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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五年后
“纤歌。”傅青安抬头看着坐在屋顶上那抹白色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她穿得太单薄的原因,还是衣服颜色的原因,又或是月光笼罩在她身上的原因,竟将她显得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纤弱无比。仿佛随时都会从他的眼前消失,再无踪影。
他不自觉的伸手去细细描绘那身影,想要深深的将她刻在自己的心里。
“师兄?你怎么来这里了?””纤歌低下头,才瞧见他站在屋檐下,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温柔,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傅青安轻跃上房顶,同她坐在一起,两人肩靠着肩,目光投降天边不远处那皎洁的圆盘。这是他觉得最美好的时刻,以至于这样的时刻在日后回想起来也是他最忘不掉的,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一般。
“这几年,每到这个时候你都会来这上面坐着,倘若其它地方寻不到你,不用想也便知你在这里。”他知道她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来这屋顶上一个人坐着,看着天边发呆。他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而这是五年前她来到空谷的日子,也是她失去弟弟的日子。
“纤歌。”他轻唤了她一声,声音温柔似水,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住。皎洁的月光洒在两人的身上。只要纤歌回头便可看到他眼中有丝化不开的温柔。
“嗯?”纤歌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傅青安,发现他眼里看她的温柔,不自觉的笑了出来。“师兄,你总拿这样温柔的眼神看我,未来的师嫂要是看到了,怕是会醋坛大翻。”
听出她话语里的调侃,他本想回说她两句,却在看到她笑得如此开怀的样子后,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这样开怀的笑容很少会出现在她的脸上,当初自从师父把她就醒以后,她不曾流过一滴眼泪,也不曾说过半句话,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为何会遍体鳞伤。他也曾试着逗她笑,想让她开口说话,可却没有任何效果,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她才逐渐开始说话,可却极少像这样笑得如此开怀。
傅青安轻叹了口气,觉得有些无奈,“你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里,到现在还是忘不掉那些过去?”
纤歌收起了笑容,将视线投入到天边那茫茫的黑暗之中,想起那些过去的事,语气也带着些悲伤,“有些东西是忘不掉的。”
“是啊,我到现在都还忘不了师父把浑身是伤的你带回来的那个时候。”他无法反驳她这句话,就同她说得一样,有些东西是忘不掉的。就像他也忘不掉一些事,也忘不掉他初见她时,她遍体鳞伤的模样。
傅青安回想起那时他正在院子里挑拣草药,只见师父一路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子,背上背了个满身是血的小女孩,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师父告诉他说她是从悬崖上摔了下来,他整个人都震惊了,那么高的悬崖,竟还可以尚存一口气,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可在后来得知事情经过后,他的心里也在那个时候生出了只想保护这个小女孩的念头,不想再看她受伤。
“我只希望你以后别再受伤了。”他揉了揉纤歌的头,眼中流露出心疼,“你当初遍体鳞伤的样子,我不想再看到了。”
“那个时候,我也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活过来。”纤歌不禁苦笑起来,她还能活着,不知道这是上天对她的怜悯还是惩罚,只留她一个人孤独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
“纤歌,现在你还有我和师父,我们就是你的亲人,而这空谷便是你的家,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师兄我都不会让你再受一点伤。”
纤歌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双眼含笑,用手指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语气轻柔。“师兄,你总对我这般好,以后师嫂会吃醋的。”
不知道是气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意,还是气自己无法将对她的爱慕说出口,傅青安心里有些不悦起来,但脸上却未表现出来,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你怎老爱提一个还没出现的人呢?”
“师兄,你都多大了,也该给我找个师嫂了。”
傅青安看她一脸不在乎般的模样,不禁垂下了眼眸,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心里生出几分难过。“以后就别再提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了……”‘除了你,我的心里早已容不下别人。’他将后面这段话咽回了肚子里,不敢说出口。
“好,不提了,不过师兄,你当初是怎么来到空谷的啊?”纤歌想起他从来没提过关于自己的事,不禁有些好奇。
“我也在小时候失去了亲人。”傅青安望向天边,陷入一段漫长的回忆中。“因为一场瘟疫,村子里很多人都死了,我爹娘他们也是感染瘟疫死的,只有我活了下来。”
回想起那段回忆,昔日的景象仿佛历历在目一般,一幕幕的景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清晰无比。随处都能看见的尸体,入耳皆是哭喊声不断,入目尽是满目疮痍,狼藉一片腐臭的尸体味道仿佛就萦绕在他的鼻间,久散不去。“当初若不是师父途经那处,将我带了回来,怕是我也命不久矣。”
纤歌听完,看他神色有些悲伤,于是轻拍着他的后背,力道对他来说十分温柔。只因她也很明白失去亲人是一种什么滋味。
想起他当初曾为了安慰开导她时哼唱过的一首曲调,于是也哼唱了起来,希望这样可以安慰到他,
而他只是静静的听着。那段记忆的阴霾仿佛也随着她的歌声慢慢从他心中开始散去,待她唱完,傅青安才开口说话。“这首曲子,不就是当初我拿来逗你开心,想让你开口说话的那个时候唱给你听的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就只想起了这首曲子。”她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看她一脸无辜的模样瞧着自己,知道她的用意,傅青安笑了出来,笑容里充满了宠溺。“我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她也跟着笑出了声,想起他当初为了安慰她,给她哼曲时的模样,她就忍俊不禁。“师兄,你以后千万别在别人面前哼曲。”
他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
“会把人吓跑的”
听出她语气里的调侃,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敢情这是嫌他哼曲难听。于是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禁笑出了声来。“师父给你的惩罚你可完成了?”
