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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莫笑
“我救你一命,不是想要你报答,只是想问问你,你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是什么,干过的最高兴最自豪的事情是什么?”模糊的影子是谁?忘却的记忆是什么?
最快乐的是汉水上,画舫中,箫声起,琴声扬的夜晚;然最自豪的却是二十三岁那年,统领三万人马大败金兵于翻龙坡的一役。
“我欠你一个恩情,所以救你一命,满足你一次愿望。不过只能一次哦。”
呵呵,白愁飞难道还曾经救过什么人吗?到底是谁,为什么记不得了?
白愁飞慢慢睁开眼,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全身都酸软疼痛的要命,手臂挣扎着动了一下,却只能微微动一动,根本使不上力气。
该死!他在心底骂道,然后尽可能的扭动身体,一点点的恢复。
军帐外,传来将士们不断走动的声音,遥遥的似乎还能听得到战鼓声阵阵以及士兵的喊杀声,外面在打仗吗?
他张了张嘴,想呼唤出声,却只是发出嘶哑的嘶嘶声,不行,他要去看看。白愁飞这样想着,咽了一口唾沫,终于发出了勉强听得清的音节。
“来人,有人吗?”这样一说,喉咙里都是疼痛,粘稠的什么东西似乎粘在喉咙上,恶心的想吐。
“白将军,你醒了啊。”门外的警卫挑门进来。
白愁飞皱了皱眉,什么时候他成了将军了?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于这个问题的时候。
“辽兵进攻了?是谁领兵。”
“是辽兵主帅萧靖宇亲自领兵来犯,各位将军都已经出兵了,王凛元帅亲自坐镇城中,王小石将军为先锋,已经和敌军冲杀了一个时辰。”
白愁飞有些惊奇的抬眼看了这个士兵一眼,然后又问道:“现在死伤如何?”
“小人不知,据我估计,恐怕我军损失尚在辽军之上。”
“为什么?”
“辽军素来勇猛,虽然上次我军劫营大获全胜,但是辽军主力仍在,这次他们是寻仇而来,士气大振,加上……”那人突然犹豫了一下。
“说下去。”
“加上王小石将军虽然武艺高强,但是用兵上……有些不够决断,所以我军显然仍然有些束手束脚。”
白愁飞听了微微一笑,“王小石侠义心太重,确实不适合带兵。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将军手下的?”
“我叫楼云,是钱明将军手下。”
“以后你便作我的亲兵如何?”
楼云一听,面露喜色,跪了下来。“多谢将军赏识。”
白愁飞只是冷冷的看着,眼里有一闪而逝的煞气,然后说道,“来,扶我到城楼上去。”他慢慢站起来,每走一步都是艰辛,但是他必须过去,他必须到战场上去,从他重生的那一刻起,他便发誓,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楼云把白愁飞扶起来,然后慢慢走出军帐,向城楼走去。
裹在身上的绷带慢慢渗出了血迹,白愁飞皱了皱眉,道:“帮我拿一件黑色披风来。”
黑色的披风挡住流血的伤口,白愁飞几乎是半靠在楼云身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才刚刚醒过来,身体虚弱,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就连楼云也看得出,白愁飞在拼命,消耗着自己的生命,只是为了到战场上去,到那个满是硝烟鲜血的地方。
“将军,我们还是回去吧。”楼云终还是忍不住插嘴。
白愁飞不答,只是继续往前做,他的腿在发抖,但是他能感觉的到,身体虽然疼痛,却还是在慢慢适应这种不断的移动,伤口撕裂的疼痛也在慢慢消退,他是白愁飞,是曾经的“天外神龙”白明,当年,当他重新回到战场上的时候,他便知道,他的一生其实还是属于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沙场的。
慢慢催动真气游走在身体里,虽然他现在绝对不是该妄动真气的时候,不过这种饮鸩止渴的法子他到也不是第一次用了,王凛手下的军医便曾经调侃过他,这个样子,早晚有一天闹的武功尽废。
废就废了,这一身残躯他并不在乎。
终于走到城楼上,白愁飞一把推开楼云,走到王凛身边,“末将参加元帅。”
王凛见了他一惊,“你醒了?你怎么来了?”
白愁飞挥了挥手,“小伤而已,不碍事。现在战局如何。”
王凛见白愁飞不愿多说,也不再多问,开始指点起这战局来。
“萧靖宇虽然亲自率兵,但是一直呆在中军之中,负责掠阵的是他们的前锋大将,呼勒。此人虽然不通兵法,性情莽撞,但是却是天生异凛,力大无穷,刀枪不入。”
“刀枪不入?”白愁飞嗤笑了一声,扬声道:“拿弓箭来!”
