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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十五那天,乐平侯府举办赏花宴,帖子一早便送到了徐府。叶氏带了昭华和徐姝华去赴宴。
世家间的赴宴无非就是夫人们的炫耀,姑娘们的攀比,还有数不尽的八卦。徐昭华她们一来不久,就被人找上门来了。彼时昭华正百无聊赖地被徐姝华拉着去看一株芍药。
来的人是李府的嫡长女李文茵。值得一提的是,她一向与秦蕙交好。
“久不见姝姐姐,今儿一见更觉姝姐姐风姿清雅了。”李文茵站在她们一米开外含笑开口。
昭华和徐姝华闻言一齐转过身去,只见李文茵身着一身烟蓝对襟襦裙,梳着垂云髻,斜斜地插了一支蝴蝶点翠步摇,面容娇美,端雅秀丽。
李文茵正笑吟吟地看着徐姝华。
“文茵妹妹谬赞了。”徐姝华欠了欠身。
“前日听闻府上大姐姐定亲了,今儿她没来么,文茵本想跟她道一声喜的。”
徐姝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对方会提起这个。“文茵妹妹有心,姝华便替容姐姐道谢了。”却是避开了徐容华没来之事。
昭华很安静地看着这两人,从始至终李文茵的目光便没放在她身上过,相信任何人站在徐姝华身旁都会被忽视的。
李文茵也没有去追问,“文茵看姐姐似乎很喜爱这株芍药,先前听清棠姐姐说小安园圃有一株白芍药开得正好,不知姐姐可有兴前去一观?”
徐姝华闻言有些意动,她素来最喜的便是白芍药,实在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这可正好,有文茵妹妹相陪,姝华高兴还来不及呢。”
昭华却不想跟在她们身后,告了一声便离了她们慢悠悠地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休息。
乐平侯府的侍女将她引到九曲回廊便离开了,道是去给徐昭华准备茶水点心慢慢观景,去时笑道,“姑娘不知,这九曲回廊定是要品茗相配才能体会到此处的幽幽深意。”
昭华听得讶异,她平日极少出门,登山观景更是第一次,谢过之后便有些期待。
这九曲回廊是乐平侯府的一大奇景,以假山为基,廊庑便建立在这假山的山腰上,曲曲折折,层层叠叠,一路蜿蜒至顶峰,峰顶之后却另有几条幽径直通山下。而这假山之所以称之假山,是因为它完完全全是由人工搬运打造的,听闻当初乐平侯建造这九曲回廊时几乎搬空了郊外的半座山。
昭华不是第一次来乐平侯府,但她却是第一次来这九曲回廊。只一眼她便喜欢上这地方。
回廊上一路都挂了薄纱,被风一吹,潇洒飘逸犹如仙境。她坐在九曲回廊半山腰的栏杆上,视线所及处是一大片湖泊,周围都是怒放的花,此刻客人都在山下赏花,却是没几个人会上来这山腰上,入耳的只有鸟鸣声,很是静谧。
徐昭华看着周边只觉得心旷神怡,原本她只是想找处地方消磨时间,没想到能来到这九曲回廊。可庆幸她今天来此赴宴,不然岂不白白错过这等奇景。
如果能在此处看书就更好了,徐昭华暗暗可惜。
只是可惜她是客人,于礼不合,想着不由遗憾地摇摇头。
侍女很快便端来茶水糕点,茶泛清香,糕点甜糯,昭华真真觉得百年侯府果然名不虚传,果真如侍女所言,好景还须得好茶相配。
恰好这时两只小雀飞进回廊里来,阿黎见此便笑,“姑娘,这两只小雀莫不是被糕点引来的。”
徐昭华见那两只雀立在杆上叽叽喳喳叫,却不飞走,倒真有几分觅食的样子。
她自小便欢喜这些小东西,眼下便捻碎了些糕点,将这些沫子洒在小雀栏下的长凳上。
不过一会,两只雀飞下来,探究着一点一点挪到糕点屑那里,见没什么危险才开始啄食,那谨慎的小模样逗得徐昭华呵呵笑了出来。
旁边的阿黎不由自主地看她,徐昭华甚少有这么开怀的时候。
徐昭华没发现阿黎的眼神,此刻她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了这一片山水之中。
她痴迷地在廊上看了好些时候,直到侍女过来提醒开宴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纱帘飘扬的若隐若现中,山清雾隐,恍然不似人间景。
宴客厅里,侍女带着徐昭华去了叶氏那里。
见徐昭华过来,叶氏责备地看着她,“这是去哪了,也不看看时辰!”语气满是不耐,叶氏真是一看见这个二女儿就来气。
昭华自离开九曲回廊便恢复了以往的一脸平淡,见叶氏不顾场合的责问也无甚反应,只低着头,“昭华知错了。”
这般不辩解冷冷淡淡的态度更让叶氏心头火起,却还是顾着场合到底没发作出来。
徐姝华坐在旁边默然,她看着叶氏和昭华,心里毫无波澜,她这个伯母对待两个女儿一个天一个地早已人尽皆知了。
叶氏觉得还是眼不见为净好,转头命人夹了菜到徐姝华碗里,亲热道“姝姝快吃,冷了便无味了。”
“谢谢伯母,伯母也吃。”徐姝华笑着回道。
“还是姝姝懂事。”徐姝华明丽的笑脸一下子便让叶氏缓和了脸色,变回了那个端庄和气的徐夫人。
徐昭华无视身后那些一道道探究的视线,只低头默默吃饭。对比起徐姝华的明丽,简直不知木讷了多少,旁人转了下眼珠子便明白了,谁会放着宝石不爱而偏爱木头呢?