正当纤歌笑得合不拢嘴时,一听到这话,那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转而蹙起了眉头。
前些日子因为她偷偷溜出了空谷,想要去查查白家现在的状况,以及寻找当初逃跑时遗落在白家的面具,于是忘了时辰,很晚才回到空谷。正因为这样瞧不见她的踪影,师父找她找得着急,在他知道她去打探白家的事后,更是气得不行,便罚她抄完一本医书,明日就是最后的期限。可如今还差好几十页没抄完,若不是师兄提起,自己早就将它忘在了九霄云外。
她简直欲哭无泪。“师兄,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我觉得你这性子应该是不会将这件事忘得干净的。”嘴角的笑容愈发加深,傅青安笑得快合不拢嘴。偶尔她就爱整蛊他,如今让她吃吃鳖,也是好的。
纤歌立即跳下屋顶,轻巧地落在地上。想起平日里自己总爱捉弄他,她觉得他现在就是故意在报复她,与自己聊了半天,居然一直不提醒她,气死她了。
她转身向他摆了摆手,便赶紧走回自己的房间,然而刚走没几步,身后便传来傅青安的声音。
“记住,你叫纤歌,云纤歌,白暮歌这个人的一切已经与你无关。”他看着她的背影喊道。
听到他的话,她的脚步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但随即便踏步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傅青安轻叹了口气,他只是不想让她陷入仇恨之中,最后因为仇恨而蒙蔽了自己的双眼。
翌日
“死丫头,你本事越来越大了啊!”
清早,傅青安就被院子里老头子的大嗓音给吵醒,打开房门便只见他鼓着腮帮在院子中走来走去,纤歌则跪在不远处,脸上虽是一副委屈的表情,但只要细看便可发现她嘴角处的那抹狡黠。
“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问问她做了什么。”老头子手指着纤歌,眼神里尽是愤怒,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师父,我不是有意要这样做的,只是师父你让我抄的医书还没有抄完。”纤歌开口为自己辩解着。
“你没抄完,那你怎么在我的房间里放迷魂香?”说到迷魂香三个字时,老头子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昨日说的啊!”纤歌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开始模仿起老头子的语气跟神态。
“死丫头,明日天亮为师要看到你抄写的医书,不然……哼!”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
一旁的傅青安看了有些忍不住笑,觉得她这模仿能力倒是极强,将老头子平日的神态表现得惟妙惟肖的,半分不差。
“我的确这样说过。”老头子挠了挠嘴边的胡子,想起他确实说过这话,但他还是不解,于是问道:“可这跟你在我房里放迷魂香有什么关系?”
“我这不是为了拖延时间嘛,想让你再多睡一会,好让我赶紧抄完,不然抄不完,你又要罚我再抄。”她轻微嘟起小嘴,眼珠来回转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自己身前的地上。想起昨夜她回到房里后就开始抄医书,一个晚上也就只抄医书了,谁知道抄到半夜不小心睡着了,今早一醒,就只想到了下迷魂香拖延时间的这个办法。
话刚一说完,一旁的傅青安把刚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吐了出来,老头子被气得将嘴边的胡子吹了起来,双眼瞪大,用手指着纤歌。“你…你…你怎么不把我这老头子直接毒死?这样你就直接不用抄了!”
