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为有暗香来

　　赵云棋拿着虎符，浑浑噩噩跪在新殿门外。
　　新殿地龙烧得旺盛，外面台阶上的雪都融化，他却感到冰寒刺骨，直到早朝结束，他也没见到皇帝，至兵部交了虎符，他请旨回府为赵老将军守孝。

　　陆钧驻足将军府前看了几眼，府中进出稀稀落落，未见朝中臣子，在德福公公诧异的眼神中，他一抬足迈进将军府大门，德福赶紧跟上。到了大厅，只见漆黑的棺木前跪着一人，那人听见动静，利落地起身接待。但起得太急，眼前突然一黑，天旋地转之中，赵云棋被一个怀抱抱住。
　　——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
　　陆钧看着怀里的青年，麦色的皮肤，惨白干裂的唇，憔悴的面容，漆黑的双眼茫然的睁着，斜飞的剑眉。这是一张年轻的面容，清新又熟悉。
　　他知道，他们又一次相遇了。
　　赵云棋的眩晕只是一瞬间。他很快看清眼前扶住他的人。
　　眼前青年很是陌生，但有种清贵的气质扑面而来。只听他说：“少将军？”
　　他的声音朗朗动人，一如他的气息，让人心生好感。
　　赵云棋常年随爷爷驻守边关，跟京里权贵子弟并不相熟，但不知为何，碰上对方关切的眼神，他禁不住心生好感。
　　赵家的管家也不清楚这位年轻人是哪家的亲贵。但想来是京中最顶级的人家的公子，要不然哪有这通身气派。
　　德福正准备说话，皇帝却不动声色的抬抬手指。德福立刻闭嘴在原地装鹌鹑。
　　这两位见到他既不下跪，也不愤怒，还颇为欣赏的频频看他，陆钧猜他们大概是不认识他。
　　挺好。
　　只听这位皇帝睁着他的龙目说瞎话：“我听闻赵老将军为国捐躯，心中悲痛，前来吊唁。还请少将军节哀。赵老将军生前与我书信往来甚密，月前书信托我多多照应他家中，我虽与你从未谋面，却神交已久，故虽今日初见，心中却倍感亲近。”
　　德福：……书信往来甚密这种说法却也属实但听在耳中为何如此……奇特？
　　来信多多照应他家中？是说赵将军请罪求饶那封折子吗？
　　赵云棋本就对眼前的青年心生好感，虽然他聪慧，排兵布阵精通，人情往来上却有些单纯，尤其是祖父离世，原来络绎不绝的坐上宾们此刻都畏他们如蛇蝎，生怕被牵连上造反一事，祖父头七最后一日，来吊唁的宾客寥寥无几。眼前这人，祖父走的匆忙，虽未跟他提过，但此人能冒天下之大不违，在此刻踏入将军府，履行祖父生前所托，想必是位风光霁月之人。
　　他那日请旨跪在殿外大半日，因伤在身，回来就发起高烧。家中男丁只有他一人存活于世，君令还未下达，他感到头顶悬着一把时刻会砍下来的剑，是会令一家妇孺颠沛流离、会令赵家亲军尽皆丧命的剑，而他无能为力。但他无法倒下，在这种焦灼的日子里能撑一日是一日。
　　此刻赵云棋的脑子其实已经烧成了一团浆糊。要不然他不会脱口而出：“云棋也感到与君一见如故。”
　　陆钧见他对自己的亲昵不似作伪，心中满足，忍不住想对他再好一点：“既然我二人一见如故，今后你我二人便以兄弟相称，我唤你云棋，我名为陆钧，你唤我钧兄，你看可好？”
　　赵云棋本想推脱，害怕连累对方，但看对方既然敢进府中，必然是用心至诚又有本领，加上自己确实欣赏他，不便再推辞：“多谢钧兄！”
　　两人就这般，在赵老将军的棺前结成了兄弟。
　　如果此刻老爷子在天有灵，想必会气活过来。
　　陆钧给老爷子上了香，牵着赵云棋到一旁对坐：“方才察觉贤弟有些发热，身体可有不适？”
　　赵云棋这些时日昼夜不分的守孝，过得十分颠倒，突逢大变，他也不善于爱惜自己：“谢谢钧兄关心，小弟军旅之人，小小病痛，不必挂心。”
　　陆钧看着眼前逞强的人，心中不忍，放下手中茶盏：“云棋挂心之事，赵老将军生前与我多有交代，我已有安排。想来最近几日便会有好结果。遗憾的是老将军等不到这日……云棋，你要相信，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赵云棋心中震撼，猛然抬头看向陆钧，未曾想过在他孤立无援渐入深渊的时刻，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却一直默默为他家奔走，甚至在祖父离世后也没放弃，想到死不瞑目的祖父，他再也忍不住在眼前这人面前，滴下泪水：“钧兄！”
　　他还想再说什么，像是快要被淹死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稍微一放松心神，就昏了过去。
　　赵云棋醒来已是三日后，御医一茬茬来，陆钧发了大脾气，这几日德福公公表示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皇帝了，深感离死也不远了。
　　赵云棋醒来，管家忠伯和几个能动的将领正在他卧房，见他醒来，两行热泪：“少将军，您总算醒了。这几日您的义兄陆公子连御医都给您请过来了，总算把您救回来了。您身上可还有不适？”
　　赵云棋感到身体是比昏迷前要轻松一些，心里感激着陆钧，想到昏迷前的话题，充满希望的问：“我好多了，这几日可有什么消息？”
　　众人都是热泪纵横：“少将军，您昏迷第二日，朝廷追封老将军为忠义大将军，您也得了封赏，您的军职提为将军，您可是历朝以来第一年轻的将军。我等也得了封赏，咱们赵家军总算保住了！保住了！”
　　赵云棋闻言瘫在床上，心中五味陈杂。
　　曾经他坚信过，要保护百姓，保护兄弟。后来他发现自己很渺小，如果命运给了他一巴掌，他连还手之力都没，他连自己至亲之人都无法保护，他怨恨过，怀疑过，自己忠君爱国是否错了，后来他扇了自己一耳光，因为他的动摇，他愧对祖父对自己的教导，可是他的内心真的没有动摇吗？不，他的动摇在祖父死去的时候到达巅峰。
　　直到那个人，他对他说“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他用默默的付出和努力，挽救了他即将崩塌的信念，让他重塑自己的信念，此刻他像一只挣脱牢笼的小鸟，终于轻松起来，虽然经历大变，他眼前的道路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赵云棋问忠伯：“那陆钧兄近日有来吗？”
　　忠伯点点头：“陆公子在您昏迷当天一直守着您，后来几日请御医过来给您诊治。他兴许有差事在办，这两日还没过来。”
　　旁边的田太医：“赵将军既然醒来，我等便回去复命了。三日过后，再来给您复诊。”
　　忠伯送太医走。房中几位将领说：“这位陆公子想必是位手眼通天之人，在这种极为不利的情形下，力挽狂澜，一夜之间，为咱们赵家军翻了案，让皇上放过了我们。还能请动御医为您医治，这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耐，全朝数不出来三位。可惜我等没见到他，真是可惜了。他可有向将军说明自己身份？”
　　赵云棋想起陆钧云淡风轻的气派，想起他衣襟上的幽幽冷香。
　　是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陆兄，何时才能跟他道一句“多谢”？
　　养伤期间，皇帝时不时派人发来一些犒赏，每次接完旨意，赵云棋都会独自到祠堂，帝王的手段，兵不刃血，他们却输的如此惨烈。
　　看着祖父的牌位，守护赵家军这个担子，他必须背负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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