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折戏

　　第二章好处相逢
　　然而，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人倒霉起来，仿佛世界都在和你作对。
　　左莓挂着一脸假笑，尴尬又僵硬地握着眼前这个脸上带着促狭笑意的人的手。谁能想到当代青年昆曲艺术家就是昨天的说一口标准巴黎法语的美人呢？！

　　半小时前，在刘主任的介绍下，她正感慨着大师看着竟然这么年轻， “袁老师，您好！我是左莓，叫我小左就好了。”
　　然而袁梦卿看见她的第一秒挑了挑眉，带着让左莓莫名其妙紧张的笑容，“你好。”这声音有些熟悉，可能在电视上听过？
　　接着刘主任随口嘱咐了几句，很高兴地走了，留下左莓和袁梦卿在办公室里。
　　“坐？”袁大师帮左莓拉开椅子，“喝茶吗，普洱？”
　　“好，好的，谢谢。”左莓感觉自己有点像是被老师请去办公室谈话的小学生，还是一言不合就要叫家长的那种。
　　袁大师垂着眼睑沏茶，他端起一杯放到左莓面前，像是被她如临大敌的样子逗笑，“那我们谈谈拍摄的事情吧？”
　　左莓这才想起来这次来的目的，“好的好的，”她拿出之前准备好的提纲给袁梦卿看，“您看看有什么需要增改的地方吗？”
　　袁梦卿接过材料，低头看了起来。
　　左莓这才敢仔细观察他。细长微挑的凤眼，鼻梁不是流行的那种欧美刀刻般高鼻梁，而是尖翘的，唇型也是偏中式审美的菱唇。他长相是属于偏柔的，难怪之前查资料的时候看见他最绝的是杜丽娘的扮相。再往下看他的手......
　　“最近我们马上会有一场牡丹亭的学生演出，我会去指导他们。”
　　被打断的左莓猛然对上他的含笑眼睛，有些尴尬。
　　“那把它排在日常拍摄之后可以吗？”
　　“好的。”
　　“其他还有什么需要改的吗？”
　　“暂时没有了。私人采访明天还是后天做呢？”
　　“我们打算后天开始，您方便吗？”
　　“可以。你来采访吗？”
　　“是的。”左莓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我已经把电子版问题提前发您邮箱，有什么不合适的您可以划掉，我会避开这些问题的。”
　　“好，谢谢。”
　　“那，合作愉快，明天见？”左莓笑着起身，伸出手。
　　袁梦卿突然轻轻笑了一声，低声道：“au revoir.（再见）”握住了左莓的手。
　　左莓楞了两秒，突然意识到什么，满脸爆红，想起那天的事，手上温热的触觉更明显了。留下一句“再见”直接飞快遁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哈哈嗝”钱佑佑趴在床上打电话笑的一抽一抽的，“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神奇呢？”
　　“……”
　　“那你是不是还要和他相处一个月？”
　　“……”
　　“你后天是不是还要和他见面？”
　　“……”
　　“喂喂喂，孙宇宁！你干什么，别动，打电话呢！喂！”
　　“啪-----”挂掉，狗粮，不吃，友尽。