“师父,迷魂香里我加了对身体有益的草药,平日对失眠是很有帮助的。”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无辜。
听听,听听这话,她给他放迷魂香还是她有理了?他还得感谢她帮他解决失眠问题不成?老头子觉得自己再听下去迟早会被她气死,于是直接甩袖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到她眼中的狡黠,傅青安觉得十分头疼,实在是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多小聪明。“你啊,也真亏你想得出来。”
“我这也是逼不得已,你也不帮我出份微薄之力,没有办法,我才出此下策的。”
能把这种话说得极其无辜且义正言辞的,傅青安觉得这天底下除了她云纤歌,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出来了。
“你倒是有理了?”他轻轻敲打了下她的额头,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微弯下身子帮她拍掉了裙子上的灰尘。“那日你若不溜出空谷,会被罚抄医书吗?再说师父认得我们两人的字迹,若是我帮你抄,被发现的话,师父他会罚你罚得更严厉,还记得有次你认错了草药,他也是罚你抄医书,我替你分担了些,后来被认出字迹,却害得你被罚抄了十遍医书,这事你忘了?”
“怎么可能忘,那次差点没将手给抄废了。”纤歌说完,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看她像是要将自己的脑袋晃下来一般,傅青安立即用双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颊,固定住她的脑袋,防止她再继续摇下去。“你这摇头晃脑干什么呢?”
“刚才头有些微痛。”
她说完,傅青安一下子皱起了眉头,她这头痛的毛病是五年前坠崖落下的病根,查不出原因,只知道严重的话可能会导致晕厥,且还反复无常。想起有一次去采药时,她也是说她头疼的厉害,结果没走几步就晕了过去,好几个时辰才醒过来。不知道她这病因,就根本无法根治。想到这他心里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见他皱起一双好看的剑眉,纤歌将手轻抚上他的眉间,想将他皱起的眉头扶平。“师兄,你一皱眉头,就仿佛变成了糟老头子。”
傅青安知道她只是为了不想让自己担心,故意在打趣他。松开皱起的眉头,他嘴角泛起一丝邪笑。“你见过有我这么好看的糟老头子?”
“师兄,你简直不要脸!”
“有你这么说师兄的?”他松开她的脸颊,转而用手轻揉了揉她的头顶。“想必这次师父是真的生气了,你去哄哄,平常哄人的本事不是挺好的吗?”
听到他的话,纤歌不禁大笑起来,“我倒没想到师兄原来也会调侃人,平常总爱板着一副俊脸,没想到今天也会跟我开起玩笑来。”
话刚说完,便撒腿就跑,只留下傅青安一人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她一路奔向厨房,开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打算做一盘红烧肉去请罪。知道师父最爱吃她做的红烧肉,所以每次师父生她的气,只要用红烧肉哄哄,再说些好听的话,就能够让他消气。
等做完红烧肉后,她立刻将红烧肉端进师父的房间,心里也早就想好了该怎么认错。
于是整个下午,纤歌努力发挥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将平时老头子爱听的所有赞美都说了个遍,撒娇,威胁等各种手段也几乎全部都用上了。
“师父,徒儿知道错了。”她实在觉得苦恼,师父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换做平日若是把红烧肉放在他的面前,他早就扑上来了,哪会像现在这样任她这么说,他都坐着不理她。
但就算这样,纤歌仍旧不死心的端着红烧肉继续在老头子面前晃悠,她就不相信师父会一点也不动摇。
“师父,这可是你最爱吃的红烧肉。”纤歌说着便将盘子凑近老头子的面前,“好香啊,师父你要不要闻一闻,尝尝味道如何?”
那火红的嫩肉让老头子移不开视线,诱人的香味也已经开始撩拨起他的食欲。最后,还是受不了美食的诱惑,他忍不住用手拿了一个放进嘴里。入口的的同时酱香四溢,咀嚼起来,那肉可以说是肥而不腻,让人吃了一口,还想再来第二口。让人垂涎欲滴的同时也惹得人心生温暖。
美食入口后,老头子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了下来,他不得不说,这丫头做得菜真的是好吃极了。
终是受不了她的的死缠烂打,他的话语里尽是藏不住的无奈,“小纤啊,我不是在怪你给为师放了迷魂香。”
“师父,小纤知道。”纤歌蹲在老头子的跟前。
“既知道,又为何还要溜出空谷?”
她沉默了下来,没有说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溜出空谷虽是去调查白家现在的情况,可也是存了复仇之心去的,若是让师父知道自己还存着这心思,想必会更生气。
老头子见她不说话,叹了口气,“白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前几日中了一种名叫藜槿的毒。”
“是么?这我倒不知。”
“白家中毒的时间刚好是在你溜出空谷的那日,我记得那日你很晚才回来。”
“嗯。”
“丫头!”对于她这样轻淡的回应,老头子有些微怒。“丫头啊,这藜槿毒药可只有你最清楚啊。”
“不是我做的。”看出老头子的怀疑,纤歌嘴上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可心里也开始起了怀疑,这藜槿毒药现在确实只有自己一人知道,可她却从未对白家下过这种毒,既不是自己下的,那这个毒又会是谁下的?
