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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秦弦歌认得他,那个黑衣人,叫楚昭,父亲楚询曾是皇帝舅舅的太傅,后出任丞相一职。楚询学富五车,为人公正严明,生出的儿子楚昭却是个不成器的货色,燕京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公主府和丞相府紧挨着,楚昭比秦弦歌大了两岁,打小就爱上公主府来玩儿。
秦弦歌自幼便生的嫩白可爱,,较一般婴儿更加乖巧,能做起时,最爱做的事便是瞪着一双乌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四处张望。
楚昭第一次与秦弦歌对视,便被她黑色琉璃一样的眼眸所吸引,回家便嚷着要娶小郡主做媳妇,闹得爹娘双亲一个头两个大。
两个孩子相伴着长大,秦弦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慢慢便对楚昭不太能看得上眼,楚昭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继续跟在她后面插科打诨。
楚昭皮得跟只猴儿一样,爱吃,更爱玩,燕京里好吃好喝好玩儿的东西,就没有楚昭不知道的。秦弦歌有时候很烦他,但无聊的时候,还是时常跟楚昭一起出去玩。
后来她恋上了状元郎,反而收了心,关起院门苦练才艺。
没曾想,楚昭也改了性子,陪她一起在家:秦弦歌练字,他就在旁边沾着她的墨乱写乱画地一通鬼画符;秦弦歌练舞,他就拍手大声叫好;秦弦歌出门去找柳璋元,他就咬牙切齿地嚷着要去找对方打架……
却是一次都没有去成,秦弦歌一个威胁的眼神过来,楚昭就乖乖回了自家府邸。
长公主一直觉得楚昭很好,知根知底,除了玩性大了些,对弦歌却是一百个上心。
对此,秦弦歌嗤之以鼻。
这样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哪里比得上玉树临风的状元郎呀!
直到死后,她才发现,这个纨绔子弟,才真正对自己用情至深之人:在京城收到郡主的死讯后,只有他,不远千里孤身一人到了漠北,替她手刃仇人,又替她殓了尸骨,带她回家……
更吃惊的事,还在后面。
回到京城,秦弦歌发现,昔日的状元郎已经成亲,娘子就是他夸赞过翩若惊鸿的工部尚书之女,而自己昔日的闺中密友居然成了对方的妾室?
如果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这一切都是阴谋,秦弦歌简直都要把自己当成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杀了他们!杀光他们!秦弦歌飘在刘府上空,头顶的天空一片阴霾。
像是听见了秦弦歌的诅咒,更或是出自于本心,马不停蹄回到京城的第一夜,楚昭又潜入状元郎柳璋元的府邸,在水井里下了大量的蒙汗药。
待整个府里的人都药性发作,楚昭才去偏远拎来了妾室苏倩倩到了主屋,将柳璋元、陆凝烟和苏倩倩三人聚在一处。
用解药将三人熏醒,楚昭把一个灰白的瓷罐放在了桌上,冷声道:“一刻钟的时间,你们开始赎罪吧,说的我满意了,就给你们个痛快,若是不满意……”
楚昭的表情阴狠而决然。
缩在地上几人早就从蛮子的快报里得知,秦弦歌在北地刺杀蛮族王子后不幸身亡,黑衣人一边盯着他们,一边抚弄着桌上的骨灰坛,他们还怎能不明白眼前的情况。
柳璋元和陆凝烟城府极深,对视一眼后一言不发。
苏倩倩胆小,躲在角落哆哆嗦嗦地冒着冷汗。
楚昭见几人还在死扛,当即从袖中摸出几根银针,抬手挥了出去。
银针飞散,扎在三人的大腿、胸腹之上,柳璋元和陆凝烟咬牙忍着,苏倩倩却没骨气地嗷一声就叫了出来。
“再叫就剁了你一只胳膊。”楚昭冷声威胁。
苏倩倩哭得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捂着伤口就开始交代:“是我!都是我!是我对不起弦歌,是我出卖她!是我听了陆凝烟的主意,唆使她去皇帝的生辰宴上跳舞,因为凝烟说,柳璋元告诉她,会有蛮族人参加宴会!陆凝烟她知道我爱慕状元郎,她说,她说愿意让我进门为妾!我鬼迷心窍!我有罪!我是罪人”
“蠢货!你胡说什么!”陆凝烟脸色骤变,上去就要捂苏倩倩的嘴。
噌!刀剑出鞘,楚昭一剑削下陆凝烟伸出的那条胳膊!