“萧靖宇上次被我重伤,却在此时前来进攻,反而不让耶律宗出马,恐怕是他自知伤的极重,所以先发制人,想要我们以为他并无大碍,只是他越是显示出没事的样子,便越显得心虚。一个连埋伏伏击都要亲自上阵的将军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躲在后方不出呢?”一边说着,白愁飞一边拉弓搭箭,瞄准了仍在阵中冲杀的呼勒,而此时的呼勒正和王小石缠斗在一起,难以露出要害。
白愁飞低咒了一声,突然喊了一声:“小石头。”这一声动用了内力,声音传的极远,战场上已经有不少人分神看了过来,王小石却是没有抬头,只是心中一动,一个翻身,仰在马背上,与此同时,白愁飞的箭射入了呼勒的盔甲缝隙里,穿透了喉咙。
呼勒铁山一样的身躯轰的倒在了地上,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喊出来,一时间,宋军声势大振。
白愁飞轻声一笑,下一箭已经瞄准了辽军的帅旗,又是一箭射过去,萧靖宇已经变了脸色,不知道在大吼着什么。
而趁辽军大乱之际,王小石已经带人冲杀了过去,战局顿时一变。
随即萧靖宇传令退兵。
“楼云,过来。”白愁飞见帅旗倒了,顿时松了一口气,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唤了一声楼云。
楼云一走过去,白愁飞便整个人倚在了楼云身上,他外面披了一件宽大的披风,乍一看难以看出这其中的奥妙。
楼云却是脸色难看,白愁飞这样一靠上来,他便可以感觉的到披风里迅速渗出的血液,恐怕刚才的那两箭不但耗尽了白愁飞所有的力气,也迸裂了他身上所有的伤口,血液迅速涌了出来。
“将军。”
白愁飞瞪了楼云一眼,王凛似乎也看出了其中的问题,低声说:“你不想在这时候影响军心就站着别动!”
站的这么近,他甚至能闻到白愁飞身上传来的阵阵血腥味。
“你这是何苦呢?”
白愁飞的嘴唇都已经苍白了起来,“一方面,我军战力比不过辽国骑兵精锐,不速战速决,定会伤亡惨重;另一方面,我也不想让辽军知道我受的伤。”
“你怎知萧靖宇和耶律宗会猜不出你这是故意的。”王凛了解白愁飞的性子,也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只是埋怨的看了他一眼,便对自己身边的亲兵吩咐道:“去告诉李祥,准备好吊命用的药材和绷带什么的,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愁飞哑然,每一次似乎都是这样。
“传令下去,穷寇莫追。”王小石一边下令,一边忍不住向城楼上看过去,离着太远,即使以他的目力也看不出白愁飞现在的表情气色,只知道他似乎在和元帅说着什么。
“二哥,你现在恐怕是在硬撑着吧。”他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看着辽军有序的退后,更有些担忧的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宋也能有这样的军队的啊!
王小石一收兵回营便冲到了白愁飞的军帐里,军医李祥正在给他疗伤,换下绷带,血水一盆子一盆子的端出去,王凛也旁边焦急的等待着,见王小石来了只是叹了一口气,示意他们先出去说。王小石和王凛站到了外面,王凛小声说道:“军医说情况很危险,让我们先做好心理准备。”
王小石浑身一震,“怎么会这样?”
“刚刚醒过来就乱用真气,现在真气岔走,全身伤口崩裂,失血过多,你说他这是……何苦呢”王凛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我也是大夫,让我帮他看看吧,他一贯如此,不过在这里不管做什么,他至少都比以前快乐的多。”王小石脸色暗淡,心痛着却也知道白愁飞的性子,知道如今的一切,即使受再重的伤也是他心甘情愿,乐此不疲的。那骨子狠厉决绝的性子让他只能心疼在心里,嘴里却还是说不出一句劝的。
再次走进军帐,王小石直接走到白愁飞床边,利落的接过军医手中正在包扎的绷带,伤口处还在不断的渗血。
白愁飞的脸色苍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灯枯油尽的虚弱感,除了胸膛微弱的起伏,甚至很难看得出他到底是否还活着。
包扎完一处伤口,王小石拉过白愁飞的手把了把脉,咬了咬牙问身旁的军医。
“如果有人用内力把他现在体内乱窜的真气归拢回丹田,能不能保住他的武功。”
军医李祥是宋军里最好的军医,自从白愁飞来到军营以后几乎都在帮白愁飞疗伤,调养身体,这个人出战不多,但是每一次都是拼在那一条命上,狠得仿佛是地狱的修罗,免不了弄了一身伤来,调养好了再上战场。偶尔也有这样的情况,连续的受伤作战,真真正正的九死一生,多少次他都以为白愁飞要熬不住了,可是那个人却又一次一次的醒来,一次一次的再次站到了战场上。
