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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琐话
是夜,玉宇无尘,银河泻影。满月挂扶桑,扶桑筛月光。
舒淡月华自斑驳叶间漏下,落得他满肩清辉。似此星辰,却非昨夜。
“睡不着吗?”声音清朗如温润月夜,从身后传来。
弋痕夕走上前来,与山鬼谣并肩而立。凉风习习,吹动着男子颊畔的白发,他依旧静默着极目远方,一如当年。
难以言说的熟悉感袭上心头,此情此景,似极了十年前的那一夜。
那一夜,他们也如同此刻这般立于鸾天殿门前,他还记得那时山鬼谣忽然问了自己一句: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说要是一个神坠守护者带着神坠叛逃玖宫岭怎么办?”
他也记得自己的回答,他呵了一声,明显不信:“你开什么玩笑,神坠守护者怎么可能成为叛境侠岚呢?”
“你就那么肯定?”
“神坠守护者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当上的。从四象侠岚到神坠守护者,这中间要经历很多考验,没有坚定不移的信念,绝对不可能走到这一步的。”
他顿了一顿,继而掷地有声:“拥有这种信念的侠岚,你能想象他会居然会成为叛徒吗?你能想象他会背弃侠岚之名、背弃同伴战友、背弃玖宫岭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和零还有什么分别?!”
“这就是你对叛境侠岚的看法吗?和零一样?”
“不,在我眼中,叛境侠岚比零更不可饶恕。”
“不可饶恕?”山鬼谣低低重复了一遍,声似沙□□叶般喑哑,幽幽道:“如果这个叛徒是我呢?”他的嗓音听不出情绪,随风散逝夜空。
狂傲如他总是话语出格,不过他确有如此资本。难得见他状态不佳,作为好兄弟的弋痕夕很乐意损上几句。
于是他说:“真要这样的话,我就更能名正言顺毫不留情地把你打倒了。”说着他以手肘撞山鬼谣,面上一派得瑟之色:“因为在我看来,你一直是我的敌人,是我必须超越的人。”
敌人么?山鬼谣暗暗苦笑,就是不知当他们兵戎相见时他弋痕夕还会不会像此刻毫无负担的跟他开玩笑?
更深露重,寒气入体。竟是不能深想。
山鬼谣深深看了弋痕夕一眼,转身没入了漆黑的夜里。天际明月圆满,却独遗他一身凄清。
弋痕夕无辜摊手:“我说错什么了吗?”
现下他明白了,他说错得太多了。彼时的山鬼谣问他话时,半边面目冷穆,半边眉目模糊于树影之中,分明是做好了日后被他痛恨、仇视的打算。
他竟丝毫不察,还说出那样打击人的话。
这些年,山鬼谣一个人背负了许多。背都稍稍被重任压弯了,不复少年的挺拔。
弋痕夕懊悔不已,只想知道山鬼谣那时转身离开,之后又去了哪里。在第二日早晨神坠守护者选拔赛之前,他心中压抑的苦楚,无人可诉,他一个人是如何度过的。
他忍不住问道:“山鬼谣,你当时和我聊完,然后去哪儿了?”
山鬼谣薄唇微启,轻吐二字:“云丹。”夜色撩人暧昧,他的语气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那一夜,他在云丹屋外驻足一宿,终究不敢推门进入。
直至天际破曙,衣沾晓露,他才终于挪动脚步,践落木披岚雾而去,一路不堪回首顾。
只听弋痕夕叹道:“我都不清楚,你与云丹原来以前便那么要好,得知你俩要成亲了我真是惊呆了。大师兄是怎么把小师妹拐骗到手的?”
