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再重逢

　　国庆放假前，学校组织了一次联谊活动，A中附属小学高年级的学生全部被老师带去了A中参加校庆。
　　因为快到了国庆大假，各个地方的交通都变得拥挤了起来，大巴车一路上走走停停，原本半个小时不到的路程生生地开了快两个小时才到地。班主任给大家讲了注意事项和集合时间以后就宣布了解散。
　　安慕竹看着陌生的校园里的一草一木，心里只觉得怪异得很，她的直觉让她并不想待在这里。她四下看了看，同学们都三三两两地去逛校园了，她打了个哈欠，准备回车上窝着睡上一觉。
　　“慕竹！”魏舒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看见安慕竹的身影赶紧叫道。他一路小跑到她的面前，从书包里拿出了魏妈妈早上给他准备的三明治递到安慕竹手里：“快尝尝，我妈妈亲手做的。”
　　安慕竹收了三明治放进自己的书包里，然后就被魏舒拉着去参观A中的教学楼了。两个人绕着教学楼走了一圈，一路上碰到了不少附小的学生，魏舒的耳朵好，不知从谁口中听说这会儿操场上有篮球比赛，于是又风风火火地带着安慕竹往操场跑去。
　　穿着白色球服的少年英姿飒爽，篮球在他的两手间灵活地运动着，一个虚假的投球动作后他抱着球成功避开另一个抢球的少年，跃起，伸手，投篮。一套动作刚完，篮球便破网而出，随之而来的是全场的欢呼声与哨声。
　　安慕竹站在原地看傻了眼，视线里那个正受众人吹捧的少年一点一点从她的记忆里苏醒，她皱了皱眉，总算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对A中这么抗拒。
　　如果不是眼前这一幕，她都快忘了卿竹就待着这个学校。
　　短短几个月不见，那个整天没皮没臊的少年似乎又长高了，俊俏了，也比小学时更受欢迎了，那些刚刚褪去稚气的女孩子们总会轻易被他的一个小动作而迷住，接踵而来的就是她们花痴的尖叫声。
　　那个人在球场上恣意的身影与记忆里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的身影重合，安慕竹想尽了所有的词汇，才找出了一个‘恍若隔世’来形容。
　　“慕竹，我们过去吧。”魏舒不由分说地就牵着安慕竹的手走向看台，他在握住安慕竹的那一瞬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种害怕她甩开自己的忐忑全部化作了动力以供心脏加速跳动。
　　不过安慕竹这会儿早就神游去了，自然也没注意到魏舒的动作。她木讷地坐在看台上看着球场上的卿竹，心里有些难受，却不能给这种感觉的出现找出一点合理的解释来。
　　“慕竹，你看那不是那天来找你的那个坏学生吗？”魏舒指着的自然就是卿竹。
　　“哎，你说谁是坏学生呢！”说话的是坐在魏舒旁边的一个女生，安慕竹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烫着卷发，浓妆艳抹的女生正恶狠狠地瞪着魏舒。
　　安慕竹拉了拉魏舒的衣角，示意他不要乱说话，这家伙却偏偏要往人家枪口上撞：“就那个穿白衣服的啊……”
　　话还没说完，又有其他的女生加入了申讨行列，安慕竹心里又气又急，拉着魏舒就跑了出去。两人一路小跑到了操场外围的树林，这才得以喘口气，安慕竹看着蹲在地上大口喘气的魏舒不满地抱怨道：“谁让你那么多嘴的？要不是我拉着你跑得快，我们今天绝对死在那里。”
　　魏舒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一笑：“没事儿，有我在，她们不敢动你。”
　　“你不在她们也不会动我啊，就你嘴欠！”她不满地瞪了魏舒一眼，拍拍手走人。
　　安慕竹一口气爬到了实验楼的三楼上，这里距离操场有些距离，却可以将不远处的篮球场尽收眼底。卿竹那队似乎是赢了，一群男生正欢呼着抱成一团，她的视线落在了那个拧开瓶盖喝水的人身上，她看见他一口气把矿泉水喝了个精光，然后接过了跟前女生递过来的帕子擦脸。
　　安慕竹撇下眼帘来，怕了拍身旁魏舒的肩：“走，回去了。”
　　“回哪儿？”
　　“车上！”
　　两个人回到了安慕竹班级的大巴上，安慕竹拿出了昨日刚买的一本《简爱》来读，魏舒则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读书入迷的女生，看着看着竟是闭眼睡了过去。
　　而这边读书的安慕竹看似认真，可心里却是乱的很，她一会儿想着篮球场上那个笑容满面的少年，一会儿又模模糊糊地记起了卿竹帮自己写作业的样子，她烦躁地用书拍了拍自己的头，闭眼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安慕竹侧过头来，魏舒倒在椅子上并不是很雅观的睡姿映入了她的眼中，她仔细想了想，自己和魏舒认识也有大半年了，这不长不短的日子里，魏舒顶替了卿竹的位置陪在她身边，卿竹能做的他都做得到，而且他也不会像卿竹那样不要脸地说些让人害臊的话。这样想想，卿竹似乎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安慕竹在心里告诉自己：“卿竹不算什么，你有魏舒陪着你就够了。”
　　这个年纪的安慕竹还太小，不懂得何为随心，只是一味地给自己催眠。等到多年以后她想起年幼时的那般感觉时，才懂得什么叫做逞强与自作聪明。
　　安慕竹尽量地避着卿竹了，至少在A中她并不想看见卿竹。可当她和魏舒有说有笑地去食堂排队打饭时，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队伍前面试图抢位子的卿竹，当然，他也一眼就看见了她。
　　卿竹愣了愣，望着那个正看着他出神的姑娘无所谓地笑笑，然后做出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走了过来：“同学，给让个位。”