可是每一次受伤都没有这一次来的凶险,他把脉的时候就知道,无论如何,白愁飞这一身武功是废了,能保住性命就已经是万幸了,甚至他这辈子能不能下的了病榻都还是未知数。可是如今竟然有人连他的武功都想保住。
“年轻人,万事不可强求啊。”医生总是见惯了生死离别的,何况是军医,有时候缺医少药,很多士兵明明可以救活最后却还是死了,这样的事情总是让人慢慢麻木。李祥抬头看着王小石固执而坚定的目光,心里多少有些震撼,这般不肯放弃的眼神,他有多久没有见过了。战争和死亡总是让人变得对生命也一道麻木起来。
“我自己也是个大夫,知道可能性极低,不过,我想试一试,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药材。”
“白将军来军队的时候带来了不少名贵的药材,这几年用了不少,不过剩下的足够了。”说到底李祥也是可惜白愁飞的功夫的,见王小石执意要试,便不再阻拦,只是开了药方,吩咐下面去煎药,然后帮白愁飞包扎好了伤口,便退了下去。
王小石深吸一口气,慢慢把白愁飞扶起来,有时候他也分不清白愁飞这样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上次他把伤重的白愁飞带回军营的时候就已经试过他的脉象,胸口一剑的隐疾根本不可能治好,全靠白愁飞自己撑着罢了,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便会倒下去,死了。
所以现在的白愁飞才会那么不惜命,每一次每一次上战场,他其实都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这个人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压榨他仅剩无几的生命。王小石拦不住,也不想拦,他能做的就是让白愁飞在今后的生命里过的无悔,无怨。可是废了武功的白愁飞该怎么回到战场上去?他这个做兄弟的如今能做的也就是尽全力给他一个死在战场上的资格,这才是白愁飞想要的东西。
说到底,他们这些所谓江湖中人,最重视的是人命,最轻贱的也是人命。王小石重视每一条生命,但是他也知道有更多的东西比生命更珍贵,而对于如今的白愁飞说,战斗便是他的生命,让他失去了战斗的资格,他的生命便失去了意义。这是白愁飞自己选择的人生,王小石尊重他二哥的选择。
把白愁飞扶起来,他也坐到了床上去,双掌抵住白愁飞的后心,王小石深吸一口气,慢慢输入真气到白愁飞的体内,白愁飞单薄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微微皱紧了眉,白愁飞的身体状况比他预计的还要差,而且不知道救他的人有什么意图,显然用了不少很极端的方法,大大伤害了根基,甚至比胸口那一剑更甚。
不断的借用自己的内力把白愁飞体内乱窜的真气集中到一起,王小石多少也有些吃不消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觉得汗水湿透了身上的衣服,胸口也是气血翻涌,才勉强收了功。
下一刻,便支持不住的躺在了床上,白愁飞也顺势倒在了王小石怀里。
“二哥……”王小石本能的抱住白愁飞,“这一次,你一定能飞起来吧。
这一次辽宋两军似乎都受了些损失,整整一个月都未曾再有交战,恐怕萧靖宇伤的也是不清,这边白愁飞曾看醒了过来,不过身体太虚弱,连意识都似乎并不清醒,被人摆弄着喝药吃饭也都没有反应,甚至于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王小石正式卸下了先锋的任务,他到底是不适合这个位置的,他的性格太平和,沙场上少了点不顾一切的决绝果断,太计较伤亡。这样的性子并不适合先锋的角色,倒不如于中军坐镇来来的可靠。
战事一起,粮草便用的越发快了些,王凛上书童贯,说了说这几次胜仗,表彰了一些将领,要朝廷给这些人发下奖赏,另一方面也是再要些粮草,特别是药品。
当然需要奖励的名单里是不会出现白愁飞或是白忘尘和王小石的名字的,王凛手下的将军们都是心知肚明,也没人有什么异议。
王小石仍然是朝廷通缉的要犯,白忘尘不过是童贯送到王凛这里来藏着的,可没要他把人拉到战场上去立功,万一被蔡京察觉了恐怕还要小心刺客来犯。
官场上的某些东西,大家都是默契的不在作声。
而王小石和白愁飞也都对此不在乎,顶多手下的兵士有几个心有不甘的人,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大敌当前,某些于己并无直接关系的问题,根本不会有人放在心上
距离那一场战斗已经过了两个多月,宋辽两军仍是摩擦不断,却都未动真格,彼此试探的意图显而易见。