鲜血喷溅在苏倩倩的脸上,吓得她又是一阵大叫。
“再叫,你就跟她一样的下场!”楚昭继续冷眼威胁。
“哈哈哈!报应!报应来了!”苏倩倩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反而不怕了,伸手指向另一角落里的柳璋元,“你不是自命清高,阳春白雪吗?你的官位,家宅,仆人,统统是花弦歌的钱买来的,都是弦歌给你的!连你们这对狗男女,都是踩着弦歌的尸体凑成一对的!哈哈哈!弦歌,我该死,我把命给你!”
说罢,苏倩倩一头撞向墙壁,自绝身亡。
飘在屋子上方的秦弦歌笑得肚子都要疼了!
呵呵,这就是那个让她牵肠挂肚、心心念念的状元郎啊!真是瞎了她的双眼啊!
柳璋元,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花着她给的钱往上爬,又踩着她的尸骨娶了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真真是饮她的血,吃她的肉,践踏她的情爱于何处啊!
楚昭不再犹豫,迅速出剑挑断柳璋元、陆凝烟二人的手筋脚筋,转身将桌上的烛台掷向床榻,易燃的被衾迅速烧了起来,不一会儿便顺着幔帐燃上房梁!
“不要!不要啊!”二人一改往日芝兰玉树的模样,涕泪交加地往外爬,陆凝烟失了条胳膊,更是扭曲得像条蛆虫。
楚昭不为所动,抱着秦弦歌的骨灰坛迅速离开。
“什么人?”值夜的禁军很快发现了火情,在刘府的院墙上发现了正欲脱身的楚昭。
楚昭使出轻功,飞快地逃离,禁军迅速分成两队,一部分赶去救火,一部分紧紧追在楚昭身后。
火势迅猛,很快烧死了丧失行动能力的柳璋元和陆凝烟,秦弦歌大仇得报,执念一松,魂魄竟开始有了消散的征兆。
她强撑着飞身离开,想去见楚昭最后一面,却只来得及看见,楚昭身中数箭,摇摇欲坠地站在崇门文的城楼上!
无视底下禁军的再一次喊话威胁,他望了一眼公主府的方向,俯身轻吻怀里的骨灰坛,纵身跳入护城河内,瞬间不见了踪影!
楚昭!
秦弦歌两眼一黑,世界再次陷入无尽的黑暗!
郡主感染风寒了,高烧数日不退。下人们往来服侍之余,窃窃私语着郡主的病情。
这一切,秦弦歌都听不到,她只觉得浑浑噩噩之间,自己仿佛置身火炉之中一般,烧得她浑身难受。
等再次恢复意识,她发现自己居然躺在曾经的闺房之中?!
哈秋!秦弦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这才从胡思乱想中惊醒,浴桶里的水已经快要凉透了。
她站起身,跨出浴桶,伸手取了挂在屏风旁的长袍裹住自己,呼唤守在外面的婢女,“明月,进来。”
“郡主。”明月迅速推门进来。
“帮我擦干头发。”秦弦歌冷得有点发僵,自从做了噩梦,她就十分厌恶任何人近身,但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做出妥协。
“喏。”待郡主在床畔做好,明月取了干发的布帛,缓缓地替她擦拭长发。
随着明月俯身靠近,身上的热量隔空侵袭而来,秦弦歌抑制不住地往旁边一躲,又立刻克制住自己,几秒之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身上再冷,比不过心冷,可是这冷,又明明白白地提示着,她还活着。
战战兢兢地怕了这么多天,秦弦歌都不打算继续这么窝囊下去了。
不管这一切是真是假,如果印证了只是个噩梦,那最好,她一定不会让梦里的事真实地发生在自己面前,更不会为了一个噩梦就这样一直萎靡不振下去!
