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仙吟

　　“什么娘娘，这般显圣？”一道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伴随着女子毫不遮掩的轻笑声。

　　正双手合十的张大哥顿时有些不快：“好好的姑娘，怎么这般不敬，倒来问……”他才扭过身准备回答，就似乎被吓了一跳似的呆住了。
　　语笑嫣然的女子身形修长，硕大的暗紫披风隐去了内里白衣青衫的绰约身姿，面若桃花，一双上挑凤眼中坦然无所阴霾，眉心却似有一缕郁气。这等面相对乡民们着实陌生得很。
　　“异乡客罢？”张大哥面色缓和了些，“姑娘怕是未曾听闻过龙娘娘的尊号吧？龙娘娘可是咱这儿顶大的灵官儿！”
　　旁边挎着小包袱的阿婶接过了话头：“正是两百多年前，聂朝那亡国暴君把持天下之时，九巨府年年大旱，寸草不生，连老鼠、树皮都被吃得一干二净，农户们全都活不下去了，被逼得卖儿卖女，甚至有流言道附近几个县里有了人吃人的可怖事！就在田潭乡也快熬不过去的当口，正是聂朝亡国的前一年春天的一个正午，这伊山山顶——在过去是有一片巨大湖泊的——的上空突然阵阵雷声，就在电闪雷鸣之际，一条紫色巨龙不知从何方飞窜而出，在天上盘桓十数圈而不离去。明华镇自古以来就坐落在伊山边上，那镇中百姓全看见了这般奇景，纷纷跪拜，家家户户都连忙端出祭品来供奉，在街头焚香烧纸，可有一道滚雷轰得在众人头顶炸响，百姓们一时间只觉数道闪电在面前豁然炸开，什么都看不清明，待了足足一刻钟，眼前白光才渐渐散去，再往天上看去时，那巨龙已经不在了……”
　　那阿婶猛地住了嘴，目光巡视了周围人一圈，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紧盯着她，指尖这婶子故作神秘地一晃手指指了指天才继续道：“一位紫袍的女神仙漂浮在半空中，那原本已经快要干涸的伊川潭——便是过去伊山山顶的那潭湖水——紧跟着掀起了滔天巨浪！这水也不知从何而来，就那么卷住了这女神仙半具身子，轰地又是一声，又一个滚雷炸开！那女神仙单手一挥倏地消失了，那幻象一般的白浪也陡然无影无踪，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就在大家伙儿都还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天上又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一下就是三天三夜，救了方圆百里万户百姓的命呐！当时镇上一个说书先生，过去在朝廷里当过差的，便说这是上仙显圣，是伊川潭的龙神现了真身，用湖底灵脉救活了这儿的百姓。于是这祠庙同神坛也就紧跟着在伊山脚下建了起来，祠庙里香火不断，而隔年又会有一次神坛大典，以求龙娘娘保佑这些乡里百姓。最灵的是呀，这么多年来，九巨府这地方年年风调雨顺，再没遭过旱灾洪灾，就连前些年邻近州府闹蝗灾，也没招惹到这来！”
　　话音至此，周围的人全都低声附和起来，阿婶咽了口唾沫，提了提挂在胳膊肘上的小包袱，似乎颇为自得，仿佛她真亲眼见过那紫衣的神仙。

　　“哦？原来还有这等传说，看来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奇事。”异乡女子话虽这么说，面上却不见更多的敬畏神色，掩口轻笑着从人群里退了出去，行至无人的转角处，一挥衣袖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直站在人群中默默无声的张钿扭过头去，看着她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心生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不由得晃了神。“钿儿，钿儿？”老人唤了她两声，“我们往前边走走去吧，带你到庙里拜一拜才好。”
　　“哎？”张钿回过神来，顿了顿首，扶着张老头慢慢地往前走去。
　　数十里外的官道上一架马车正颠簸地行驶着，车夫缩在蓑衣里，扬着鞭子，漫不经心地吆喝着拉车的马匹，身后的车厢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执着剑挑开小窗上的帘布，仍细雨被风吹散入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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