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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我证明
眼前的人戴副墨镜,嘴里嚼着口香糖,右边脸鼓起一个包,不断上下移动着,挑衅地看着他。
谢成站起,将狗护在身后,眉头紧蹙,冷下声音问:“你什么意思?”
今天烦心事一茬接一茬,怎么没完没了还。
谢成长相纯良,坐在那臊眉耷眼的模样就像个初中生,任谁看了都觉得是那种能够搓扁揉圆,还不发脾气的老好人。
可一旦脾气上来,竖起眼睛,抿紧嘴唇,看起来还是有几分威慑力的。
“……”对方明显愣了愣。
谢成越过眼前穿红色碎花衬衫,卡其色七分裤,身高只有一米七的人,看到那边还有一个人正靠着车打电话,手拿一顶草帽漫不经心盖在头上,对这边发生的事情似乎并不关心。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碎花很快反应过来,指着谢成手里的狗,仰起脸,信誓旦旦得说:“这是我的狗。”
谢成收回目光,“你的?你家住哪里?”
“我家?”碎花疑惑地反问了一句,“你管我家住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快把狗还给我!”
谢成嘲讽地扯起一抹笑,肯定道:“不是你的狗。你哪来回哪去吧。”
如果真是狗的主人,既然狗已经在家门口了,回去是迟早的事,又何必多此一举来一出抢狗大戏?如果不是偷狗贼,那就是……
真蠢。
“嘿!怎么就不是我的狗了?”张印宁挽起袖子,边往前走逼近谢成,边叫嚷着:“你给不给?不给我就动手抢了啊!”
他崔哥一下午找狗都找疯了,这会让他见到虎妞,哪有不要回来的道理!
“抢什么抢?”
声音淡淡的,隐隐带了点责备。
张印宁马上挺住脚步,收回已经伸出去的手,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谢成也朝那里看去。
男人脸上的草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摘下,拿在手里把玩着。耳边还放着手机,眼睛却看着他们这里。
谢成近视,看不清男人此刻的神情,只感觉一股压力从那边而来,将他刚才释放出来的气势一股脑压回了身体,他又变回那个能任人揉搓的软柿子。
“崔哥,他偷了虎妞,咱们不应该抢回来吗?”张印宁向那人抱怨道。
被叫崔哥的人没搭理他,收回视线,和电话那头的人继续交谈,等结束了电话才翻手将草帽戴在头上,走了过来。
谢成慢慢看清了他的长相。一双生得非常标准的丹凤眼,上架两道浓黑如墨粗细适中的眉毛,一对眉骨向下延伸出高挺的鼻梁,再往下是嘴角微微上翘的薄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张印宁又有了底气,冲着那人喊了声:“崔哥,咱们得赶快把虎妞抢回来!”
谢成嘴角抽了抽,防备地将链子往后拉了拉,隐约感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转头,就撞进那双藏在草帽下淡漠看着他的眼睛中。对视不过一秒,谢成不着痕迹移开了视线。
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看久了容易心慌。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躲避,面前的人轻笑了笑。
笑声传进谢成耳朵里,让他有一瞬间的窘迫,像是上课开小差被老师抓了正着。
他微微攥紧手中的牵引绳,抬腿躲过躁动着向前冲的德牧。这个男人走到这里以后,德牧就不安分,开始走来走去,挣着绳圈往对面扑,间或还低低得吼叫两声。
按常理说,车停在小别墅前,德牧也这么大反应,八成德牧的主人就是这个有着硬朗轮廓,柔美五官的人。但因为刚才那声笑,谢成并不想轻易把狗还回去。
他的胳膊随着德牧的移动转了一圈,将牵引绳从这只手换到了另一只手,而后,趁两个人都看着德牧的间隙,淡淡说了句:“证明这狗是你的。”
“嗯?”那人垂下眼帘瞥了他一眼,挑了挑眉。
谢成抬头,也挑了挑眉,挂上一副好心解释的无辜表情,“我说,向我证明这狗是你的。”
“如果你想带走的话。”
话音刚落,对面的人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正开口,忽然听见申老头家的大门哐当一身响,被狠狠撞开了。
一个人影从门里冲了出来,风一般跑到谢成身边,用力扯过谢成手里的狗链子,边往戴着草帽的人身边走,边骂骂咧咧:“我让你看着!让你看着!你看了个屁!人回来了都不知道进去告诉我一声!要眼睛干什么用的?出气的?”