　　约定采访的日子到了，左莓一大早就爬起床，她昨晚根本没有睡好。
　　前天晚上她收到了袁梦卿的邮件，结尾还特意和她说，只是觉得她很有趣，他没有恶意，请她不必介怀。
　　话虽如此，但是左莓想到自己干的傻事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左莓电话响了，是司机师傅打电话来的。她放下电话赶快洗漱了一番赶快下楼，车刚好到了。
　　左莓拉开车门看见四五个人，都是这次的拍摄和后勤同事，当然包括孙亦旸。
　　左莓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坐下，坐在副驾驶的孙亦旸扔给她一袋包子和温热的牛奶。
　　“大家都有。”孙亦旸还有些赌气，说完就转回去也不看她。
　　左莓好笑地咬一口包子，是她最喜欢的梅干菜馅的，内心又有一点温暖，“谢谢。”
　　吃完早饭的功夫，已经到了。
　　大家忙忙碌碌把器材搬下来，左莓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敲袁梦卿办公室的门。
　　门恰好打开了，袁梦卿看见左莓愣了一下，笑道，“左小姐。”
　　左莓虽然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起码面上是大方得体的，“袁先生，您现在方便做采访吗？摄影老师先进来布置灯光机器可以吗？”
　　“可以，我去楼下取个文件就回来，你们自便。”
　　孙亦旸他们调试完机器袁梦卿就回来了。孙亦旸先拍了几个空镜做素材，然后和左莓比了个OK采访就开始了。
　　“袁先生之前是在巴黎长大，为什么之后决定回国从事戏曲表演工作了？”
　　“受我祖母影响，她以前在戏班子里，登台唱戏结识了我祖父。我双亲不在，祖父很忙，一直是祖母带我长大。”
　　“她教您的第一首曲子是什么呢？”
　　“她只教过我《游园惊梦》，她也……”袁梦卿垂眸笑了一下，“只唱杜丽娘。”
　　左莓有些惊讶，虽然非常惊讶，也有些好奇袁梦卿的家庭，但是视频篇幅有限也只能尽量过渡转回昆曲上来，“所以昆曲本来没有反串一说，您是目前唯一登台的昆曲乾旦看来京剧和昆曲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呢？”
　　“昆曲的受众是不及京剧的。昆曲细腻含蓄，不事夸张，语是古语，调是慢调。剧种特色是对观众是有要求的。”讲到传承，袁梦卿笑得就略显苦涩了，“能完完整整听下一折子戏的人太少了。”
　　袁梦卿抬眼看见左莓眼里的担忧，冲她安抚一笑，“现在其实好很多了。之前十年才一招，现在学院昆曲表演学费减免，学生也更多了。现在我们也有和一些游戏合作，起码让年轻人听到原汁原味的昆曲。当然非遗的保护，还是希望更多年轻人愿意走进昆曲，而不仅仅是昆曲去靠近他们。”
　　袁梦卿突然朝着左莓眨了一下眼睛，“愿意吗？”
　　左莓突然被提问，脸上绷着认真严肃的表情，“当然愿意的。”
　　袁梦卿看着出卖她内心的通红耳尖，笑道，“那左同学，下次拍摄老师是要检查的。”
　　“好，好的。” 左莓假模假样的把脸侧的根本没有的头发撩到耳后。
　　约好一周后的日常拍摄，左莓就匆匆忙忙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左小姐，等一下。”袁梦卿叫住想要跟在孙亦旸后面溜走的左莓，看左莓的样子可爱又好笑，“你方便加电话或者微信吗？下次拍摄那天比较早，可能会更方便一些。”
　　左莓这才想起自己只有袁梦卿的工作邮箱和院导办的电话，心想自己真是太不专业了。
　　“啊，好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袁梦卿手机和左莓互扫之后，抬头揶揄地笑道，“没有，你可能只是比较害羞。”

　　左莓出门之后，脸上还是满脸通红。这个人！怎么老拿她开玩笑！
　　孙亦旸在车门外等她，上车之后沉默一会突然凑近低声说，“你拍完这个项目就删掉他。”
　　左莓有些怔愣，脸上的红晕也退了，“啊？为什么？”
　　“这种三十好几的男人仗着自己长得好，就喜欢撩你这种年轻的小姑娘，你离他远点。”他分明在摄像机屏幕里清清楚楚看见袁梦卿冲左莓暗送秋波，要不是工作需要按他以前的脾气拉着左莓就走了。
　　“你别瞎说！”左莓不敢告诉他，其实是她之前先招惹的袁梦卿，而且他就是那个beauté（美人）。
　　孙亦旸还想说些什么，左莓赶紧打断他，“好啦，好啦，项目结束我就删掉他行了吧？”孙亦旸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靠在座椅上。

　　先回到公司把音频整理好，稿子写完，回到家里，终于可以休息了。
　　左莓洗漱完扑上床，准备看看新闻就睡觉。突然想起袁梦卿说的检查作业，鬼使神差地红着脸点开网上袁梦卿的《游园惊梦》的演出视频。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渐渐左莓沉浸进去，一天工作的疲倦困意也涌上来，在“困春心游赏倦，也不索香薰绣被眠。天呵，有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里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看见了塞纳河的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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