如果不是梦……
哼哼!秦弦歌恨恨地目视前方,那有些人,也就别想好过了……
郡主的气场忽然变得阴森,明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以为自己扯疼了郡主,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
待一切收拾停当,秦弦歌在明月的侍候下饮了半杯热茶,便又躺回去歇息。
被衾已经重新换过,散发着檀木的熏香,秦弦歌心思百转千回,仍强迫自己闭眼,陷入黑甜的梦想。
许是强大的意志起了作用,后半夜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早膳时间,长公主和驸马刚刚就座,久不见踏出闺阁一步的秦弦歌便带着明月踏入厅堂。
“阿满,身子好点了吗?”见女儿出现,长公主不由激动地起身,面上一片关切。
“娘亲,让你担忧了,我已经好多啦!”秦弦歌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长公主身边,埋首趴在她的肩头撒娇,假装自己还是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
“你呀,娘亲想多陪陪你都不让,要不是御医说你无碍,只需静养,我真怕……”看着女儿脸色依然十分苍白,长公主不由红了眼眶,眼角渗透出晶莹的泪珠。
“娘亲……”见母亲居然流泪,秦弦歌赶紧拉着她的胳膊左右摇晃,继续卖力撒娇,“我就是风寒而已,你身子弱,老陪在我那,被传染了怎么办!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多了!”
言罢,还张开双手,转了个圈。
秦弦歌上身着大红色窄袖掐腰织锦褙子,下身穿白色绣花襦裙,因病体初愈,脸盘消瘦,更显得一双黑眸晶莹圆润,大红的衣裙弥补了气色的不足,显出小女儿家独有明媚娇俏。
“行了行了,就知道阿满心疼娘。”见女儿真的好了,长公主拭去眼泪,抿嘴浅浅一笑,“我们家阿满最懂事了,肚子饿了吧,碧珠,赶紧传膳!”
用完早膳,秦弦歌跟母亲说要出去透透风,长公主平时便不约束女儿,自然是允了。
“阿满妹妹,好久不见呀!”秦弦歌带着明月甫一出门,旁边的丞相府便有人惊喜地说道。
楚昭半个身子才从门里跨出来,一副正打算出门的样子,发现隔壁正欲上马车的佳人,他立刻狗腿地跑上前来打招呼,“听说妹妹病了,又不让人探望,可是急死我了,阿满妹妹……看上去清减了很多呀,哥哥带你去香满楼吃好吃的,争取早点把这阵子亏欠的不会来!”
看着在自己面前摇头晃脑的楚昭,秦弦歌一瞬间有种恍如隔世地感觉,听他说话内容,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娇声道:“行呀,昭哥哥,你先带我去兜兜风吧,在家里闷了半个月,可把我给无聊坏了。”
楚昭在长公主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收买了郡主院里的下人,时时刻刻向自己报备郡主的行踪,是以他早就得知今天秦弦歌要出门。
往日里,秦弦歌总对他爱理不理,今天佳人忽然来了个态度大转弯,一下把楚昭给弄懵了。
“昭哥哥,你怎么啦?”见楚昭懵住,秦弦歌探身上前,纤纤玉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一阵花香扑鼻,葱白的手指在眼前晃动,楚昭更懵了。
“楚昭!回神啦!”秦弦歌假装生气,一巴掌拍向他的肩膀。
十四岁的少年这两年个头窜了不少,比秦弦歌足足高了半个头,弦歌为了拍他,还特意踮起脚尖,楚昭却在这个关头向后退了两步——
“郡主小心!”见郡主身子不稳,似是要摔倒,明月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
秦弦歌大病初愈,身子还有些虚,踮脚的一瞬,手上却拍了个空,一下子往前扑了出去。
许是被明月的尖叫惊醒,楚昭立刻上前两步,接住了摔过来了秦弦歌——
温香满怀,少女身上特有的馨香在满身的熏香里也显得格外突出,因生病而略显单薄的身子格外的轻,楚昭心疼了一秒,立刻将少女扶稳。
“昭哥哥,今天中午你要是不请我吃大餐,我是不会原谅你的!”秦弦歌站稳身子,气鼓鼓地侧脸瞪了楚昭一眼,小嘴撅得老高,转身上了自家的马车。
“必须的!就是天天请阿满妹妹,我也是愿意的!”原本做好接受雷霆怒火的楚昭,出乎意料地收到了佳人的娇嗔,立刻恢复狗腿面貌。
那厢,秦弦歌不再理他,掀开帘子,坐进了马车。
时辰尚早,楚昭还记得秦弦歌想要兜风的事,跑过去敲了敲马车的窗棱,“阿满妹妹,城外凤凰岭的桃花开得正旺,我在前面给你带路。”
里面没有动静,却是明月掀开门帘探出身子:“楚公子,我家郡主说了,让你带路记得拣平稳的官道走,要是颠着我们郡主了,唯你是问!”
婢女的口气蛮横,楚昭却松了一口气。
就是嘛!这才是刁蛮郡主的正确打开方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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