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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神君归位霜花请(下)
四周寂静无声,紫羽已能从昙华的眼中读懂一切,他不禁问:“为何甘愿来此?”;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以这千年换那一世,自然是值得的。”;
恍惚间,紫羽似乎又听见了不同的音色,但他再次观望,却见昙华还是不动声色盘膝而坐,心中有疑又不敢多问,他顿了顿,想起自己此番是为何而来,才抿唇轻笑着说:“君圣此番着我前来,是让我来请你回九重天一趟,今日执明归位,君圣设了霜花宴庆贺,让你去,也是想让你顺道,见见后来归位、飞升的神君星宿。”;
“我又识不得他们,为何要去相见?”昙华微微侧过身去,恰让那汪血色弱水映得满脸绯红,竟似三分含羞之态:“再者,我应下君圣枯守此地千年,如今还差一月便功德圆满,若是此时离去,也是不妥~”;
近千年的孤独,让昙华忘却了许多人,许多事,但枯守此地千年的约定,他却始终铭记于心,即便,他也已忘了,自己当初是因何事,而许下此诺;
昙华婉拒了邀请,血池中那抹艳色却在同时好一番颤动,尤其那俯首而立的小花苞,更是显得有些激动,似是想要跃水而出,紫羽看后,掩唇轻咳了一声,再次确认问道:“当真不去么?可你那本体,似乎想去的紧呢?而且执明归位,你就当真不想去祝贺他一下么?我记得当年,你和他之间的感情,可是羡煞旁人啊~”;
紫羽说得认真万分,听得那血池中的小花苞,拼命的点头哈腰,像是巴不得赶紧去到霜花宴上才好;
“我怎么不记得,我与谁要好过?那执明神君,我又是几时与他相识的?我怎么~毫无印象了?”昙华歪过头来,一双眸子写上了满满疑惑,他快速将此生所有经历都过滤了一遍,但完全找不到关于那位执明神君的任何印象,可那在听见执明二字时心痛的感受,是错觉吗?还是说,是自己当真忘了?
“天呐!不会吧?慕容黎,你这是~~在这里呆傻了?还是~失忆了??!”;
“我也不知~在此绝地,无人问津暂且不提,单拿每隔百年,就有新的恶念被遗留至此这点来说,我受其影响,也当是有可能的。”面对质疑,昙华神君唯一能给自己的解释,便是如此了;
然,他却不知,他非是因恶念之引,也非是记忆有缺,他只是因那千年的孤独,慢慢的,将许多人事,默默遗留在了闇影之中。
“如此,那你更该早些离开此地了,若再这样下去,怕是连我和君圣也要被你遗忘了去!”;
紫羽心下一急,起身捉住昙华手腕便要带他离去,却不料,昙华扬袖拂开了束缚,摇首浅道:“紫羽,你可莫闹,这横竖还有一月光景,你便让我守至期满罢。你来此若久,再不回返,怕是会错过霜花宴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说不定,还能赶着霜花宴末尾,分得君圣备下的美酒佳肴一二呢。”;
“你当真不想赴宴?”;
“我从来不喜热闹~”;
“那你也当真不想见执明?”;
“素不相识,何谈想与不想?”;
二人干涉对立良久,见昙华铁了心般无动于衷,紫羽也不好再劝些什么,拂了拂袖,故作惋惜道:“只可怜了那执明神君,凡尘一朝尽,却叫知己忘了心,真是,可悲、可叹呐~”;
“任你再怎样长吁短叹,这期限未至,我就不会离开。你还是快些走吧,这里是万恶之地,小心招来恶念缠身。”;
昙华拂衣坐回了原地,又痴痴望着血池中央,不再言语;
“那好吧,待千年期满,我再来接你回去。”紫羽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昙华又不肯移驾,没办法,他只能先行折返了,折返途中,他拂袖掩过容颜,瞬间又是那张让人分不清悲喜,且不怒自威的清俊容颜。
九重天中,临着时辰将至,各路神君星宿,纷纷来到明镜台前,证了身份入得云霄殿,众神齐聚,哪怕平日里有着恩恩怨怨的,见了面,也还是拱手见礼,道过一声久见了,才各自正襟危坐于几案前。
待众神差不多到齐,被奉尊为君圣的月斓曦,才拖着厚重礼服缓缓而来,银灰色礼服上坠着金玉环佩,不甚规则的卷云纹饰,远观时,让人有种月华扑朔的迷离之感,近看时,他亦人如其名,似朗星皓月皎洁无暇。而他的年纪,即便已有三千岁,但于神界而言,也不过刚好而立之年罢了;
等月斓曦坐落主位,众神才齐齐立身俯腰拜礼:“吾等参见君圣。”;
“众君不必多礼,今日霜花宴,乃是为执明神君归位所立,众君平日里各自忙碌,今天难得一聚,便不用拘礼,要各自尽兴才好啊。”;
“多谢君圣。”众神齐声谢过,各自带着三分浅笑,客客气气的请旁友落座;
而正当众神稳坐之后,紫羽也正好自南天三十三重归来,还没等他向月斓曦见礼问安,月斓曦却先他一步问道:“紫羽神君,你怎的一人回返?他呢?”;
这个他,紫羽不用想也知其所指为谁,他老老实实俯身道:“回秉君圣,他说期限未至,不便离开,就不来赴宴了~”;
“是么~那还真是遗憾了~罢了,他不来也好,就当这霜花宴,只为执明神君一人接风吧。”月斓曦示意紫羽落座,而他的眼神里,不经意间竟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欣喜,他左右看了一眼,许久才疑道:“这执明神君,怎的还未上来?”;