白愁飞的身体伤的太重,虽有两个多月的修养,也仍然难以下床走动,他心里烦躁,越发不爱理人,整日里只是半靠在床上,拿了一小块地图研究着。
王小石走进白愁飞的军帐时,白愁飞正坐在床上,借着一旁的灯光出神的盯着手里的地图。他的背半倚着床,头发没有束起,只是慵懒的披着,腿上盖了一床棉被,只穿着贴身的亵衣,露出大半白皙的颈子和隐隐的锁骨,更显瘦削。
王小石见了也不说话,转身又拿了一盏油灯来,点亮了放在白愁飞床头的桌子上。
“你来了。”白愁飞这才抬头看了王小石一眼,微一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之后又低头研究起地图来。
“你在看什么?”王小石问。
“辽军附近的地形图,我想再计划一次突袭。”白愁飞把地图放在膝盖上,一边给王小石比划,一边说道:“上次我们中了箫靖宇的诡计,折损了不少人马,虽然辽军也未曾占到便宜,但是我还是觉得不甘心,一定要趁着箫靖宇还没有熟悉这里之前再煞一煞这人的威风,要不然以后怕是更难以遏制他的气焰。”白愁飞一边说着一边在地图上比划,“据探子回报,箫靖宇对粮草十分重视,每一次有大批补给到达的时候都会率亲兵保护……”
王小石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白愁飞一下子攥住了右手,使劲拧了一下他的手背,心底一惊,箫靖宇亲自护送粮草,必定有重兵把守,若是派人袭击恐怕极容易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过于凶险,胜算也不大,以白愁飞之能,又如何不知。
“这计策虽然险了点,但倒是可行,我去和王将军商量一下,二哥,你身上的伤太重,这些事情还是少些操劳比较好。”王小石忍不住嘱咐了一句,却见白愁飞眼里闪过一丝郁色,于是伸手搭脉。
白愁飞的脉象依旧极弱,有时候似乎让人觉得有微弱的停顿,王小石甚至不知眼前的白愁飞究竟是否还活着。看起来似乎很精神,却也许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白愁飞慢慢躺回到床上,似乎已经累极的闭上了眼,不再理会王小石,只是眼皮底下的眼睛一直在转动,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
王小石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军帐之外,难得的万里晴空,函谷关外大片的草原上已经出现了牧人和羊群的身影。
这一个诡异的突袭计划竟然莫名其妙的通过了,本来在会议上大加反对这个计划的王凛在和王小石密谈了一次后便诡异的同意了。
因为是白愁飞提出的计划,所以许多细节性的安排都是白愁飞着手计划的,有那么几日,函谷关的众多将领几乎都是在白愁飞的军帐中议事的,白愁飞床前的灯火几夜都未曾歇过,眼看着白愁飞微有些好转的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王小石的心里多少是有些心疼的,却也是毫无办法。
为了保密,这次的计划直到大军出发前,将士们才得已知道全部内容,领兵的是王凛手下的一名将军,而王小石则作为副将也参与了这场突袭。
事情的结果毫不意外,箫靖宇已经提前知道了消息,偷袭并未成功,王小石心里知道是高层的军官里面出了奸细,回大营的路上便是愁云惨淡,却不知更糟糕的情况正在等着他们呢。
王凛脸色发黑的闯进白愁飞的军帐,彼时,白愁飞正半靠在床上喝药,楼云静静的站在一旁,待他喝完了药,接住了空碗,便要转身离开。
“你先别走。”王凛的声音冷的吓人,“这段时间都是你在负责白将军的起居吗?”
“是……”楼云看出王凛的脸色不善,说话的声音越发小了。
“你跟我来,白将军身体不适,还是先休息吧。”
白愁飞皱了皱眉,“出了什么事,是去偷袭的将士们出了什么问题?”
王凛冷哼了一声,给了楼云一个眼色,便走了出去。
白愁飞眉宇间阴了一阴,躺回了床上,心里却是在担心偷袭的人,小石头,你不会出事了吧。
王小石回到军营的时候,白愁飞已经被关进了军队里关押俘虏的帐子,几乎所有的士兵都知道了他们的军师,他们的英雄白忘尘将军就是当年臭名昭著的白愁飞,而这一次白愁飞则成了辽军的奸细,还伙同耶律宗劫走了宋军的粮草。
王凛更是一阵焦头烂额,免不了一边安抚将士,一边又向童贯上书,再要一批粮草过来。
王小石听着事情的前因后果,心里一阵阵的心惊。
原来他们走后没多久,耶律宗便率人偷袭了宋军后方押运至前线的粮草,显然是得知了消息,有备而来。之后他们又非常“凑巧”的抓到了辽军的一名士兵,那士兵的身上更“凑巧”的有一封信,竟然是耶律宗写给王小石的信,自然是些感谢王小石通知他们的消息许诺待大宋灭亡之后便要他做大辽的将军之类的奖赏。
这般拙劣的反间计又有谁会相信?
