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逝寒波

　　“这不是个适合远行的日子。”
　　这是个少女的声音，但声音里并没有透出少女的无忧与无虑，相反，却透着几分孤冷，几分倔强，还有几分嗜血，与几分凛冽。这显然是个过于早熟的少女，冷漠，孤寂，高傲，执拗，她默然站立着，双眼如死水，如果只看她的眼睛，或许没人会想到这不过是个正值青春芳华的少女。
　　但是从那个黄昏开始，她的生活早就不过是一天又一天的重复罢了。是以，天气怎样又如何？今天，她必须离开百罹岛。
　　此时，百罹岛的浅滩上，正站着两个人。站在前面的，是一个身量修长的少女，少女乌发如墨，皓颈如雪，一袭黑衣，似乎只有袖口透着几点红色，她沉默地看着雾色苍茫的海面，并没有再说话。而在少女身后，同样也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劲装男子，从其身后看去，他的身材匀称而精壮，背影警惕而冷漠，浑身散发着一股冷硬危险的气息。毫无疑问，这个男子应该是少女的护卫。
　　黑衣男子跟随少女渐渐走向海滩深处，此时，明明已是清晨，海面上却仍然雾霭沉沉，白雾如拉开的一个天然的罩子，将所有的光和亮似乎都完全阻截在了百罹岛的另一边。
　　二人沉默地走到距离浅滩不远的避风口处，在那里，停泊着一艘经过改良的小船。少女利落而轻快地跃上小船，然后她便径直地开船走了。徒留黑衣男子一直沉默地留在原地，看着她慢慢消失在海面上。
　　自始至终，少女根本没有转身看那个黑衣男子一眼。因此，没有人能看到少女离开百罹岛时的神情，自然也根本没有人看到那个黑衣男子注视着少女离开时的神情。
　　这一天，是启蛰。在这个春雷将鸣、雾色浓郁的日子里，成沅离开了百罹岛，前往无垠城。
　　无垠城，同百罹岛一样，在临渊，同样是一个特别的所在。它曾隶属于弥海，是北弥在临渊大陆上的一座重要城池。然而，约五百年前，自沉茗之后，弥海就再也没有任命派遣过任何一位城主。随着历史流转，无垠城似乎渐渐成为了一座独立的城池，一股位于临渊东端夹于国与国之间的不可忽视的势力。特别是约三百年前，临渊东南端，临渊的内陆海之一“弥海”突然发生海底震动，不仅导致海水倒灌，而且引发了海底地形变动，原本狭长形的“弥海”被撕裂为深深的海沟，位于“弥海”另一边的南弥彻底与临渊大陆隔绝开来，不久，南弥同意北弥独立。其时，临渊大陆正是三国鼎立的形势，局势紧张而微妙。就在这时，北弥宣布独立，临渊由三国变成四国。顿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刚刚独立的新国北弥之上，三国之争竟不知不觉缓和下来。接着，约五十年后，大瀚吞并北弥，将其纳为大瀚州府之一。之后，临渊大陆再次进入三国对峙的阶段。但，即使在北弥独立的那五十年以及之后的约两百年间，直至现在，临渊三国始终没有向无垠城发难，也没有动过无垠城。
　　无垠城濒临尔海，气候舒适，行船便利，贸易发达，平静宁和，因此，无垠城一直都是一座繁荣安定的城池，也是许多人想要去往的地方。
　　但成沅之所以去往无垠城，显然并不是因为上述众所周知的这些原因。她去无垠的目的，是为了找寻一件东西。
　　然而，巧合的是，就在同一天，来到无垠城，找寻那件东西的人并不止成沅一人。
　　“呵呵呵——”
　　银铃般的笑声突兀地在深夜的无垠城主府上空回荡，且笑声充满着童真，也充满着无虑，仿佛一个调皮的小孩想要吸引更多的人注意，所以，她越笑越大声，也越笑越开心。
　　这座城主府，如今虽然没有主人，但显然修家的人一定会在。因为，修氏历代都是无垠城的总管，从约五百年前开始，他们才是永远守在这座城主府的人。所以，当修遇随着护卫走进城主府正中的那座小院，看着那个正坐在屋顶的檐角边开心大笑的少女时，修遇竟然也笑了。然后，他挥挥手，让所有的护卫退出了小院。
　　“你坐在那里干什么？”
　　修遇见少女眼角眉梢俱是笑意，而且一直笑个不停，那笑就像有感染力似的，瞬间让他起了几分好奇。于是，他难得没有斟酌，也没有克制，而是直接问了出来。
　　少女笑嘻嘻地冲修遇挥手，“等你啊。”
　　少女的声音很干净，很纯透，就如清泠的湖水一般，没有任何的杂质，而她整个人的感觉也像那透彻的林中之水，声如其人，音如其人。
　　“等我干什么？”修遇微笑地看着少女。他向来表情都很淡，而且他也将那种“淡”和“疏”控制得很好，但是，此刻，他觉得他的笑已经在渐渐突破他以往的防线了。他不由自主地想像眼前的少女一样毫无顾忌地大笑。
　　“告诉你，我刚刚看到的一件事。”少女的兴致似乎立刻被勾起，她单手撑着下颌，头朝着修遇的方向仰了仰，幽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然后略有点急不可待地道：“非常有趣哦！”