到底众人还记着这是赴乐平侯府的宴,瞧着一会便都回转了去径自吃喝。
乐平侯府的侯夫人是众多世家中最为年长的宗妇,乐平侯府作为百年大族在世家大族中也最有威望,每年举办的赏花宴可以说是聚集了京都所有排的上号的世家。
如今乐平侯府中的中馈都交给了世子夫人打理。
世子夫人郭秦氏看着这一派和乐的场面暗暗卸下一口气,她每年主持这宴会都要高悬着一颗心,生怕出了什么乱子。若是出了什么事,这丢的可是乐平侯府的脸面,还是当着京都所有世家大族的面。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
眼看宴席就要进入尾声,不想外面却传来一阵吵闹声。郭秦氏刚落的一口气还没缓过来,这口气又上来了,气得她脸色阴沉。暗地里使了个眼色给嬷嬷,众人也都抻着脖子往门口瞧,显然也是听到了外面的吵闹。
她笑着站起来,“想是府上的下人不懂规矩冲撞了客人,让大家见笑了。”接着若无其事地吩咐,“晓棠,还不赶紧把那个刁奴带下去。”
在场的都是京都的人精,碍于乐平侯府的威望,此时面上纷纷附和,私下里却都不信的,少不得要探查一番。
就在众人暗戳戳地盘算着暗地里如何悄无声息地打探,那阵子吵闹竟转瞬来到了门口。
郭秦氏这下笑不出来了,脸色彻底地沉了下去,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郭秦氏的预感还是很准的。
下一刻门口猛然冲进来一个青衣女子,身形略微圆润,双手掩面一路便冲到了郭秦氏面前跪了下来。在座的人一阵哗然,纷纷惊叹这女子的胆大,竟不惧沦为整个京都的谈资,顺带与乐平侯作对,众人不由涌起一股敬佩之情。
等众人看清这姑娘是昌宁侯府的三姑娘叶娆时,都把刚涌起的惊讶咽回了肚子里。
说来这叶三姑娘也是个闻名京都的人物,只是闻名的非是才貌无双,更不是蕙质兰心,而是这姑娘就是实实在在的一个棒槌,指哪打哪。
也不知是不是出丑惯了,叶三已经完全不顾名声放飞自我了,这京都大大小小的八卦中,四分之一有叶三的份。众人默契地竖起耳朵,眼里纷纷燃起八卦之火,恨不得多长一只耳朵。
郭秦氏心里苦不堪言,这京都谁不知道叶三就是事精,有叶三出现的地方肯定能闹出幺蛾子来,偏偏她又是昌宁侯府的嫡女,上头还有一个做皇后的姑母,轻易惹不得,还得当祖宗供着。
眼下虽气得要死,还得温言细语地安抚,“叶三姑娘这是怎么了,快快起来”边说边要去扶她。
“郭伯母可要为侄女做主啊!”叶娆带着哭音的喊声惊得众人差点摔了手里的酒杯,郭秦氏拉她也不肯起来。
旁边还有不嫌事大的,顾丞相家的夫人道“叶三姑娘你可是受什么委屈了?不要怕说出来,世子夫人深明大义定会为你做主的。”
郭秦氏意味不明地看了顾夫人一眼,开口正要说些什么,不想门口又冲进一帮人来。
徐昭华抬头看去,俱是穿着华服鲜衣的姑娘和少爷,可惜她却都不认得。
徐昭华甚少出门,她认不得,徐姝华却是认得的。
打头的是陈学士府的陈明舒,后面跟着的是李侍郎府的李蕊和秦尚书府的秦菁与秦延,最后的两位男子徐姝华却也不认得。只是秦延怎会在此?
几人一路沉着脸过来,陈明舒见了叶娆一双眼恨不得喷出火来,还不等她开口,叶娆先嚷嚷上了“请郭伯母为我主持公道!陈明舒她们实在欺人太甚!”说着放下了掩面的手,只见那莹白的脸上赫然印着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陈明舒不止动手打人,竟还将我的婢女推下湖。”叶娆缩着身子,发髻微乱,衣冠不整,伴着哽咽的声音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可怜。
陈明舒简直气得要死,叶娆这贱人胆敢勾引她的未婚夫婿不说,还在这里装腔作势倒打一耙。
陈明舒暗暗告诫自己要维持大家闺秀的仪态,深深吸了一口气,向着郭秦氏行了礼后道“还请世子夫人明鉴,小女确实打了叶三,这个我不否认,不过还要请夫人问问叶娆她做了什么!”
