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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上一宠
“好。”苏沿商沉声答。
女儿自小就懂事,有自己的主张。有男儿的魄力,又有女儿家的细腻。大事上能做到杀伐果敢,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同样可以处理得井井有条。
但婚姻嫁娶是关乎一生的大事。作为父亲,他尊重女儿的选择,却也想多给女儿几次犹豫的机会。
墨锭在砚堂上旋了一圈又一圈,渐浓的墨汁缓缓地回流至墨痕里,秾稠滑亮,莹泽若一汪幽泉。
苏沿商将墨锭轻缓抽出,置于一旁。他终于得闲抬眼看向女儿,“去休息吧。”
待到苏采云回到采云苑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迈进大敞着的苑门,入眼的便是殿厅里今日买的那几箱费钱的物什。不用想,定是母亲让人抬到她苑里来的。
摆放得倒是整整齐齐,可她怎么看怎么觉着碍眼。
她想不明白母亲喜欢这些的原因。
珠钗宝饰还可以理解,就那般囤放着也仍是金灿灿的钱。
可胭脂水粉、锦衣华服那些,既不能一股脑儿地全套到身上,又不能闲置着。放着非但不能坐等升值、甚至还会面临贬值的危险。
有什么好?
不过也无妨。纵使她用不上,摆进嫁妆里多凑些数,那她嫁过去的分量也能再重上几分。
“焚香。”她在太师椅上坐下,一天奔波的疲惫得以放松。“帮我把嫁妆册子从李管家那儿要过来。”她的声音逐渐透出慵懒的惬意。
自从爹将几家钱庄店铺划归她管后,家里的琐碎收支的账务管理权才又回到了李管家手里。
虽说婚姻也是一桩大生意,但嫁妆置办这种费脑费经验的环节,她还是愿意交给有阅历的李管家。
“是。”乖顺的回答从耳后传来。
果然,焚香不受刺激时,还是比较静若处子的。苏采云给自己倒了杯水,腕悠指闲。
焚香出门时,恰巧和回来的煮茗遇上了。
“去哪儿?”煮茗照例平声平调的。
“向李管家要嫁妆册子。”见煮茗不明所以,焚香凑近她耳边,牢骚小发:“小姐累了一天,定是又要通过算算账,来舒缓疲惫了。”
煮茗眼里浮现清浅笑意,片刻后消散。一根纤指轻点至焚香额角,“让小姐听见,有你算盘跪的。”
焚香俏皮地伸了伸舌。
屋里苏采云忽而鼻间发痒,忍了好半晌,方忍住那个毫无预兆的喷嚏。
——
翌日。
天才蒙蒙亮。
苏采云是被仿似来自天边的细碎嘈杂声吵醒的。凝神一听,应是隔着花园湖潭假山院落的膳房那头发出的声响。
她向来浅眠,且通常醒了便睡不回去了。故而虽然她往常的起身时间未到,她仍是起了。
随意披上外衣,她唤来丫鬟伺候洗漱。
在一日的开始,她喜欢在可控的安静中让自己的身体、大脑从懒怠中苏醒过来,所以只要不出意外,早上过来伺候的都是煮茗。
稳重的煮茗,就连梳发都能让她置身于绝对舒适中。苏采云闭目养神得差不多,便有解决晨起时疑惑的想法:“今日是什么日子?”
煮茗稍作思索,再结合小姐破天荒的提前起早,便知小姐想要知晓的是什么。
她一边顺着手中的乌黑长发,一边平静答道:“今日是七月四日。小姐婚期前的最后三日,约摸膳房那边都会这般早起忙碌了。”
苏采云恍然。
原来还有三天婚期便至了啊。她就说这阵仗分明有些似曾相识。
宁苏两家结亲是在六月初。在定婚第二日,苏家夫人恩泽全城这一壮举的余韵,至今未完全消散。
那日早晨也是这般嘈杂忙碌的光景。然后便有了苏家为了庆贺婚事,准备了数量庞大的精致糕点在全城多处免费提供的盛况。
这般的大动作,众人乐呵吃着的同时,以为很快便能吃上嫁娶当日的免费吃食。
谁料非但没有等到免费吃食,就连双方的成婚之日,都迟迟未定。
好事之人不免猜测,别不是宁二公子的恶劣风评把苏家给吓退了吧?