　　修遇见她向前仰头，本有些担心，可又见她仍然稳稳地坐在屋顶上，暗道自己的心今天怎么一惊一乍似的，然而，他还是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某个光线更亮、也能更加看清少女的地方，道：“那我想，我应该先谢谢你想告诉我。”
　　“不用谢！”少女毫不在乎地挥挥手，忽而，她眼里的光彩突然变得更亮了，她面上的神情也更加明媚了，接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扑闪扑闪着眼睛，立刻急急地道：“我跟你说，刚才就在下面的这间屋子里，有人闯进了密室，你知道吗？”少女自然指的是她现在所在屋顶的那间屋子里。
　　修遇毫无惊讶，他只略微低头想了想，道：“其中包括你吗？”
　　“我是想进去啊，但是我根本不知道那密室怎么打开。”少女憋着嘴闷闷地瞪了修遇一眼，忽而却又笑开，然后她接着道：“所以，我只能在密室外等着。谁知，你猜我在桌上发现了什么？那个屋子里，就是密室所在的那间屋子，也就是下面的这间屋子，桌子上竟然有一张纸，那纸上写着，屋内密室设有致命机关，如若不慎闯入，恐有生命危险。其内左右通道、南北通道、东西通道均不能安然通过，自某踏入起可能无意触动机关，触发暗处暗箭，轻则中箭，重则殒命。暗箭齐发，须机窍内暗箭全部射出，密室之门才会再度开启。然密室空间狭小，难于躲避，机窃内暗箭成千上万，吾亦不知其数。是以，愿某珍重。落款是一个‘修’字。”
　　少女故意强调最后那个“修”字，然后便一直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双眸，目不转晴地、微笑地看着修遇。
　　修遇被那目光盯着，心头又开始突突地鼓动起来，他暗自压了压心头鼓动不停的声音，道：“那是家父所写。家父是无垠城的上任总管。”
　　“那你定然姓修，对不对？”少女笑意盈盈地问道。
　　修遇颔首点头，“是，我是修遇。”
　　“我是燕飞来，女飞贼，今晚，我来城主府，就是想偷东西的。”少女一本正经自报家门。
　　修遇再次不自觉地笑开，这算是礼尚往来吗？到底是哪里的燕子今晚翩翩飞到了无垠城？
　　“那么，进入密室的人现在出来了吗？”修遇问。
　　“出来了。”少女朝夜空中某个方向指了指，“这个时候，他们早就离开了。”
　　“他们？”修遇不由想到了最近来到无垠城的那些人。是他们其中之二吗？
　　“是啊，一男一女，应该都很年轻，但是——”少女微微皱起了眉，声音也一下子由轻快转为沉重，“他们好狠。”
　　“他们对你动手了？”但，话一出口，修遇便觉得自己过于冲动了。
　　少女连忙摇头，“没有。他们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他们或许认为只有对方才是阻碍自己的对手。”
　　“发生了什么？”既然人已经出了密室，修遇本不打算过问。但是，听少女的语气，他觉得今晚的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事啊，可是刚刚却被你打断了。”少女再次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
　　修遇无意争辩，只殷切地看着少女，柔声道：“那么，我道歉。”
　　“那你静静听我说，不准再打断我！”少女微扬起下巴，带着点傲娇，看着修遇，道：“如果你再打断我的话，我就不告诉你了！”
　　修遇连忙笑着点头。
　　接着，少女便说起了她今晚夜闯城主府的惊险之旅……
　　燕飞来今晚来城主府的确是想偷到一件东西，而且好巧不巧地，似乎另外两个夜闯城主府的黑衣人同她一样有着相同的目标。他们都想偷同一件东西，这一点，虽然燕飞来直到进入那个密室所在的房间才意识到，但另外的两个人，似乎比她意识到的早得多。更巧的是，他们三人都选择了从城主府西侧入府，因此，他们三人几乎一入城主府就相遇了。
　　在城主府西侧的某个似乎是空置的小院，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打量着，有一段时间，谁都没有动，谁也没有出声。但是，突然地，分别站立于燕飞来东西两侧的那两个黑衣人忽地凌厉地攻向了对方。那一刻，燕飞来双目圆瞪，几乎顿时呆在了原地。然而很快，燕飞来就感觉到了空气中逐渐散开的肃杀意味，于是她不禁想道那两人怎么一出手就想置对方于死地？但就她这么一转念的瞬间，燕飞来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受到了威胁，所以，她不得不躲避地退到安全的地方。
