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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清翛
大放厥词时遇见了正主,确实让人觉得面上无光,不过舒大小姐高傲惯了,从来不知道“低头”二字怎么写,轻哼一声,“你们算什么东西?即便是祈天宫的大祭司来了,也不能把我怎样。”
清翛祭司只是轻声笑了笑,“祈天宫清翛祭司,会将舒雪磬小姐的话转告大祭司的。”
“你……!”舒雪磬将鞭子卷在手中,上面缀着的银制花片“叮叮”作响,转念一想又笑了起来,“清翛?京中祭典从未有过这号人物,你虚张声势也要有个限度。如若被祈天宫知晓有人在云都城外冒充祭司……”
“大小姐,您少说几句……”侍从扯了扯舒雪磬的衣袖,压低了声儿,“祈天宫过去确有清翛祭司一职,原是大祭司的随侍,只是十余年前,前任少祭司离京之际,清翛祭司随行离去,因此大小姐您未曾见过。”
舒雪磬嗤笑一声,“那说来说去,不还是冒牌货?”
“这是祈天宫的家事,老爷吩咐过早些回去……”侍从苦了脸,今日打的旗号乃是陪伴大小姐出游踏青,但实际大将军对他们另有吩咐,此时正急着赶回复命,一味在此耽搁,误了时机,大将军可不会责怪他的宝贝女儿,只会拿他们几个出气。
舒雪磬白了他一眼,手中长鞭向清翛祭司甩去,密密的银片闪出一片鳞光。
她进入云都十余年,一向是父亲掌珠,也是这镜天城中不可一世的千金,从来没有受过委屈,更不能容忍有人压她一头。
“正好几位也要去祈天宫,不如就与我一起去大祭司面前对质吧?”舒雪磬身手敏捷,并非花架子,这一鞭直直地向清翛祭司的脸上袭去,要将她的面具打落下来,“到时候你们便知道,惊扰了大将军府上的千金,是什么罪过。”
“是么?”清翛祭司扬起手,勾住了飞来的鞭尾,银片“簌簌”,长鞭猛地绷直,然后在她手腕上卷起,将舒雪磬反手拽至自己身前。
两人离得很近,舒雪磬能看到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里面涌动着水波一样的暗蓝色光彩。
“你是谁……?!”舒雪磬似乎想起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双眼睛,但一时之间想不出端倪。
清翛祭司手腕一振,卷起的鞭子霎时崩断,银色的花片像下雨般从半空中溅落下来。舒雪磬也因为强大的力道被震开,跌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满头珠翠凌乱,比方才的女孩子更为狼狈。
“大小姐!”
侍从一拥而上扶起舒雪磬,更有人拔剑出鞘。
“大胆!即便是巫者,也该敬大将军府几分!”
清翛祭司仍是淡淡地笑着,似乎没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甘氏隐巫聚集在她身后,听了这位大小姐的话,又有村民少女在一旁讲解,他们也琢磨出了镜天城中这位大将军和祈天宫的关系。
同为巫者,且昨夜受清翛祭司搭救,他们会站在祈天宫这一边。
剑拔弩张中,清翛祭司摆了摆手。
通往城门的道路那头,隐隐扬起一阵烟尘。
一骑白马飞驰而至,马上之人身着华服,缀着珠玉的兜帽遮蔽着面容。
舒雪磬一怔,脸上急怒顿收,匆忙地整理起鬓发和衣衫。
白马勒步,青年翻身下马。
舒雪磬挣扎起身,跌跌撞撞地扑上前,声音委屈,与方才盛气凌人的样子完全不同,“殿下,你看他们……”
“大小姐。”侍从眼疾手快将她搀住,“您且别去,祈天宫的人也到了。”
众人闻言定神看时,才察觉到华服青年身旁弥漫着浅淡的烟气,原来并非马蹄溅起的尘烟。
烟气渐渐聚拢,现出数十个着灰色祭衣的人影。
为首的人须发花白,祭衣袖口祥云飞缠,背后金线勾勒出展翅欲飞的凤鸟。
“大、大祭司……”舒家的侍从急忙行礼,“不知是大祭司和殿下到来,我家小姐多有失礼之处。”
虽然舒家权倾朝野,从未将祈天宫放在眼中,但面对祈天宫的大祭司,明面上总要做出恭敬的样子来。
舒雪磬委委屈屈地也行了一礼,正要开口告状,已被甘氏主祭抢了先。
老者行过了巫者特有的礼节,不卑不亢地道:“老朽乃隐巫甘氏主祭,如此残年尚能亲自面见祈天宫大祭司,确实是三生之幸。”
“幸会。”大祭司冷淡地应了,目光落在一旁的清翛祭司身上。
甘氏主祭又道:“我等途中遭遇玄铁林黑巫伏击,多赖大祭司派出清翛祭司援护,方能平安抵达镜天城。”
大祭司点了点头,冷峻的面色稍稍缓和,向身侧的青年巫者道:“历华,你与巫祝带甘氏族人前往神坞安顿,主祭可否随我前往祈天宫一叙?”