然而就在众将士为此嗤之以鼻的时候,他们竟然又从那个俘虏的身上搜出了一个印章,不是耶律宗的,自然也不会是王小石的,印章上竟刻有一个奇怪的符号,似乎是异族的文字。更可疑的是那俘虏一见那印章脸色大变,竟马上撞柱而死。
随后王凛找到一个懂辽国文字的老牧民证实那印章上刻着的是一个“白”字。
印章主人是谁呼之欲出。
彼时白愁飞还并不知道这些事,他只当是去偷袭辽营的军队出了岔子,心里有些担忧,但又见几个并不熟悉的士兵进了他的军帐便隐隐猜到这事并非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他慢慢起身换衣,跟着那些士兵到了王凛的军帐中,便明白了出了什么事。
“这印章可是你的?”王凛冷冷的问。
“是我的。”白愁飞苦笑了一下,他早该料到这印章留在身上是要出事的,可却还是没有忍心丢弃。
“你还有什么话说?楼云已经招了,这段时间是你用这枚印章为信物,让他送信出营,他一直以为你是为了大宋才一直没说,却不想你竟然是个奸细!”王凛已经气的脸色发青,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竟然是辽军埋在宋营里的一颗棋子,而这一次若不是偶然露出的一个破绽怕是整个大宋都要被此人给卖了。
“楼云?”白愁飞皱了皱眉,“我要和他当面对峙。”
楼云是个小个子的青年,大约也不过二十几岁,白愁飞自那次受伤以后一直是楼云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此人心思细腻,在战略上颇有见地,白愁飞本来是想提拔一下他,却不想横生了这样的变故。
“白将军……”楼云走到众人中间,眼里隐隐含着泪,声音哽咽。
是啊,他是无辜的士兵,无意间背叛了自己的战友,敬爱的上司竟然是敌国的奸细,这是怎样的打击啊。
白愁飞冷眼瞧着楼云演戏,最初的最初,他决定留下这人便是因为他见他时的不卑不亢,向他转述战局时的从容和独到的眼光。再然后他发现他似乎有意无意的在偷看自己的东西以及随手写下的短篇便开始有些怀疑。再然后便是这次试探,在白愁飞的军帐里议事的那几天,除了王凛手下的众多高级将领,还能接触到那个计划的便只有楼云了。
好一个反间计,竟然还偷走了自己的印章,是在他受伤期间偷的吗?
怕是楼云已经察觉到自己在怀疑他了吧,所以才来了这一招先下手为强,不过白愁飞从来不是那般好诬陷的。他在心里想着,冷冷的一笑。
下一刻,白愁飞的惊神指已经急切的探出,凌空一招“惊蛰”,众将领还未曾反应过来,楼云已经倒在了地上,额头上多了一个血洞,正汩汩的留着红白的脑浆和血液,一切不过是一瞬间。
楼云睁着眼睛,惊讶的神色仍然在眼里,却连声音都还未出便已经死了。
白愁飞俯下身子,剧烈的咳嗽起来,声音时断时续,他捂着嘴,鲜血从指缝里流出来,周围站着的人这才慢慢回过神来,王凛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气的大吼:“把他带下去!来人啊,把姓白的关到牢房里去。”
王小石一回到营地,便直接冲进了王凛的军帐,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凛看了他一眼,疲惫的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王将军,你当真相信他是奸细?”王小石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能慌,如果连他也难以保持冷静了,那么他们就真的要完了。
王凛叹了口气,“一开始,我并没有完全相信,只不过后来他竟然直接杀了楼云,然后便什么也肯再说了,这种情况还有谁会相信他不是奸细?”
“我相信。”王小石低着头,并不看王凛,声音却是坚定,“二哥这个人受不得一点这样的委屈,何况他现在时日不多……”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小石顿了一顿,然后又说道:“所以他不会去争辩,他只是想杀楼云出气罢了,他这是在找死!”
说完了,王小石豁的站了起来,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坐在这里,早在他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坐不住了。可是他一直压抑着,他知道现如今,必须要有一个帮白愁飞说话的人,显然他是最适合的人选。
可是现在他忍不住了,他不知道白愁飞在阴冷的地牢里过的怎样。他身上还有伤,他的脉象还是如此的虚弱,他刚才妄动了真气,他甚至有可能现在已经死了。
越想越乱,越乱越想,王小石冲出了王凛的帅帐,向牢营处奔去。
约是王凛提前关照过了,王小石一路到了牢营都没有人阻拦,白愁飞算得上重犯,被关在最里面。土墙砌成的房子,泛着潮湿阴冷的霉味,他被锁在一个十字木架上,垂着头,偶尔发出一声虚弱的咳嗽,甚至不需要动刑,所有人都觉得他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王小石静静的看着此刻的白愁飞,一身白色单衣,似乎不懂得该怎么照顾自己似的,他无法想象,眼前的人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慢慢走到王凛的大帐去的,那时候恐怕他便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了吧。所以那般淡定从容的杀死楼云,所以甚至没有反抗没有辩白,那一刻,王小石突然觉得疲惫,他无力的发现他想要保住性命的这个人其实甚至已经不再想要自己的性命了。
“二哥……”王小石唤道。
被锁在木架上的人似乎一惊,然后慢慢抬起头来,“你们回来了,损失了多少人马?”