　　那一场争斗，或者说决斗，那两人出手之狠绝，招式之毒辣，几乎招招都想让对方立时毙命于自己的手上。而燕飞来也几乎是浑身战栗地看完了整场决斗，其间她心中数次涌起逃跑的冲动，虽然直到最后，她的脚都没有移动一步。但是，直到现在，她也依然心有余悸。那时的那两个人仿佛杀人修罗，嗜血，狠厉，可是为什么呢？那两人为什么想立刻杀了对方？燕飞来心头惶恐又疑惑。
　　后来，那两人双双负伤，似乎意识到不能在短时让对方丧命，于是，那两人竟毫不犹疑地立时分开，接着又以迅雷之势突然奔向城主府中央。而那时，燕飞来还在怔楞中。直到她猛然发现那两个人影已经跳入了另一个小院时，燕飞来不再犹疑地立即跟了过去，然后，燕飞来便一直跟着那两人到了密室所在的房间，可是，在燕飞来刚刚进入那个房间之时，密室门已经被关闭了，而燕飞来又根本不知道密室的打开方法，所以，她只好在房中四处搜寻，思索着怎么重新打开密室，之后，她便看到了随意放在桌上的那张纸条。
　　“你是说，他们俩在进入密室之前已经动过手，而且已经受伤了？”对于燕飞来所说的事，修遇的确感到有点意外。
　　“不错，他们都受伤了。那两人，实力似乎在伯仲之间，因此他们谁也杀不了谁。但是，他们武功都很高，出手也很凌厉。”
　　或许，正因为如此，他们在一见面时就敏感地意识到对方是阻碍自己的最强对手，所以，在那个空置的小院，他们的确就是想先解决了对方，然后再……修遇及时地止住了自己的想法，他不想在毫无根据的前提下继续揣测。接着，修遇又道：“他们在那个密室里待了多久？”
　　“两个时辰。” 少女伸出两个手指，沉声道：“但我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时是否也交过手，更不知道他们是否……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让密室的门重新开启的，他们出来时，两人都十分狼狈，一人左臂上中了数支箭，另一人，数支箭也几乎穿透了她的肩胛骨，左臂上中箭的是那个年轻男子，肩胛骨中箭则是那个年轻女子，恐怕她的肩上会留下很多的被箭穿透的洞……”想到刚从密室走出的那两人，燕飞来的神情就不由地黯淡了下来，那两人在密室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会变得那么狼狈？燕飞来既心痛又担忧。于是，她再次毫不犹豫地跟在了那两人身后。岂料——
　　“那个密室是很早以前的一位城主设计的，我们不知道那位城主最初设计密室的意图到底是什么，但必须在那个房间放置那张纸条，也是出自于那位城主的命令。”修遇察觉到少女心情一下变得低落了很多，于是仔细解释道。
　　可少女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修遇的话，她只是沉沉地叹了叹，然后低着头道：“在他们离开那个房间后，我再次跟在了他们身后。我本以为他们会就此离开城主府，然而，他们却在西侧空置的那个小院再次停了下来，然后，出乎我意料之外地，那个身着黑衣的年轻女子竟然再次偷袭了那个年轻男子。她竟然眼也不眨地折断了射入她肩胛骨上的箭，然后从男子身后袭向了他的心窝。我想出声提醒那个年轻男子的，可是当时我竟然只是大叫了一声，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女子的动作，心道，她怎么能那么狠，她怎么就不想放过那个男子？可是，女子的偷袭也并没有成功，因为在女子的箭即将插进男子的心窝时，男子一个迅疾转身，他竟然也折断了自己左臂上的箭，将箭尖抵住了女子的咽喉。我再次失声叫了出来。他们一个抵着对方的心窝，一个抵着对方的咽喉，他们自身已经那么狼狈，脸色也几近惨白，眼睛却红得如嗜血妖火，亮得足以将另一个人完全灼烧。他们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修遇……”说到最后，少女竟开始不停地摇头。不久前的所见似乎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她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那样的两个人。明明自身都伤成那样了，他们却仍然还是想置对方于死地……他们为什么那么决绝？他们为什么偏偏就是想要对方死？他们认识彼此吗？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想要杀了对方？
　　燕飞来的话让修遇也沉默了下来。这一男一女，会是那两个人吗？修遇不敢确定。据他所知，那两个人就是这样的人，不仅对敌手狠，也自己也很狠，而且他们都已经来到了无垠城。
　　“我觉得，他们肯定还会再来的。”燕飞来沉吟地说道。
