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

　　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戴着设计古板糟糕的庙会面具，伪作高科技感的廉价：黑色底漆的面具上亮粉色的字滚动着，字体是老式的宋体——
　　“预祝庙会举办成功！”
　　连感叹号都那样俗套。
　　他一开始没有看清那些字，因为天色太暗，那些方正的电子屏幕又被液体糊得有些黏糊歪斜。
　　她左手拿着什么长长的东西。他猜，是烟花，可能。那种很长的复古烟花，在天空穹屏上能触发古老的烟花程式。金色、银色、绿色、红色，在历史书上是金属盐燃烧的颜色，现在不过是电磁的波动。右手则拎着稀稀拉拉奇形怪状的不明物体。
　　她四肢，修长、灵活，带着一些怪异的蹒跚。
　　然后他看到她靠近，他原地未动，后来他想，他当时应该跑的，越快越好。
　　他的视力虽然好，这样的夜晚终究看不清她面具上粘稠液体的颜色。那样紧张的时刻，他的大脑竟然在运转着思考，如果月球还在的话，明亮的星体反射太阳的光辉，会不会让视野更加明亮一些。
　　黏糊糊的液体在她的面具上泼溅出奇异的形状，流淌下来，滴到了地上。
　　啪嗒。
　　他嗅到了一股鱼市常有的腥生气味。
　　然后，她开了口——
　　“任务7314完成。寄生体[Hydra]已切除。”
　　女性机械音，生冷而明亮。
　　时雨想起了家里那把被自己搁置已久的电子吉他。

　　“产生目击者，请求指示。”
　　时雨有点想自己的那把吉他了。
　　他想起自己很久没有拿起那把吉他了。高中时，他还想把聚变摇滚当作一条出路，后来只觉得可笑而残破。
　　“您好，我是械者，对抗[落者]型，烟渺。”
　　械者？
　　落者？
　　时雨愣在原地。
　　他应该跑的，但好像海边的空气潮湿凝滞，让他定在了原地。
　　砰！砰！砰！
　　公共方程式设定的祭典烟花，在他们头顶炸裂开来。
　　借着层叠次第绽放的光芒，他辨清了械者手里的东西。
　　左手长而锐利的捕鱼电矛，上面还染着半透明的粘稠液态物质。
　　而右手，时雨想，有时候看到和理解是两回事。
　　那是一个巨大的、类似蛇的头，上面布满了鳞片。
　　青白夹杂着红斑的底色，惨白、没有光泽的眼珠和密布的鳞片让时雨想到死掉的鱼。下颌像是脱臼一般，上颚畸生出不规则的数层细密的利齿。断口上滴落的浓稠蓝色液体让他差点呕吐出来。
　　后来他才明白过来，是那股腥生的气息使他反胃。
　　“抱歉打扰到您，”烟花还在燃放，纤细高挑的械者似乎察觉到了时雨的不适，将右手拎着的东西藏在了身后，语调却仍旧是设定好的生冷明亮，至少，时雨没有捕捉到里面的歉意，“请您继续回去享受祭典，这里[落者]的危险还没有完全排除。”
　　这是时雨第一次遇到对抗[落者]的[械者]，和普通械者没有任何区别。和人类无异的外表、均衡流畅的动作和行为。
　　时雨也见过其他的械者，毕竟他学习的方向就是机械信息。
　　他没有其他人的好奇心，也不想掏出摄录机记录下来传到NET上。强烈的呕吐感让他喘不过气，只想赶快摆脱现状。
　　和[落者]扯上关系，绝对不会有好事情发生。
　　那两个字就像辐射，轻微的沾碰都让时雨感到被污染。
　　他点头，也不管械者有没有注意到，头也不回地转身快步离开，跌跌撞撞向热闹的方向走去，好像那片灯火能拥抱镇定住他发抖的身体一样。
　　就在这时，身后的械者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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