“回师尊,执明神君在凡界的肉身,似是出了些差错,弟子已告知尉廷司录,让他前去迎候了。”子玄一直守在月斓曦身侧,见月斓曦起了疑虑,这才不得不如实相告,若按原定期限,此刻执明神君早该到了九重天才是,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执明的肉身,在凡界硬是哽着一口气咽不下去,天界一个时辰,凡间便是一月,执明肉身硬生生多拖了红尘三日,才于尉廷司录帮助下彻底亡故,从而飞升九天。
“啧啧啧啧啧~我这都一千多年没上来了,九重天怎么还是老样子啊?”少年郎潇洒乘风,身着墨色玄衣,头顶金玉冠,发里挽着血玉簪,足下踩着银丝羽靴,一双丹凤眼里柔情似水,剑眉轻斜飞入云鬓,及腰的乌黑倒是规规矩矩束着,独独在额前散落一缕下来随风俏皮和舞着,这缕天生鲜明的魏紫色,乍一看去,不知道的怕是会猜上一猜,这人莫不是和那紫羽神君有着什么联系?那双不沾阳春水的手,捏着绣满玉色花海的绢丝折扇,不急不缓轻摇着驾云赶路,好不神气潇洒;
在他身后跟着的廷尉司录,最见不得谁人神君不像神君,反像凡俗纨绔子弟的模样,一张老脸铁青着面色,拉得老长,不甚其烦的回了句:“天道自有其序,自然是亘古不可变的。”;
“切~谁信呐?说到底,可不就是月斓曦那家伙太抠门儿了么~不是我说,你自己看看,看看这些个擎天柱,上面漆都快掉光了,也舍不得补补。”;
“那是神龙在褪鳞换新~”廷尉司录看也未看,直接嗤鼻道;
执明哪里管他,又嬉皮笑脸的吼道:“那这凤凰台上业火将熄,怎的也无人添上?”;
“五神凤方才浴火而归,不宜旺火!”;
“那这~啊!!!”执明本来还想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结果他没想到,廷尉司录的脾气还是那么暴躁,直接从他身后一掌拍下,便叫执明以十倍之速加速前行;
执明方归神位,对这腾云驾雾之法还有三分不熟,随着那声响彻云霄的凄惨嚎叫,众神翘首以盼的执明神君,终于出现在了云霄殿中,只不过~姿势不是很优雅就对了。
若是换做别人,措不及防的向月斓曦投了个满怀,那月斓曦此刻,只怕是要将人挫骨扬灰的心都有了,又哪里还能如此沉稳,不动声色半分?他无奈的合上双眼,冷声道:“还不下去。”;
“谢了啊~”执明淡定从容的自月斓曦身上下来,咧着嘴笑得人畜无害:“那个~实在抱歉啊~驾驶技术还未完全复原,一时失控,见谅~见谅~”;
“你说说你,若按人间的年纪来算,你也是个二十有三的成年人了,怎的行事还是如此没个分寸!”身上重量消失,月斓曦才扶着眉心细数着,那架势,简直与那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没什么两样;
“不过二三之年,正是风华绝代之时,我本在凡界无拘无束,谁让你召我归位,自讨没趣的?你这不是自己要惹祸上身么?怎能怪我没规没矩呢?”;
“你~简直是夏虫不可语冰!”月斓曦总算是被他气着了,面上带着些怒气,但当着众神之面,也不好当真大发雷霆,最后指着紫羽身边的座位,小声吼道:“你的位置,赶紧滚下去坐好!今日众神都在,你给我安分些!”;
执明假意安分的走了下去,嘴角翘着弧度,心道:“你叫我安分我便安分么?那我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他一落坐,廷尉司录也已行至,俯身复了命,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方才一场闹剧,有些刚飞升不久的神君便不懂了,月斓曦是何许人也?那可是统领神界大大小小神君星宿无数之人啊~怎会对一个方才归位的小神君束手无策呢?还许他胆大妄为出言不逊?而那些年长些的神君,自然是知道其中缘由的;
紫羽虽比执明仙龄小了两百岁,但他也是知道执明的,他见执明落座,便提了玉壶为他斟酒,浅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真是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么爱顶撞君圣。”;
“看来这家伙混得不错嘛,记得我下凡那会儿,他也不过还是个神君,这不过才一千多年,就当上君圣了,不错不错,值得奖励。”执明随意屈膝而坐,放下手中折扇,顺手捡了个蟠桃咬下一口,而后点头满足哼着:“这蟠桃不错,汁满肉嫩,但是我觉得,还是比不上人间的好吃~我再来尝尝这酒~”语罢,他又举杯仰首倾尽,砸吧着嘴抿了抿,失望道:“果然,还是比不上人间的桃花酒,杏花春啊~”;
执明旁若无人自顾自的品评,看得月斓曦的拳头是捏了又捏,简直恨不得一拳又将他打下凡间才好,但~那似乎是不可能的!月斓曦努力调整好心绪,缓了缓脸色才开口让众人各自尽兴,他还让子玄备下了丝竹管弦,霜花宴起始,善琴瑟者便开始附和起来。
至于执明么~能怎么办?大不了随他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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