王小石一怔,这种时候他的这个二哥到底在想什么?
“损失了二百人马,只是经了败仗,士气有些低落。”他心里担心,却忍不住照着白愁飞问的去答。
“无妨,已经抓住了奸细给他们泄愤,士气很快便可以恢复过来。”白愁飞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不是冷笑,而是真心的欣慰笑容。
“你……”王小石气的说不出话来,长剑一挥,白愁飞双手上束着的铁链哐当落在了地上。
白愁飞身子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的在昏暗的牢房里简直不像个活人。
王小石走过去,也坐在地上,把白愁飞拉进怀里,右手搭在他的左腕上,眉头皱的紧,脉象于微弱中更添了一丝凌乱,怕是与他妄动真气脱不了干系。
白愁飞大概是因为牢房潮湿的缘故,全身冰冷,整个人本能的缩在王小石怀里微微发抖,甚至没有一贯的讥讽。
王小石抱着白愁飞只觉得心里发疼,若不是真的精神恍惚,身体困乏,以他这个要强的二哥的性子又如何会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呢?
“你一开始就觉得楼云似乎有问题,借这次劫粮草不过是为了确定奸细是否是楼云,之后怕是想来一招将计就计吧,却不想楼云先下手为强陷害你,你不愿辩白,所以才会先下手杀楼云,然后任由自己被冤枉……二哥……你又何苦呢?”王小石慢慢说着,看到白愁飞以后他便相通了这其中的机要。
“奸细已除,宋军中又有你来帮忙,没了一个白愁飞又如何?”白愁飞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挣开了王小石的双臂,想要站起来,奈何一阵晕眩,又倒了回去。
王小石只好一手揽住白愁飞,一只手抵住白愁飞的后心,缓缓注入些真气,以帮助他恢复些体力。
“白愁飞于宋军中的地位是不可替代的,没了你,我们怕是都要不知如何是好啊。”王小石说道。
白愁飞冷冷一笑,并不答话,许久才说道:“我一心为国,拼死征战沙场,不求名利,却被王凛那个不开窍的这样怀疑,我又何必自讨没趣与他多说。”
王小石噗嗤笑了,这个人果然还是这般的傲气,得理不饶人啊。
白愁飞自然也知道他在笑什么,心里有些恼怒,说道:“你又来这里干嘛,我白愁飞天生反骨,用不着你可怜。”
王小石收敛了笑容,摇头说道:“你明知我不是可怜你,而且我不信这一局你没有任何翻盘的办法,如果你加上我,再加上王凛将军,不知能不能再来一个将计就计。”
白愁飞轻咳了一声,看了一眼王小石,突然喃喃道:“我白愁飞这辈子,至少有一件事做对了,那就是交了你这样一个兄弟。”
王小石听了浑身一颤,抱紧了白愁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把眼里的泪憋了回去。
往事不堪再提,然而他们其实都没有忘记,王小石忘不了白愁飞于金风细雨楼前向着苏梦枕的那一跪,彼时他的眼神复杂,声音嘶哑的吟唱着那首歌,胸口的血不断涌出……
他回忆着,突然有些想哭,这些日子以来压抑的一切似乎都要借此宣泄出来了,但是他是王小石,而现在决不是失控的时候,所以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我王小石此生绝不后悔交了你这样一个兄弟。”
白愁飞低声笑了出来,越笑声音越大,最后直笑的喘不过气来,直笑到王小石也跟着他笑起来。
往事如云烟,一笑抿恩仇;乱世浮华梦,不敌狼烟漠北万里风。
欲饮美酒,醉卧沙场,莫笑樽前痴;马革裹尸,古来征战,归者复几何?