闻言山鬼谣眯起双眸,也许是从她气喘吁吁地追上抢走她火烧的自己起,也许是她笑语盈盈地蹲下来抚摸着小黄犬的脑袋时,他便记住了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
又抑或是神坠试练的时候,他觉着小姑娘激动起来圆鼓鼓的小脸蛋煞是好玩,不忍心瞧见她打输后难过的样子,心底一软便手下留了情,还嘴硬骗她说自己只是因为肚子饿才没发挥好的。
脑海里回荡着她脆生生的呼唤:“山鬼谣~山鬼谣~山鬼谣~”声声清脆交叠,仿佛他从喜欢渐次累加成挚爱的情意。
这些情感,不足为外人道也。
弋痕夕见他不出声,只是嘴角微微噙了笑意,常年板着的俊脸那硬朗的线条也柔和了几分,宛若暖光释冰。
一看就是在思!淫!欲!弋痕夕头皮发麻,一阵恶寒,夸张地甩了甩手臂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啧啧啧,我简直瘆得慌。”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山鬼谣的回归,也是弋痕夕本心的回归。弋痕夕他……真是彻底解放了自己的天性。
山鬼谣无奈挑眉:“弋痕夕,你话这么多的么?”
弋痕夕却是一愣,默了半晌,方道:“你离开后,我和云丹都沉默了许多。尤其是云丹……不过幸好,你回来了。”
是啊,幸好,他回来了。他还有时间,还有余生,去弥补他们。
弋痕夕注意到他脸上的愧疚一晃而过,心底自责之情更甚。
山鬼谣有什么好愧疚的呢?让山鬼谣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了十年无消的唾骂,真正该愧疚的是他、他们。
山鬼谣是他童年时的第一个朋友,是他少年时最渴望超越的对手,亦是他青年时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以慰恩师在天之灵的敌寇。
当初有多要好,反目成仇后就有多痛恨。那些支撑他不断突破自己极限的仇恨,在山鬼谣将假叶困于元气柱对假叶说出的那句话时,瞬间被金光照耀得无形。
山鬼谣沉声道:“这些花,每一朵都寄宿着一份悲痛,一份眼睁睁看着老师、同伴牺牲的悲痛,这些悲痛,你发现不了。”
话语最末,他转头望向了弋痕夕,对上了弋痕夕因震惊而蓦地瞪大的双眼。
只听山鬼谣坚定道:“而现在就是让你品尝这些悲痛的时候了。假叶,这一招之后一切都将结束。我会耗尽全部的元气,而你也将灰飞烟灭。”
弋痕夕只想大喊:“不要!”可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所幸,他们都还好好地活着。
弋痕夕上前一步,大力拍了拍山鬼谣的宽肩,伸出手,真诚唤道:“好兄弟!”
山鬼谣亦伸出手去,紧握住他的。
夜幕下的群山无言地绵延于远方,山麓下的桃源小镇隐约荡来悠长的打更声。风鸣树偃,萧萧木叶簌簌作响,林涛阵阵,似在响和这三个有力的字:
“好兄弟!”
两人双手交握,相视一笑。
“你是因为明日成亲才激动得睡不着吧?”弋痕夕揶揄道,“虽说新人婚前不宜见面,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
“我的确一向视繁文缛节为无物,不过我希望我和云丹能得到俗世的祝福”,山鬼谣淡淡道。
弋痕夕长叹:“哎,想不到你都成亲了,我还有好一阵子呢。”
山鬼谣心情疏朗,打趣他:“那你去催催浮丘好了,或者我叫云丹跟浮丘讲,就说你已经迫不及待了。”
弋痕夕耳朵一红,忙道:“别别别,哼,你就不怕我闹你洞房去?”
“不服来战。”山鬼谣扔下一句,发动月逐闪移。
弋痕夕不甘示弱,甚至有些跃跃欲试。好久不曾切磋了,这次能否追上他呢?
正却是:
风动叶疏影,月随人疾行。
犹记少年时,此间最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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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叔说:“基情、爱情我都要!”
脑洞来自114集回忆杀,我想写的大概是谣叔和弋老师从兄弟、仇人再到兄弟的过程吧,那种一笑泯恩仇的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