“我……”谢成准备解释,刚开口,发现谢老头已经笑着和戴草帽的那个人攀谈起来。
他别过脸,几不可闻地叹口气,低下头看被两个链圈夹破的食指,食指尖,心里想道,今天果然不宜出行。
他用另一只手抹去从伤口处涌出来的血珠,目光在身上搜寻可以缠住伤口的东西,猛得听到那边传来张印宁夸张的大叫:“谢伯伯!真的是你!”
谢老头也认出了张印宁,高兴地回道:“是我啊!小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着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的谢老头说话,谢成嘴角不由得浮现一抹苦笑。可能他天生不讨喜,所以谢老头对已经搬走七八年的邻居小孩都比对他喜欢。
这里离N市很远,但距离他们家比较近,走小路不到半个小时就能到家,谢成觑一眼那边正热火朝天叙旧的两个人,拉了拉背上的书包,抬腿打算离开。
回去收拾收拾东西,睡一觉,明天离开,去赚钱。
谢老头正儿八经的孙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谢老头这个爷爷想买一辆五十万的车当做新婚礼物送给大孙子。
听说谢老头翻出老本,最后还是差了十万,听说谢老头不是很愿意拿钱供他继续上学,还听说谢老头在和一众朋友吃饭时放话,再给谢成一分钱,他就不姓谢。
谢成嘴角扯开一个讽刺的笑,抬腿迈开大步向东边走去。
他从来不稀得要别人的钱,也不需要。
快走到荒地时,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谢成接起,是文覃,他初中玩到现在的同学。
“老谢,哪呢?”
“荒地这呢,怎么了?”谢成放慢脚步,顺手扯了根路边叉出来的狗尾巴草,在手里一截一截掐着。
“去那里干嘛?屁也没有。我在你家门口了,这有个兄弟的妹妹作业不会做,问问她小成哥哥……来,妹妹,给你小成哥哥说句话。”
听筒里传来一阵衣料摩挲的沙沙声,过了会,就听见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声音:“小成哥哥,你在哪儿啊?”
谢成忍不住放低声音,柔声回说:“我在荒地,孟孟在哪里?”
“孟孟在小成哥哥家门口,”小姑娘认真回答,“我有一道题不会做,要问小成哥哥,小成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会就回来。”谢成心里的那点郁结都化在小姑娘天真的声音中,一下子明朗起来,“孟孟等我十分钟,好不好?”
“好。”小姑娘拖着嗓音回了声响亮的好。
谢成失笑,“孟孟真乖。”
那边文覃拿过电话,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伙计,这活不错吧?”
“什么活?”谢成掐断一截狗尾草,扔在一边,“对了,说起活,我明天打算去K省,你问问李望今年去不去?”
李望家里条件不怎么样,每年寒暑假都和他一样出去找点活干,挣下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他比李望好点的是他成绩好,高中三年的学费全免,只用赚生活费就行。
“去什么k省,待在家里,一个月六七千它不香吗?孟孟她爸说了,辅导她女儿一暑假,数学语文英语,一门一个月两千,两个月一万二,不比你在厂子里白班夜班两班倒一个月拿不到五千强?”
“姑奶奶,一门一个月两千,抢钱都没这么抢的,有钱咱也不能这么霍霍,带姑娘买零食吃它不香吗?”谢成空着的那只手把肩带往上拉了拉。
“这可和我没关系啊,你还记得你去年辅导那小孩不?那小孩去年期末成绩突飞猛进,一跃成为班级前五,人小孩家长见到我舅,招呼都不打了,拿鼻孔看人,我舅看不过,让我把小姑娘给你送过来,我舅说了,你要是不收小姑娘,就是瞧不起他。”
“……这,”谢成无言以对,“倒也不必吧。”
“他还说了,你要是能让这姑娘考试成绩超过隔壁那小姑娘,要多少钱,随便说。”
“……”谢成静默半响,说:“文覃,你这是在和我炫富吗?”
N市市区有条商业街是文覃他爸的。文覃舅舅是干装潢的,听说这几年也赚了不少钱,财大气粗的,过得不比那些开公司的人差。
文覃认真想了想,回说:“哎呦,您老才看出来啊。”
说完自己笑了起来,招呼谢成:“不和你废话了,快回来,我们等了有一会了。”
谢成自己也笑,说:“行。挂了。”
还没按下挂断键,旁边忽得驶过一辆摩托车,擦着他的侧身而过,把他带得往前趔趄了好几步,手机甩飞在地,滚了两圈,落在离他五米远的地方。
摩托声渐小。
扬声器传来文覃掩饰不住的兴奋激动声:“好兄弟!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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