陈明舒素来端庄执礼,此时那怒极的神态让她整个人冷厉了不少,若有与陈明舒相熟的人在定会惊讶,陈明舒从未如此动怒过。
众人赶紧把目光放到叶娆身上,却见她嘴唇翕合,面上尽显委屈,却不发一言。
郭秦氏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叶三姑娘,到底发生了何事,不论谁受了委屈,我定会秉公处理的。”
陈明舒见叶娆低着头就是不言语,讥诮的笑了一声“夫人不知,叶娆不是不说,怕是无话可说吧。”
她顿了顿,接着说“叶娆羞于开口,我却要求一个公道。”便说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宴后陈明舒与李蕊秦菁在荷花亭中赏荷消食,李蕊喝茶时不小心将衣袖弄脏,两人便陪她去客房更衣,路上却遇见两个神情略微慌张的婢女匆匆而过,秦菁来过乐平侯府多次,看着两人来的方向正是乐平侯府接待男客的客房,不由好奇地问了一句:“瞧这二人神情慌张,可是前院客房出了何事?”陈明舒和李蕊俱是摇头不知,心下也好奇。
陈明舒想起先前姜铭跟前的小厮跟她禀告过姜铭醉酒正歇在客房里,心中一颤,“铭哥哥正在客房休息,难道是他出事了?”
李蕊看她焦急地就要跑过去,忙拉住她劝道“明舒先别急,姜家哥哥若出了事肯定会知会你一声,如今也无什么动静,定然是无什么事的。”
陈明舒听了劝,冷静下来,却还是不放心“不去看一看我于心不安,你们可要先回厅里?”
李蕊道:“既然如此,我怎可丢下你不管,我与你一道去。”
秦菁一笑,“莫要抛下我。”
一群人便转道去了前院客房。
却不想到了客房,推开门就看见叶娆坐在床边正脱着外衫,而床上躺着一个面向里的男子,那个身形,陈明舒毫不犹豫地可以确定,那躺着的人正是她的未婚夫姜铭!
叶娆一张脸由红转白,由白转青,趁着众人呆愣,立马翻窗而逃。
陈明舒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叶娆!”紧接着跳过那扇窗,追着叶娆而去。
秦菁与李蕊面面相觑,简直要被两人的翻窗惊呆了,苦笑一声,双双从来时那条路追去。
再说陈明舒一路追赶,还是让她追到了叶娆,拦在了她前面。
“叶娆,我与你相识几载,竟未曾发觉你如此不要脸。”
叶娆此时见被追到了倒冷静了下来,嗤笑了一声,“呵,你陈大姑娘不知的事还多着呢。”
“你”陈明舒冷眼看着叶娆,“我只问你,你刚刚在铭哥哥房里做甚?”
叶娆抬手顺了下被风吹乱的鬓角,唇角一勾,毫不在意道“做甚?我要做甚你不是清楚吗?”
“贱人!”
陈明舒只觉得胸口一股火奔腾而上,冲上去“啪”的一声抬手就打了叶娆一巴掌。
叶娆措不及防,一边脸立时肿了起来。
“陈明舒你竟然敢打我?”
看着叶娆不可置信的样子,陈明舒只觉得通体舒泰,“贱人不就该打吗?”
叶娆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侮辱过,原本她想成好事的人并不是秦铭,可现在陈明舒竟然打了她,要是能气死陈明舒看到她怒极扭曲的脸,她就开心了。
叶娆想到这原本阴沉的脸色突的笑起来,“秦铭也不过如此,本姑娘能看上他是他有福分,他也不过是我不要的,你既如此欢喜他,让你又何妨”
“你闭嘴!简直一派胡言,铭哥哥什么时候是你的了,分明是你无耻至极趁人不备!”陈明舒气极反笑,她今个儿可算见识到了什么叫不要脸。
这时叶娆看到她的婢女水秋从陈明舒的侧方走来,赶紧给水秋使了个眼色。
水秋跟着主子做妖了这么久,不说眼神,就是叶娆抬抬手她就知道该做什么,毫不犹豫地,跑到陈明舒的后侧,狠狠推了她一把。
却没想到陈明舒身子一躲,绕过水秋再用脚一踹,水秋收力不及再加上那一脚的助力,惊叫一声便落下水。
“这时刚巧秦大公子和霍家两位公子路过,目睹了全程,小女便厚颜请了他们来做个见证!”陈明舒向郭秦氏盈盈一福。
郭秦氏没料到叶娆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而且众目睽睽之下人赃并获,怕是难以善了,一边是娘家和陈家,一边是夫家不能得罪的权贵,她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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