　　安慕竹侧身，乖乖地给卿竹让了个位子出来，她还在盯着面前笑嘻嘻地挤进队伍的人发神，她身后的魏舒就开始抗议了：“喂，就算是熟人也不能这么玩儿吧？自己不会去排队吗？”
　　卿竹冷冷地看着魏舒，并不说话，隔了好一会儿嘴角上才扯出来一个嘲讽的笑容。魏舒被他的这一笑给弄地有些发毛，缩了缩脖子也不再说话了。
　　“两份鸡腿饭。”卿竹的声音有些清冷，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活力。他接过窗口上递出来的两碗饭，面无表情地转身往安慕竹怀里塞了一碗，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开了。
　　安慕竹赶紧从队伍里出列让位，等着魏舒打好了饭才一起去找座位。她故意领着魏舒从卿竹旁边经过，却又不敢回头看卿竹有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一顿午餐，吃地食不知味，最后她浪费了大半碗的白饭，但还是把那个大鸡腿给装进了肚子里。
　　傍晚老师组织同学们离开的时候，安慕竹回头再看了一眼A中的大门，心里竟然隐隐约约地感觉有些不舍，不过面上还是舒了口气告诉魏舒：“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联谊过后学生们就迎来了盼望已久的国庆七天长假，安慕竹回家后熬了一个通宵去写作业。肖芬芳从床上拉起了才闭眼不到一个小时的安慕竹，不满地训斥道：“大过节地睡什么觉啊！赶紧地起来看阅兵！”
　　今年国庆节的阅兵仪式是肖芬芳盼了许久的，要不是她工作太忙铁定是要带着安慕竹去北京的。母女两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烤鸭一边看电视，肖芬芳女士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却苦了这边睡眠严重不足的安慕竹。好不容易等到阅兵结束，安慕竹这才抽身回了房间，她这会儿虽然困得慌，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了，最后干脆起身跑去继续完成昨夜没写完的作业。
　　等到下午，她刚把作业写完，就听见肖芬芳在外面叫她收拾收拾准备出门。安慕竹看着自己那个打扮妖娆的母亲问道：“晚上出去吃吗？”
　　“不出门儿，院子里几家人合计了一下，今晚全院搞个大聚会。”肖芬芳站在全身镜前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看着镜子里的女人很是自信地一笑。
　　“就在院子里聚会，你穿成这样干嘛？”安慕竹狐疑地问道，然后在肖芬芳冷冷的目光中缩回了房间去换衣服。
　　晚上七点开饭的时候，院子里足足摆了五五张桌子，小孩子们全都被安排在了一个桌上，安慕竹身边坐着的正好就是卿竹。她埋头盯着自己面前的碗，余光却忍不住地落在了身旁的卿竹身上，他今天穿了白衬衫，整个人看起来都比平时还要帅气上那么几分。
　　这个时候安慕竹就开始后悔自己没听肖芬芳的话好好打扮打扮自己了，同桌的两个女孩儿都穿着新的连衣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另外几个男生也穿得很体面。全桌的人里偏偏就她一个人穿着随便从柜子里拉出来的花裙子，安慕竹想自己看起来一定比乡下来的傻老帽儿还要土。
　　她们院子里的孩子除了有一个刚满三岁不久，其他都和安慕竹的年纪差不多，几个孩子的话题打开了后就再也收不住了，就是卿竹也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安慕竹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的饭，耳朵却竖着把他们的聊天内容听的清清楚楚。
　　好不容易回了屋，安慕竹却又被肖芬芳给拦住问话。
　　“安慕竹，你是不是喜欢对门儿卿家那小子？”肖芬芳喝了点酒，这会儿面色微红地倚在沙发上。
　　“不喜欢。”安慕竹反射性回道，她小心翼翼地瞅了瞅自己母亲的脸色，等着下一句问话。
　　肖芬芳显然是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今天看你饭桌上老是看他，还以为你对那小子动了心。”
　　小姑娘想了想，斟酌着开口：“我以前和他玩儿得近，好久没见了，所以……”话还没说完，这边肖芬芳便就给她打断了：“你以前和他怎么样我不管，从今往后少和他接触！我听说那孩子现在整个的变了样，逃课打架样样都干！”
　　“他以前成绩不是挺好的吗？”安慕竹的印象里，卿竹一直就是院子里孩子们的学习对象，每年期末总是会捧回一大堆的奖状，那时肖芬芳看见卿竹来找自家姑娘，脸都能笑出一个花儿来。
　　“那是以前！”肖芬芳脱了外套挂在衣架子上，语气里全是不屑。她紧张兮兮地拉着安慕竹的手再三叮嘱她不能和卿竹走得太近，唠唠叨叨了好多遍才放人。
　　这一晚，安慕竹失眠了，黑夜的寂静留给了她足够的空间去思考。她闭着眼看着过去和卿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看着自己最近和魏舒在一起嘻嘻哈哈的日子，最后想起了睡觉前肖芬芳和她说的那些话。
　　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吧，谁让她现在只是个小学生，还没有能力去反驳大人说的话。
　　在那些稚嫩的年纪里我们不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所以只能乖乖地听大人的话，然后在不懂事时将一些珍贵的东西全部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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