“自然。”甘氏主祭从小辈手中接过一个磨损严重的铁盒,拄着形状奇特的木法杖,随大祭司往城内而去。
祈天宫的人各自离去,唯有清翛祭司仍站在湖边,华服青年走向她。
“你呢?不回祈天宫,也不去神坞?”
清翛祭司侧向他笑了,“我还有要事,叙旧的话,不急在这一时。”
青年压低声道:“大祭司特意来接你,也不给这个面子吗?”
“殿下……”舒雪磬红着眼圈站在不远处,埋怨道,“今日早上您不是遣缨华那妮子回复,说身体不适,不能同我一道外出踏青么?怎么如今又特特地来城外迎接这些没见过世面的隐巫?”
她切切碎碎地念叨着,想起方才所受的委屈,出的丑态,恨恨咬牙,“定是缨华那个死丫头骗我!”
青年制止了她恶毒的诅咒,温声劝慰,“舒小姐,缨华并不敢自作主张。我今日确实颇感不适,只是兹事体大,也不得不随大祭司前来。”
“舒小姐。”清翛祭司从她身旁经过,仍是淡淡道,“神坞一带,不容凡人聒噪,下不为例。”
舒雪磬气得脸上飞红,碍于青年在侧,且确实在城外耽搁太久,唤起侍从,“还愣着干什么,回去了!”
众人散去,湖边又恢复了安静,采收莲藕的少年男女们远远聚在一处,向两人张望着。
清翛祭司扬了扬手,一道水光笼在那跌倒的少女身上,消去她衣上泥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小葵。”少女惊讶地看着自己干净如新的衣服,还有迅速愈合的擦伤,怔怔问道,“神女殿下也和您一样厉害吗?”
“小葵,不要胡言乱语。”少女的姐姐赶来扶起她,向青年和清翛祭司连连道歉,“太子殿下,清翛大人,舍妹不谙世事,请不要降罪于她。”
“无妨。”清翛祭司笑了笑,转身离开,“殿下先回去吧。”
“你也早些回来,大祭司日夜盼着……”青年见她已经走远,似是不想多听的样子,叹了口气,截住话头,也上马而去。
少年男女们站在湖边,定定看着两人的背影。
这是他们第一次那么近地看到双华的太子,虽然刻意遮蔽着面容,但仍能让人感到他气度非凡。
至于那位愿意为他们这些平民出头的清翛祭司,说话温言细语,似乎流水一般温润动听,真是让人神往。
只可惜那位霸道的舒大小姐说得不错,大将军舒胤云手握兵权,战功赫赫,是这镜天城中的新起之秀,只知晨钟暮鼓、司掌祭典的祈天宫,根本无法与他的权势抗衡。
就连皇室也处处受舒胤云掣肘,听闻昭太子早已成婚,却仍时时遭到舒雪磬纠缠,那位祈天宫出身的太子妃也不得不避其锋芒,鲜少露面。
看方才舒雪磬的态度,恐怕传言非虚。
小葵扯了扯长姐的衣袖,“姐姐,阿娘说,从前祈天宫很是风光,待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也很亲善,是真的么?”
少女叹了口气,“我比你早生几年,虽然不记得太多,但也依稀记得大将军还没来时的情形。从前祈天宫的少祭司和他那位水灵族的夫人,是镜天城最负盛名的一对璧人,最与平民相善,可惜……”
“可惜什么?”
“十四年前,少祭司和夫人带着幼女离开云都,大祭司震怒,拢闭祈天宫长达半年之久,此后除了祭典,再不插足世间之事。”
再之后便是那位据说是鸣沙国王裔的舒胤云将军,自苦寒之地一路与玄铁林交战,率众奔徙而来护卫云都,被迎入镜天城奉为大将军。
清翛祭司已独自越过东平门的城楼,香火鼎盛的千门寺坐落在安平街上,商贩沿着繁华的街道摆摊叫卖,茶馆酒肆,歌楼绣坊,挨挨挤挤地遍布在这条街道两旁。
安平街与宁天街交汇的地方,则是整个云都最繁华热闹的所在,街道的中心矗立着玉石雕刻的神女塑像,纯白的沉明石铺成底座,传说每到神女生辰,便有朱鸟翔集,蔽天而舞,因此也被称作“凤凰台”。
塑像之畔,云都声名显赫的歌楼、酒肆、玉坊和茶馆,各自占据了一角。
清翛祭司混在人群之中,漫步走入莺歌燕舞的画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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