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我静待流年

　　【第一章】 青春
　　塞谬尔说，青春不是年华，而是心境；不是桃面、丹唇、柔膝，而是深沉的意志，恢弘的想象，炙热的情感。可我们又不得不承认，人之百年，心境最美好、想象最丰富、感情最纯洁炙热的，只有十几岁的那几年，此谓青春。
　　十几岁的时光似乎格外易逝，曾经那么厌倦的中学生活，转眼即逝。一个三年，两个三年，时光就这样悄悄溜走，转过头来回望时，竟生出怀念的感觉。如今穿上了长长的风衣，高高的鞋子，拎着小小的皮包，披着早已及肩的长发，画着淡淡的妆容，匆忙或从容地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再不是那个穿着臃肿大棉袄、奶奶款平底鞋、背着大大的书包，梳着短短的马尾，粉黛不施，天天受父母唠叨的小姑娘了。
　　可不知怎地，莫名怀念，莫名感伤，莫名有些不知所措。
　　“哎，阿宁，这里！”小姑陈晴在二楼教室门口朝阮宁挥了挥手。阮宁急忙上去，生怕迟到这学期的期末家长会。
　　“不好意思啊，刚才有点堵车。”阮宁急忙在儿子的位置坐下。
　　“没事，知道你从公司过来可能有点慢，提前过来喊我们家宝宝带陈宁去食堂了，你不用担心。”
　　“谢谢你啊，总是麻烦你……”
　　陈晴将手上的纸巾递过来，脸上依旧还是大大的笑容。
　　从阮宁嫁过来，就没见小姑哭过，听丈夫说，小姑从十岁父母车祸去世后，就再没哭过了，至少从没在人前哭过，脸上永远都是大大的笑容，眼里有璀璨的光。这一点，她家孩子王宇倒是和她一模一样。
　　家长会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结束后，阮宁被班主任单独留了下来。
　　“陈宁妈妈，陈宁最近在家有什么和往常不一样的言行举止吗？陈宁是个好孩子，上学期还拿过全校奥数比赛第三名的。这学期不知道怎么回事，各科老师都反映陈宁没有上学期那么认真听课了，上课开小差，课后作业也是马马虎虎……”
　　回家一路上，阮宁都在想孩子最近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陈宁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别的男孩子还在玩泥巴的时候，陈宁已经在家做完暑假作业，开始预习下学期的功课了。阮宁和丈夫也从未操过孩子学习的心。最近好像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阮宁上楼，关好门，想了想，还是拨通了陈晴的电话。
　　“喂，陈晴吗，我是阮宁。”
　　“阿宁，你等一下啊，我在炒菜呢，一分钟啊。”
　　“没事，我等等。”
　　从电话那头传来陈晴和丈夫撒娇，让他过来炒菜的声音，也听得那头她丈夫炒菜、摆碗筷的声音。
　　“喂，阿宁，你还在听吗”
　　“嗯，在呢。”
　　旁边没了声，估计是陈晴进了房间。
　　“今天班主任把我留下来说了点事。说是陈宁这学期学习不用心，成绩不如上学期了。老师问我陈宁在家有没有异常，我想了很久，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想着来问问王宇，他们是同桌，应该知道一点。”
　　“行，等王宇回来，我给你问问。阿宁，没事的，小宁自小就懂事，这都高二下学期了，马上就是高三的学生了，他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胡闹的。没事，你也别太担心了，待会宝宝回来，我就问问他。他要是敢不说，我就没收他漫画书！”
　　阮宁想起王宇小时候被老师没收了漫画书，回家哭天抢地的样子就忍俊不禁。心情总算好些。
　　“好。那你先去吃饭吧，我都听见小王在喊你了。”
　　“那我去了啊？你也记得吃饭，不然我哥出差回来怕是要心疼的哟……”
　　“好啦，知道了，你快去吧。”
　　“好了好了，拜拜。”
　　“拜拜。”
　　阮宁放下手机，仰躺在床上。虽然是炎热的夏天，但装了空调，所以床上还是海绵垫，而不是透着凉意的凉席。突然间，有点想打电话给母亲，可自从高中毕业上大学后，阮宁和家里几乎是零交流，打过去又能说什么呢？
　　就这样躺着，漫无目的地想着，直至门外传来钥匙的声音，阮宁才回过神来，走到客厅。
　　“妈妈，我回来了。”陈宁刚把书包放下，见阮宁到了客厅，颇有些惊喜地跑了出来，“妈妈，你在家怎么也不开灯啊，我刚才进来都不知道你在家呢。妈妈，你做饭了吗，饿不饿，要不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陈宁端来一杯热水，似乎想坐在阮宁身边 ，又顾忌着自己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能撒娇，只得坐到桌子对面。
　　阮宁看着个头已经超过她的陈宁，他的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欣喜，还有点不知所措。依旧是那个乖巧的孩子，怎么会不好好学习呢？
　　陈宁见阮宁有些发愣，越发不知所措，只得将水杯小心翼翼地朝阮宁那边推了推，“妈妈，水也不是很烫，你要不要喝一点？”
　　“陈宁。”
　　“妈妈，我在。”陈宁将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乖乖小学生模样。
　　“陈宁，今天家长会，班主任单独留我下来说了些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陈宁脸上的欣喜渐渐褪去，手不自觉拧了拧。
　　“我不知道。”似乎带了些赌气的意味。
　　“老师说你这学期不如上学期努力了，上课没那么认真，作业也完成得马马虎虎，成绩一落千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陈宁在桌下死死地搅着手，就是不说话，干脆将脸也扭了过去。
　　沉默了半晌，阮宁觉得这样也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
　　“陈宁，我和你爸爸从来没干涉过你，你喜欢篮球，喜欢漫画，喜欢小说，喜欢游戏……这些我们都由着你，给你买电脑、手机，定期给你零花钱和生活费，从不让你的口袋空着。我和你爸爸都认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我们一直很放心……可是现在你……”
　　话未说完，陈宁突然红着眼站了起来。
　　“一直很放心？！你们是怎么放心的？一个六岁的孩子，你们放心他一个人在家睡觉，而你们一个在公司加班、一个出差外地？还是上小学开始就住宿舍？上中学，我说我可以租房子住，不用住宿舍，不是说我想一个人，而是我希望你们能陪陪我啊……”
　　陈宁用袖子抹了把泪，仍旧红着眼，“你们的放心对我来说就是漠不关心而已……我懂事，我好好学习，不过是为了讨你们欢心，小时候，只要我考得好，你们会抽空带我去游乐园，长大后却连我生日都见不到你们了……这就是你们的放心吗……你们常拿我和王宇比，那你们自己怎么不反思一下，人家爸爸妈妈一直陪着他长大，这么大了，还叫他宝宝，还是给他过生日，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吗！我要求得也不多啊，我只是想你们抽空陪我一点点而已啊！”
　　陈宁摔门而去，阮宁还在发懵，甚至来不及拦他一下，又或许潜意识里不敢拦，拦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如都冷静一下。
　　“小陈，可以回家一趟吗……我……”阮宁终是梗咽出来。
　　“别急，我马上回家。乖……”
　　阮宁放下手机，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水，眼前渐渐模糊，却又克制着不哭出声。
　　惨白的日光灯下，明明是个已经为人妻、为人母的女人，此时却又觉得明明还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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