　　“没关系。”修遇不想再让燕飞来想起刚刚发生的那些，因为在她不久前说起那些话的时候，修遇发现她的身体似乎在发抖。所以，这句话只是宽慰。
　　“我也还会再来的。”燕飞来很久后才道。她想，她明白了修遇眼中所想传递给她的信息。
　　“那，也没关系。你看，这座城主府因为新的主人未到，现在并没有多少守卫。”
　　“新的主人？新的城主吗？”燕飞来似乎对修遇口中“新的主人”很好奇。
　　修遇点头，“不错，上任城主去年末已经离开。”
　　“是吗？”燕飞来抚额想着。在临渊大陆，关于无垠城的城主有很多的传闻，因为谁也不知无垠城的城主到底是怎么传承的，据说，五百年前，沉茗是最后一位被弥海任命的无垠城城主，而自他之后，无垠城的城主一直都是由不同的人担任的，而且在下一任城主没来到无垠城之前，几乎没有人知道下一任城主会是谁，每一任城主离开之前也不知道他的来任是谁。每一任城主离开之后，不久就会有人来到无垠城，接替城主位，而那个人既可能是大瀚人，也可能是穹原人，还有曾经的忻宁人、苍尔人，抑或是来自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的某个人，或者也有可能是从来没有在临渊大陆出现过的人。那个人应时来到无垠城，然后被作为总管的修家人认可，他就会成为新一任的无垠城主。因此，有人说，修家人才是无垠城真正的主宰。因为，这五百年来，只有他们不曾离开过无垠城，也不曾离开过城主府，而且无垠城的所有事务也几乎由他们一手总管。
　　“那么，你就是无垠城新的总管喽？”燕飞来这时才仔细打量起修遇来，站在院子里的这个人，分明也比她大不了多少，却这般少年老成，难怪无垠城即使没有城主，也还是这么平静安定，完全不像临渊大陆上的其他地方。
　　修遇但笑不语。无垠城的很多事，临渊大陆的人早已知晓，他不必多言；还有另外的一些事，不应该被不相干的人知晓，他自然更不会说。
　　“你不会阻止我再来？我可是个女飞贼！”燕飞来骄傲向修遇宣告。
　　修遇仍然只是摇了摇头，不过，他很快笑着问道：“那你想来这里偷什么？”
　　“那我当然不能告诉你！”燕飞来嘻嘻一笑，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专偷别人都想得到的东西，而且是那种别人千方百计都想得到的东西。”
　　“那你偷去干什么？”只这两句话，修遇就觉得这个少女说自己是女飞贼，似乎有点言过其实。因此，修遇再次忍不住地笑了。
　　“你笑什么？”燕飞来莫名觉得修遇的笑有点奇怪。
　　修遇却仍只是道：“你偷那些东西去干什么？”
　　“不干什么。”燕飞来迟疑了片刻，又静静看了修遇片刻，才道：“我……觉得那些东西好玩，我想见识一下那些东西。”
　　听见这两句话，修遇几乎可以肯定，燕飞来今晚之所人会来城主府，可能真的只是偶然，可是，她却偏巧不巧碰见了两个并不是偶然夜闯的人。
　　“你好奇为什么有人那些想得到那些东西？甚至不惜代价，不顾生命也要趋之若鹜，是吗？”
　　“咦——”燕飞来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修遇，然后她突然灵巧从屋顶跃下，径直奔到修遇身前，“你怎么会知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很奇怪？”
　　“奇怪，也不奇怪。”修遇道。
　　“奇怪，也不奇怪？什么意思？”燕飞来眨着眼道：“我觉得，这世上任何一件东西，或者一件事，都不可能对所有人有用或者有利，它必然只能影响一部分人，也自然只会对一些人有用，可是，为什么那些人仍然还是想去争夺呢？即使那件东西对他根本没用。这些事，难道不奇怪吗？”
　　“不奇怪。”修遇再次肯定地道。但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再说更多。
　　“我还是不明白。”燕飞来有些不满地甩甩头。
　　“如果不明白，那就不用想了。”更不用明白。修遇私心希望，燕飞来能够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地活着。如今临渊将乱，恐怕无论是无垠城，还是其他地方，都将不可避免失去平静。既然如此，凡事又何必执着？
　　只是那些人竟然都认为那件东西就在无垠城吗？
　　穹原的人来了；
　　大瀚的人也来了；
　　还有百罹岛。
　　他们都派人来了无垠城。
　　那么，北孤的赫连飒呢？
　　然而，无论怎样，很可惜——或许他们直到很久以后才会知晓，一切，从最开始，他们就已经错了，他们所有人都绝不可能在无垠城找到那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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