第二日,王小石刚刚起床,军营里便传来消息,白愁飞不见了,同样不见了的还有他的坐骑和他营帐里存放的干粮清水。
将士们震怒,王凛更是气的暴跳如雷,王小石噗嗤笑了出来,转身从帅帐里把王凛拉进自己的营帐,确定周围没有了偷听的人才拿出了揣着怀里的一封信,王凛看了只是皱紧了眉,“我不懂,我以为最不会相信他的应该是你。”
王小石淡淡的说:“我了解他,他不屑做辽军的卧底,更不屑给一群未开化的野人做事。”他模仿着白愁飞的语气,竟真有了那么一丝神韵。
王凛哑然,又把信看了一遍,然后点燃了桌子上的一盏油灯,烧掉了那封信。
“罢了,我便信你们一次。”
“多谢。”王小石抱拳。
紧接着王凛下令,派钱明、王小石各带百人分两路追击白愁飞,定要抓回“叛徒”。
白愁飞再次抽了一下马股,□□的骏马加快了速度,向着宋辽边界的地方移动,胸口剧烈的疼痛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身后传来了马蹄声,他回头看了一眼,尘土喧嚣,隐隐有熟悉的身影,前方亦有大队人马出现,白愁飞淡淡一笑,该来的都到齐了。
箫靖宇立在马上,遥遥望着白愁飞,这个险些害他丧命,数次坏他计谋的男人竟然是这样一副孱弱的书生模样,瘦的尖削的下巴,整个人几乎嶙峋。
骑在马上甚至微微佝偻着身子,怕是已经用尽了力气,才到了这里。
“白愁飞,你叛国通敌,还不受死。”
白愁飞冷笑着转头,看着钱明,“到了这里,你还要装蒜吗?我的行动是你偷偷告诉箫靖宇的吧,楼云也是受你牵制,听从你的命令,这些年你苦心经营在宋军中的势力,藏的果然够深,若不是最近辽军连吃败仗,你怕是还不会轻易动用吧。”
钱明笑着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之前并不行动,并非害怕暴露,只是我刚刚在宋军中有了地位,我的上风便在大辽夺嫡的阴谋里被杀,我没了指挥的人,只好潜伏下来,直到最近箫将军竟派了楼云来与我联系,我才能够传递消息出去。
“原来如此。”白愁飞了然。
钱明身后的百人小队听此顿时骚动起来。
“钱将军你在说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钱明只是一拍马股,到了箫靖宇的身边,道:“箫将军……”
箫靖宇点了点头,一挥手,身后的辽军冲杀过去,百人的骑兵小队瞬间便被湮没。
白愁飞皱了皱眉,右手攥紧了缰绳,耳边是战士们零星的哀嚎,只是太过微弱,迅速便被兵器声和马蹄声所消磨。
“白愁飞啊白愁飞,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反间计便可以让你落到如此境地,枉费了本王竟为你伤神许久。”箫靖宇笑得嚣张,他蛰伏多年,此次参军便是宝剑出鞘,锋芒毕露,谁料到一开始便被白愁飞杀了一个下马威,差一点性命难保,因此格外想与白愁飞一较高下,这次反间之计,虽说效果出奇的好,但是却终究不是他所想要的一较高下之感。
白愁飞冷笑,“白愁飞今日既然落在你们手上,心知必死,不过却有一个愿望,不知可否成全。”
箫靖宇依旧从容,“我本欲招揽你,但料到你这样的人才怕是不会被我所用,倒不如杀了,也算全了你的名声。既然白将军想要一战,在下自当奉陪。
说着箫靖宇骑马向前走到白愁飞身边,正欲拔刀,已被白愁飞强攻了一招,一掌拍向箫靖宇胸口。
箫靖宇心下一惊,身行微动,向后一折,躲开了白愁飞的一掌,却不想白愁飞早已料到,掌随风动,竟还是拍在了他的胸口,顿时让箫靖宇吐出一口血来。
白愁飞正欲补上一掌,队伍中已有一人冲了过来,一根大戟拦住了白愁飞的攻势。
只见马上的人双目不怒自威,浑身带着一种杀戮的气息,虽然穿了普通兵士的衣服,但是身形高大伟岸,显然并非池中之物。
“可是耶律宗将军?”白愁飞收了攻势,知道此次自己怕是没有机会再杀箫靖宇了,于是轻咳了几声,抱拳问道。
耶律宗微一颔首,并不答话,只是把脸色煞白的箫靖宇扶上马去,冷然道:“身为主将,孤身犯险,好勇斗狠,难成大器。”
箫靖宇听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他曾经看比起耶律宗,在朝廷里便与这人早有不合,这次虽说名义上他是主帅,耶律宗是副将,但是在士兵们的心中,耶律宗却才是唯一的将领,方才他率性出战,士兵中却没有人阻拦,怕也是看了耶律宗的眼色吧。
“耶律宗素来敬仰白将军沙场决断之能,但今日耶律宗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白将军的。”耶律宗依旧冷着脸,但是眼神里已经有了惋惜的神色,他和白愁飞虽然是敌人也是神交已久,这次箫靖宇的计策,他一直是不赞同的。
白愁飞却笑了,“今日得遇耶律将军,愁飞也算是无憾了,却有一事想请耶律将军帮忙。”
耶律宗皱眉,“不知是何事?”
