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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如此
喧嚣的大道上有几匹零洋马穿过,前后十余骑,洋洋洒洒,余下张扬的尾音留给墙角的少年艳羡不已。屋里教书匠死气沉沉的念白,哪里比得上外面快意的生活。随便地拿笔照先生的样子画个小人,也见没人在意,就在最后的角落里伏案而睡。
屋角的少年姓姜,单名一个来字。正趴在桌案上一动不动,神游着他的身世大梦。
据亲爱的便宜老爹说,自己原是天近人氏,可当年刚一出生,天近的天就“塌”了,那看得见苍茫银河的璀璨星空变得一片空洞。这本是世上地幅最辽阔的国家,一下子辖下七州去了大半,成了眼下这般惨状。亲爹带着他跑遍三国两河,终于在遥遥相望的归楚国,落下了根。可怜了他和自己的便宜老爹,在这呆了没几个月,亲爹就把一切托付给人家。老爹老娘拽着自己过着日子,亲爹却再没出现,幸亏得自己才不过一岁多,倒是没什么印象,不然一定要大力地感慨家门不幸。
不过真想去天近看一看啊,姜来感慨,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故国的端倪。
被亲爹一撂下就跑了,换做是谁心里都会有一点疙瘩。小姜来就这么在阴影下长成了半混世魔王的样子。这当然是瞎说的,到家的时候那么小一点儿,哪儿有什么阴影,连记忆都没有。该有阴影的是被他从小到大祸祸的各种菁灵精怪,还有被撵着乱跑的灵兽幼崽。
仗着出色的感知和灵敏的知觉,从小就是优秀代名词的他,在无忧无虑的日子里开心滴闹着幺蛾子。在很小的时候能够唤醒起灵媒的人,无一例外地都被当作天才。相应地,越早显露出迹象,往往意味天资越高。
那么这里为什么要加一个“往往”呢?因为本故事的主人公就是那个往往。
姜往往的一切,都在某个夏天,被彻底地改变了——
那是七年前,因为身为青梅竹马的小红拒绝了他的表白,他独自一人吃着棒冰呆坐了好久。他至今记得手里没能送出去的那一根廉价棒冰,使他拉了一宿肚子。第二天隔壁被同时告白的小白,买了同一家店铺的零食过来。本着对自己魅力的一番独特理解,成功地造成了二次伤害,并让他从此对某个不可名状的地方有了特有的敬意和亲近。
姜来一直认为自己是十分独特的存在,嗯,他的心理素质格外强大。也可能是连续的摧残打击能够使人的灵魂得到升华,进而获得的心灵上的强大。固而即使学院在他出厕之时告知检测出他根本没有力量显现的惨淡事实,不哭也不闹,只不过微微一僵,以断续的声音道出“我知道了”的平淡结语。
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打败他了,他想。在那个夏天,他切身地感受到断肠的哀伤。明悟了不能乱吃东西和女孩子是危险生物的道理。至于有没有资质这件事,有人关心?反正他表面上是不会关心的。
“就让这两个女孩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痛吧!或许,这样对彼此都好。”低音炮的念白自心湖想起,趴在桌子上的某人勾起嘴角,更加孤独地舔舐伤口。
姜来在脑中极力渲染着那个骄阳一时的盛夏的落幕。之后的秋风肃杀,他站在一角屋檐上,一手托着下巴沉思。何等寂寥的状态,感受着与天地同悲的氛围,任风吹开他想象而长出的凌乱长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真是萧瑟的人生啊。”
没有任何突显的力量,就没法与世界沟通,在各种的学习上也要落后别人一大截。在一所十一二岁就能通关的普通的“特别优秀学院”副本,至如今还能够在其中摸爬滚打的物种——那就是废柴。
其实废材也有废材的好处嘛,他安慰自己说,毕竟平凡也是难能可贵的嘛。好歹也算是一个珍稀物种。尤其是越长大越发现,这应该是十年一遇?百年一遇不,一定是古来未有的特殊体质才对。虽然听过这样的事,可总是没有实感,对比起自己,好像是个正常人就还能有点儿,每每想到此都有点欲哭无泪。还有那倒霉老爹手稳稳地放到肩上,姜来想起这个就很暴躁,什么叫“放弃吧,没救了”啊喂。。。就算不是亲生的也太真实了一点了吧。
好在烛镇地处元疆偏远,让姜来勉强有着一丝宽慰。即使丑事外扬千里,也才千里而已嘛。附近几个村落都知晓的不多,相聚最近也要约莫十天的车程的云波城,绝对的千里之外。听说那座完全建在山上的城市,在城里最高的塔上,能远远望见边陲近海的海面,远山之高,归楚之广,可见一般。
当想到这里的时候,外面悦耳的下课铃拉着人群冲出课室。勉强在冬假前认领了老师桌上的白色卡片,之后就一哄而散。上面标注着一些记录事项,或是采集烛镇周围特殊材料的简单任务。
老师文成兹在讲台上翻看着什么,手里还握着一摞卡片。却发现还有压在莹莹晶石下不曾领取。下意识地望向台下。本来在上课时候人影幢幢看不太清,其他人散了,明显大一号的姜来还在白日梦里咬牙切齿。打眼一瞧,看的是清清楚楚。
他不知道姜来在做些什么,但本着教书育人的伟大理想和崇高使命感,文老师很确定自己现在需要做些什么了。
“当然,首先是上课铃声”他默念,便见得桌子上的晶石群悬空浮起,在弹指之下倏地发出轻微的短促爆音低鸣,之后还有命中目标的一阵闷响——嘭,屋角的书籍散落四周,还有一点零散的碎叶莫名出现,飘转空中来不及落下。
台上人看着从案台上飞来的晶石雨准确落在各个关窍痛点之上,嘴角微微翘起,很是满意。
“老师,很疼的啊!”姜来猛地转醒,大声叫道。“再怎么说,弹幕唤醒法也太粗暴了吧。”
姜来开始了清醒后的首轮腹议:别人睡觉就没事,怎么自己这里,就成一片弹雨?呵,废柴没人权!
