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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妖
人间,重明台。
午夜的月,傍着星子,皎白的有些寒。
扶寻站在咒阵之外,眸中闪着灼灼的光,如同一只期待着猎物的小兽。少年敛目而立,黑衣挽着赭色的边,竟是浑然天成的邪肆。
重明台下,是整齐肃穆的朝臣。重明台上,是摇着祭铃的巫者在低低浅浅地念着连他们自己也听不懂的重明诀。
幽蓝色的阵纹在灰暗的石板上打出诡异的光芒,说不出的妖冶。勾勾折折的符文用血色的朱砂刻在古石雕就的八方灯里,分峙在重明台的八个折角上,泛着干枯的冷寂。
而后,祭铃声止,重明诀成。
扶寻脚下的古阵纹倏地亮起,又转瞬黯灭。这一刹,上古禁制汹涌而至,仿若地狱浓重的桎梏涣散成的阴抑洪流,铺天盖地。是让灵魂臣服的力量。
众人的衣袂,在沉寂的夜里飞扑而起,张狂着为所欲为的气息,一如无声的夜焰。重明台上的一袭黑衣却站得挺直,眸光所到之处,是不顾一切的执妄,就像那古阵中有着绝世之物。
归寂。
扶寻稳住有些虚浮的脚步,染上半分苍白的面上,竟是少年孩子般干净的笑。
八方灯亮起,是温和的烛色。
“司祭大人,这礼,可是成了?”扶寻歪头,笑地孩气。
“臣,拜帝上。”冥即拱袖垂首,月白色的华服将男子的容貌又添半分温雅。
“臣等,拜帝上。”众臣在冥即身后齐齐跪下,倒平添了几分嘲讽的敬畏。
“不用。”扶寻摆摆手,一副敷衍不耐烦的样子,“孤困了,便回了。”说着,已俯下身去,再站起,怀中竟是抱了一个人。一个弱冠年岁的男子。
众臣却被那句不用砸的凌乱,待扶寻已将重明台的台阶下完了一半,才忙不迭的叩首拜送。
扶寻却不在意,只将眸光落在了怀中男子的身上。全身都是湿透了的,红色的外袍是被刀剑割的不堪入目了,白色的里衣也被血染成一色的红,倒是这眉目,虽是紧锁着,却不显半分的狼狈,只是没了血色。
扶寻的步子不自觉的加快了,至于为何,总有些东西是人解释不了的。
于是,这一日,扶寻在人间逆天改咒,七夭在却妖界四面伏兵,九死一生。
然而,黑衣的帝上总归是救了红衣的妖,不管是阴差阳错,还是早有所谋。
七夭再醒来的时候,已是烛火通明的芜荒宫里。
长睫扬起,眸底浅淡的银白色一闪而逝,继而涌上层层的沉寂,深潭般的暗色被烛焰扑朔着,却是徒劳无功般,再掀不起半分波澜。
扶寻正盘膝坐在里侧,看到七夭那一瞬间扑灭在眸底的凛然杀意,倒是笑了:“七夭的眸子生得也太过惹眼,”五指的指尖已覆上七夭的长睫,“方才那场光景,怕是要孤记一辈子。”
“不要命的...人类。”七夭垂了眸子,沙哑的声音带着半分懒散,仿若刚才的凌厉只是扶寻的错觉。
“呵呵,”扶寻仍旧用指尖玩弄着这人透着半分妖异的长睫,“命有何用?孤呢,只要七夭。”玩笑一般,听不出真假。
七夭闻言,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只躲过眉目间的指便攀上了扶寻的肩头,是快到生死一线的速度,唇齿轻启,端的是平平淡淡却危险至极的声音:“你可知,我是妖,世间最可怕的一种妖。杀人嗜血暂且不提,就连手中的枯骨,都是堆积成山。”
“这样么?”扶寻伸手将七夭赤稍的发插在指间,“七夭杀人,孤便任着七夭杀,七夭嗜血,孤便割了腕子由着七夭喝。”猝不及防地,他将七夭扑在床板上,双臂撑着,极黑的眸子里是深到看不清的执妄,“只一点,你记住了,你是孤的,孤一个人的,若有朝一日,你忘了,”手,已死命一般地扣在了七夭的肩骨上,“孤一定,让你比孤,死得更惨。”
七夭看着扶寻那分明只有孩子才有的眸色,竟生出半丝笑意:“是被人夺了什么东西么?”
扶寻怔了一怔,方才的棱角便化开了,却仍是带着半分执拗,道:“孤的东西,从来都是毁在孤的手上。”
“用我帮你么?”七夭就着烛火,忽而笑的轻断,本就带些妖气的眸子又添了几分魅惑,“你的东西,你这天下?嗯?”他向来不管别人的事,这人,权当顺眼。
“嗯,”扶寻软了手臂,错身躺在七夭的肩侧,有些闷闷的道,“我一个人,多没意思。”其实,他只要他在一旁看着就够了。
七夭闻言,便转过身去,看着扶寻小孩子闹脾气一般的样子,这样的帝王......“果然是小孩子。”
扶寻却是不依了,转头便对上了七夭的眸子,狠道:“不许叫孤小孩子。”
“呵呵。”七夭竟笑笑,不置可否。
哪想,扶寻又是一怔,抬手便挑过了七夭的下巴:“七夭生的,怎这般让人错不开眼,这个,孤也想试一试呢,嗯?”扶寻半带邪气的目光落在七夭的唇上。
七夭的面色又恢复到原来毫无波澜的样子,伸手扯开扶寻的手指:“你,最好离我远些。”
“咦?”扶寻动了动自己被攥在七夭手里的指,“七夭不喜欢呐。”
七夭放开扶寻的手指,兀自背过身去,再没有多说一句。
扶寻敛下眸中的衍出的邪恶,亦背过身去:“七夭以后只许笑给孤看。”
这烛火明灭的芜荒宫便再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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