“留下箫靖宇的命!”说这话的时候白愁飞已经欺身上前,攻向箫靖宇,箫靖宇见了白愁飞杀气弥漫的双目,大惊之下,竟然怔在了那里,动也不动一下。
耶律宗心下一惊,方要出招,却只听见有风声呼啸而过,知道怕是中了埋伏,却不得不拦下白愁飞的杀招。
这些不过只是一瞬间,待箫靖宇回过神来时,耶律宗的胸前插着一支羽箭,摇摇欲坠的样子,而白愁飞已经退出了他们的攻击范围,正在疯狂的咳嗽,血正从他的指缝里留出来,斑驳了白衣。
在他身后不远处,平地多出一对人马,领队的人手持弓箭,迎风而立,看起来仍是极年轻,特别是那双眼睛,亮且透着一股真诚。
箫靖宇看着身边倒下的耶律宗,从来没有过的恐惧起来,身后的亲兵已经赶了上来,把两人围在中间,警惕的发现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白愁飞许久才止住了咳嗽,“没想到,对吗?”
“你们早已谋划好了,想把我们一网打尽?”箫靖宇恨声道。
白愁飞摇摇头,“本来我只想把大辽埋在宋军里的钉子一并清除,没想到你竟然会亲自来杀我,更没想到耶律宗竟然会陪着你胡闹。”他说着说着,慢慢笑起来。
箫靖宇看看白愁飞再看看身边的耶律宗,脸色煞白,眼看竟然有些就要崩溃的意思。
“冷静点,这样的阵势就被吓到了吗?”耶律宗用手捂住伤口,轻叱道,“胜败是兵家常事,你若连失败遇险的准备都没有,如何能打得赢这一场?”
箫靖宇看着身边强撑着的耶律宗,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会输得,这一次,我不会让你死,也不会让我自己死,我会带着你回大营去,你给我撑住了!”他狠狠的对耶律宗说。
耶律宗只是淡淡一笑,“这一次这里三千将士的性命就靠你了。”
箫靖宇点头,随后说道:“儿郎们,随我们一起杀出去!”
彼时,白愁飞已经退回到王小石身边,笑道:“果不出我所料。”
大宋的兵马已经和箫靖宇的亲兵杀到了一处,王小石却并非带兵之人,只是拉着白愁飞远离战团之外,下了马来,运功帮白愁飞疗伤,上一次白愁飞未痊愈的伤势已因为这几日的波折更加严重,他只能暂时稳定白愁飞的伤势。
从头到尾王小石都有些反常的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攥紧了白愁飞的手。
“为什么不提起告诉我你怀疑钱明也是叛徒,若不是我出发之后发现你给我的线路有问题,现在你可能已经死了。”
白愁飞一怔,调侃道:“怕你这个笨石头演技不好,漏了馅啊。”
“二哥,我是认真的。今日若不是我来的及时,你怕是就要死在这里了。”
白愁飞冷笑,“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钱明老奸巨猾,若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我这一场局便要前功尽弃了,我自然不愿节外生枝。何况,我有把握拖延时间到你来为止,你的脾气我自然是一贯知晓,大概要多久才会来我其实已经算过了。
王小石叹了口气,知道说不过白愁飞,“我只愿,你莫在这样让我提心吊胆了便好。”
白愁飞也装模作样的叹气,“这恐怕做不到的。”
王小石噗嗤笑了出来,他觉得现在的白愁飞似乎心情特别好,竟然和他开起了玩笑来。
“小石头,小石头,”白愁飞突然唤道,“你靠过来一点。”
“怎么了?”
见身边的人靠过来,白愁飞重重吐出一口气,把头倚在了王小石的肩窝里,慢慢闭上了眼。
“二哥……”不知怎的,王小石突然有些不适应,他们靠的太近,他甚至能感觉的到白愁飞吐出的气息,弄得脖子痒痒的,连心里似乎也痒了起来。
“别动,让我歇会儿。”白愁飞低声说,然后慢慢闭上了眼。
之后王小石便听到白愁飞均匀的呼吸声,竟似是已经睡着了。
他把白愁飞揽进怀里,让他躺的更舒服一些。
白愁飞的脸色很苍白,嘴唇干裂,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阴影,他瘦的惊人,被王小石抱在怀里,似乎也没有什么重量。
王小石咽了一口唾沫,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太阳正热,白愁飞的嘴唇因为干裂,沁出丝丝血迹。
他低下头,用舌头舔了舔白愁飞嘴唇上的血迹,腥甜的气味,然后他无可抑制的加深了这个吻,贪婪的呼吸着怀里人的气息,混合着沙漠与血腥的气息,却依旧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干爽味道,让人沉迷。
那一役,箫靖宇带去的三千人马全军覆没,但箫靖宇本人却在部下的掩护下,竟带着重伤的耶律宗成功逃离了包围,钱明的尸体在事后打扫战场的时候被发现,白愁飞下令暴尸三日,之后才允许下葬。
至于那个偷偷的吻,王小石决定永远的留在心底,绝不会让白愁飞知晓。
很多年以后,当王小石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白愁飞笑了出来,“笨石头,那么用力,你真的以为我是睡死了不会醒吗?”
惹得王小石一阵脸红。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至少短时间内,他们还必须在战场上继续他们的故事。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是他们的命运,亦是责任。
君莫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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