姜来快速地扫视了一眼教室,默默把位置对应上在各个位置上寒窗苦读的同袍,灵光一现!
难不成我在不经意间,“欺负”了他的私生子?姜来狐疑地想,仔细对比名单里的各个嫌疑人。越想越激动,一拍大腿,眼里泛着诡异的光。
“不知道为什么,你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一颗晶石又稍微提醒了一下姜来现在的处境,让他收了收那大胆的想法。
“回归正题,你觉得什么才是代价?”男人披肩长发,略显阴柔,面部线条也趋于柔和,正看向下方,手里正把玩着一枚晶石的他,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为了目的的失去”姜来少有的正经神色,这答案也仿佛说过千万遍一样迅速地给出,心里没来由又想起一些原来的事情。
心思短暂抛锚的时候,另一边也在想着这个回答,又问:“如果没有呢?”
“没有失去是幸,没有目的是存,皆无所谓公平”
文老师听后一叹,默认地看着那神游少年,有些失落。话被堵死不算,自我也开始了么?但他仍按着某些程序进行问话。
两人一问一答,某一时刻一枚稍小的晶石飞出,跨过整个教室稳稳砸中。姜来痛呼一声,回归现实后满脸疑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不是回答了吗?他看着对方一阵无语,怎么会有这么喜欢欺负学生的老师。虽然自己也没少折腾就是了。但我那是少年特有的青春活力,您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折腾我做什么?
文老师脸上的失落一掩而过,笑呵呵解释道:“答的好啊,所以给你一颗奖励的糖果。哎呀,没糖果了,那就给晶石吧,好吗?或者你想要别的奖励呢?”
“……”姜来更加震惊得看着他,您都是这么商量事情的吗???奖励的都是这么硬核的糖果的吗???而且能吃的糖果不就在你左手边那个小盒子里吗???您小甜嘴的外号还是我起的啊,这些您都选择性遗忘了吗???
眼瞅着碎小的晶石又被掂在手上,温柔的目光里藏着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炮之类的大胆玩法儿。
“有杀气……“,姜来暗暗凛然,面上不动声色。低头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以表示自己的温良。甚至眨巴眨巴并不大的大眼睛,老师您看,我这么乖,奖励什么的就算了吧。
文老师也眨巴一下眼睛,没四,对于表现好的孩子我一向是大方滴。你要问我兹不兹辞,我一定是兹辞滴。来,好孩子,你要什么。
不了不了,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姜【一身正气】来,一心为公,从来不贪小便宜的,恩师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学生义不容辞。后者完全一副正直的自己都信了的模样。
文成兹似笑非笑地掏出几张卡片:“那你把剩下的都做了去。”
姜来:“我拒绝。”
文成兹:“……”
瘦弱的文老师放下手里的晶石。咧嘴一笑,反身从桌子下抱出更大而恐怖的一块,压在桌上。“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
姜来生无可恋做着卫生。当他看到那么大一团晶核时,脸都绿了,甚至已经脑补出彗星砸脸的基本操作。志短人穷嘛,穷则变——变则死,姜来面向不怎么大的庭院,望而兴叹。
虽然还是一脸不爽,但该干的活还是要干。当值冬季,却幸好没有下雪,多少轻松一些。唤出几只邪恶的藤蔓触手轻各拿住一只扫把,一脸惆怅,自己怎么能跟他一般计较呢,有什么办法。好歹的尊师重道,在自己身上还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掏出口袋里剩下的三张卡片,采集西山上的灯笼草四株,去事务司交接任务卡和一份简易私人民事委托么,姜来撇撇嘴,最后这个就差把“来长街265号搬东西”换写在白纸上了,真够随便的。
这般想着,手上同触手怪们将学堂后的庭院基本扫了个干净,之后又叫出来一只巨大号蒲公英,飘摇摇地提着收拾好的垃圾放到东南角落的收容袋里面。姜来下巴杵在一根扫帚上喘气,好不容易收了尾,检查完所有事情也不曾遗漏,自门口拿了帽子和围巾,这个点回去估计又要天黑了吧,他想,好像今年的冬天更冷了一点,身上加厚以后,旧的衣服整理一下也放过去吧。
嘟嘟囔囔一只手稍稍挥了挥,小院子里的触手怪和巨大蒲公英消失不见,随之手腕上玉镯的成色稍微暗淡了一点。暗下去的程度没有多么的引人注意,却见他把手尽量抬高,努力在昏光下寻淡去的那点色彩。
“嘛……回去吧?”他不确定地说,在句子上奇怪的停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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