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

　　后院其实并不大，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却硬是在那个血泊中间围出个真空带来，眼见着那横趴在院子里的女人身上传的旗袍被蹭到了大腿根，都没人脱下衣服替她盖一盖。
　　孟瑞走近了，才发觉那旗袍他看着眼熟，眼皮登时一跳，立刻呵斥道，“都在这看着干嘛？死的是你家那口子还是你亲娘？盯着人家女人白花花的大腿根，也不怕晚上她爬上你的床。”
　　孟少爷的脾气不好、嘴还毒，在这一片几乎是人尽皆知的。被孟瑞那么申斥一通固然别扭，但他说那话也确实犯了很多人的忌讳，众人当下就纷纷走开，院子里空空荡荡。
　　孟瑞凝神看了下趴在地上的女人，低声吩咐，“去，报警去。”
　　小厮道，“早就有人去了。有客人看到后院出了事，直接就报警了。”
　　孟瑞按了按眉心，“客人报是客人的，我们也得报。找个腿脚麻利的，快去。”
　　那小厮领了命去了，院子里只有两个人——一个趴着的，一个站着的。
　　站着的原地站了一会儿，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抬步朝趴着的那个走了过去，直走到她脸前面，一撩下摆，蹲了下来。
　　王博文都没来得及把衣服换下来，就带着人小跑着回了孟瑞的赌坊。
　　孟瑞不消停不是一年两年的了，但像今年这么不消停实属例外。
　　王博文胸口憋着气，从进门开始就冷着脸，“你到底怎么回事？”
　　孟瑞亲自给王博文倒茶，递到王博文手边，大呼冤枉，“我也不知道啊！这事和我也没关系啊！不是我惹的！”
　　王博文不耐烦的把茶推开，“和你没关？和你没关我和我的兄弟们为什么现在，出现在你这里？”
　　孟瑞也跟着疑惑，“对啊！你不是一直都负责警戒吗？现在死了人你过来干嘛？”
　　提起这事王博文更是一肚子的火，但现在人多眼杂，他又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更加冷声冷气，重重一拍桌子，“没听清我说话吗？和你没关为什么现在和我说话的人是你！”
　　孟瑞满脸无辜，“因为她偏巧死在我赌坊的院子里了啊……但我连个目击证人都不算啊，充其量就是知情者。”
　　王博文最看不惯孟瑞装疯卖傻的样儿，狠声道，“那她怎么不死别人那，偏偏死你那？你都不反省反省？”
　　这摆明了就是迁怒了。
　　孟瑞也不再申辩，挂着笑脸又给王博文倒了杯茶，“白爷，喝口龙井，消消火儿。”
　　“白爷”两个字一叫，王博文的火气便祛了大半。他接过杯子喝了口茶，瞄了下放在旁边的凳子。
　　孟瑞顺杆就爬，立刻坐了下来，“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你们千万别客气！能配合几位大哥办案是我们的福气！一句话，你们在这里的吃的喝的玩的住的，我全包了！管够！”
　　王博文被他闹的脑袋疼，敲了下桌子以示警告，“消停一会儿。”
　　孟瑞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规规矩矩的在旁边坐着，王博文给自己灌了好几杯热茶，才缓过气来，将身边站着的几个人都支出去问询，才又开口道，“真的是意外？”
　　孟瑞大骇，“总不可能是我杀了人吧！”
　　王博文翻了白眼，“别跟我装疯卖傻。实话告诉你，这回可能水很深。”顿了顿，他又意味深长的道，“恐怕……真的是要变天了。”
　　王博文说的严肃，孟瑞闻言也收了嬉笑的神色，“真的？你还没跟我说，怎么刑侦的事情改你出面了？刘大脑袋呢？”
　　刘大脑袋本名刘笙，一直都负责刑侦的部分，和孟瑞是打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儿，王博文还小的时候，每次他发脾气不开心，孟瑞都逗着他一起坑刘笙一把，用刘笙的糗样哄王博文开心。这几年在警署里势头也很盛，早王博文三年当上了大队长，和王博文的关系一直挺好的。
　　王博文受不了孟瑞的叫法，“刘哥……我也不知道刘哥去哪了。要变天的事情还是前几天和刘哥见面的时候，他跟我说的。结果刚刚署里有人接到报警……”说到这里，王博文还是忍不住翻了孟瑞一个白眼，“然后局座就把我叫回去了，指名让我接手刘哥的事务。我问了局座到底发生了什么，局座没说。”
　　王博文忍不住担忧的叹了口气，“署里最近关于他的传言挺多的。都不是什么好话，而且越传越离谱。我怀疑他是得罪了什么人。”
　　“那你之前的工作呢？”孟瑞问。
　　“还兼着干。我之前的活也不剩什么了。现在哪哪都打仗，指不定哪天就打到这里来了，还有什么可警戒的。我看我那一队说不定哪天会直接被编进国军里，直接就上战场了。”
　　孟瑞心口一紧，可面上依旧混不吝的道，“那你明天干脆去趟刘大脑袋家里，把他的月钱拿上。干是你替他干活，他又不替你干，凭啥他还领着钱。”
　　王博文服了孟瑞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懒得再理他，嘱咐道，“我跟你说认真的，人死在你的地盘上，你肯定会被叫去问话。去了警署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多长个心眼，捅出篓子可没法收场。”
　　孟瑞浑不在意，“那你就保我呗，这么多年交情了，你还能见死不救啊！”
　　王博文横了他一眼，四下看了看，压低语气，“你给我往心里去！我现在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办法保你？再说，这件事本来就跟你没什么瓜葛，叫你去问话也只是例行公事，只要你不抽风搞事，就能平安度过！”
　　孟瑞却更关心他话里的另一处，“你怎么就自顾不暇了？因为新官上任，有人眼红你？”
　　王博文叹了口气，“本来之前得罪的人也不少，这次提拔又只提了我一个，实在太扎眼。而且，我总觉得刘哥是故意躲出去的。我刚刚去后院转了一圈，我感觉死的那个女人，不简单。我怀疑她背后还有大鱼。这整件事情都很蹊跷。”
　　孟瑞依旧傻呵呵的笑，却忍不住下意识的，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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