然七月初,两家婚期定于七七乞巧节的消息,又毫无预兆地便传遍了整个梧城。
大到达官贵人,小至街头乞儿,无一不收到了观礼帖。至于围观位置前排后排,便又另说。
苏采云不禁担忧,再这么下去,照自家娘亲的行事作风,成亲当天他们家不会被吃破产吧?
一阵寒意突袭脊梁骨,她顿时什么困意都散了。“煮茗,去叫管家备马车,我待会儿要去趟钱庄。”
——
盈杏今日未用午膳。因为气都气饱了。
昨日公子分明还对她春光明媚的,今日外出赏玩携的却是盈桃。
她忿忿地想,都怪她今日起晚了,才给了盈桃一大早便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公子面前晃悠的机会。
一旁用完了午膳正在摹画的盈兰柔声道:“别气啦。公子外出,哪会连着两天都带同一人?公子女人多是出了名的,总不能白担了风流这名号罢?”
盈杏不语。
理是那么个理儿,可盈杏怎么也做不到像盈兰那般豁达。又或者说,她无法像盈兰那样有底气。
能入得了二公子眼、成为公子女人的,姿色自不必说。众女人们相貌即使略有高下,也差不了多远。
于是想要多多博得公子宠幸,才华技艺时有用场。
有的嗓音如黄莺出谷,曲儿都不必哼,说几句话便听着悦耳了;有的身段妖娆柔软,不凡的舞姿,能让公子一连几天都看不腻。
最次的,好歹也能绣得一手好女红。不时给公子绣个香囊帕子,也可以博得公子一笑……
而盈兰,则更不必说。琴棋书画都略有涉猎,青楼出身的她,通晓的又多。但要说她最得公子心的,无疑还是那一颗蕙质兰心。
既懂察言观色,又善解人意,说话一语中的又不乏谐趣……
至于她。
时常连公子不满意何处都猜不透的她,拿什么跟盈兰比?
盈杏桌下执着娟帕的手,渐渐握紧。
——
正午的锦绣街繁盛如常。
猛烈日头从上直洒而下,两侧的楼房最高才三层,一个个熙攘的脑门儿无荫可避,只能大剌剌地暴露在烈日中。
道上怕晒的姑娘纷纷打起了纸伞。
从珍馐楼的顶层望下去,恰似一朵朵在艳阳中盛绽的花儿。
“外头的光好刺眼啊,公子。”盈桃觑了一眼外边,回眼时正好寻着一个饭桌上聊天的空隙,当即便柔若无骨地倚到了公子身上。
宁粟的视线扫过去,再从女人的脸跃至窗外。
只见灼眼的日头将街上一切皆化为同色,气焰嚣张的光芒显然恨不得将人投向它的目光通通逼退,好宣誓它在这个世界的绝对主宰权。
他眯起眼正待收回视线。
一道也被这光染了色的身影却突然抓住了他的眸光。
一如往常的寡淡发髻,衬着那张似乎永远也泛不起波澜的脸,再怎么秀美精致的五官都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她在同一个中年男人絮絮地说些什么。
宁粟无意探究。
反正只要不是给他戴绿帽,她的生活,他是真提不起丝毫兴趣去了解。
“觉得刺眼,就坐这边。”他垂眸,重新凝向自个儿具有丰富面部表情的小妾。
愈看愈发觉得,美是对比出来的。一颦一笑皆有风月春光流转,这,才称得上是真正的美人。
也才值得他偶尔宠上一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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