“不是便好。”老头子笑了笑,听到她说不是,他便放心了,因为他了解这个丫头,只要她说不是,那便不是。
“这藜槿毒你可曾告诉过别人?”
“不曾。”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纤歌轻皱起了眉头,不过最后又摇了摇头。
老头子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想到了什么就说,憋着作甚。”
“这个毒药其实除了我以外,还有小圣知道,这世界上也就我二人最清楚这毒,只是小圣现在已经不在了。”
“那他可曾告诉过别人?”
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不过我曾经有告诉过他,让他不许将这个毒说给别人知道,而如今他人已经不在了,也不可能会有其他人知道。”
“不管是谁下的毒,只要不是你便行了。”老头子拍了拍她的头,只要不是这丫头,不管是谁他都不在乎。
纤歌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当她回到自己房里时,天色也已逐渐暗了下来。
白家对她来说,那是一段不愿再提起的伤疤,那个人对她做的这一切,怎么可能没有恨,她恨得几乎想把那个人撕碎,可是她绝不会用自己的医术,用下毒的方式去报仇,只因她记得师父曾说过的话。
五年前她被救起后,知道了救她的人医术了得,她就想学医,一方面是因为她的娘亲生前也是会医术,只是没有来得及教她,一直都是靠她自学,她想要像娘亲一样救病治人,另一方面她也存了私心,想要用医术让白家受于病痛折磨,最后死得悄无声息。
可那个时候,当她请求老头子教她医术时,他却拒绝了她。
“孩子,你心中的仇恨太重,实在不适合学习医术。”
“为什么?”她不解,不知道学医与她对白家的仇恨有什么关系。
“何为医者?”他只是这样问了一句,而她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回答。什么是医者?尽管她后来翻遍了空谷里的医书古籍也依旧找不到答案。
自那以后,关于她要学医的事,老头子便没再提及,那个时候尽管他没有受她为徒,但她依然学着师兄称老头子一声师父。直到那件事后,事情才有了转机。
她记得,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明媚的阳光,和煦的春风,盛开的花草,溪水流淌的清脆声,活泼的小兔与飞舞的蝴蝶都为这空谷添了份生机和活力。或许是因为一切都太美好,以至连带着她的心情也不自觉的喜悦起来。
她观察着空谷周围的环境,欣赏着美丽的景色,发现空谷四周都是被悬崖所包围起来,进空谷的路只有两条,其中一条路只有谷内人知道,且路上机关重重,外人很难进来,另一条路,便是从那悬崖上跳下来。
正当她边走边瞧着空谷周围的环境时,从不远处的草堆中发现了一个身受重伤的人。那时她虽还未学习过医术,但曾经都有看过医书,再加上娘亲在世时也教过她一些药草方面的知识,对药草也算是略懂一二。因此她走近时看到紧握在对方手里的药草时,很快就认出了那草药,是黑节草,这草药珍贵,大多都生长在悬崖峭壁上,于是猜想到对方是为了采这药草不小心才从悬崖上摔了下来。
见他还尚存一口气,她简单的给他包扎了下伤口,便立即把他带回去给师父医治。
“师父,师父。”
“怎么回事?”听到她的喊声,老头子开门从房里出来,便看见一个浑身是伤的人躺在她的脚边,不禁有些怔住。
向来在医治病人的过程中不许任何人在场的师父那一次却是例外让她在场看着,也是从那一次她才真的想明白了当初师父问的那个问题。
师父其实很早就知道她想学医的目的,不过只是为了报仇,想让白家人死于病痛的折磨。所以师父才会抛给她那个问题。
也在那时,当她看见师父把一个将死之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那瞬间,那个时候她只觉得心中生出些说不清楚的喜悦和钦佩,她才明白‘何为医者’,原来就是这样。
‘医为任人之术’,而她却想用它来害人。
从那之后,在她明白了什么是医者后,师父才开始同意教她医术。
“丫头,答应我并牢记住,日后无论如何,绝不可用你今日学来的医术去害人。”
而那么多年过去,她也一直记着师父说的这句话,若有一日可以报仇。她绝不会用医术去害人。
于是在这漫漫长夜中,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纤歌逐渐进入了梦乡。
旦日,天刚亮,她是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的。
纤歌随便披了件外衣,凌乱的衣服,凌乱的穿着,一打开房门,只见傅青安紧皱着眉头看着她。
“纤歌,快去换好衣服,梳洗好再出来。”傅青安皱起眉头,看她将衣服凌乱的随意披着,露出一大片白嫩的肌肤,就连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披散着,这模样实在是像极了山下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婆子。
“还不是你敲得那么急,这才刚天亮。”当她洗漱穿戴好一切,再次打开房门时,他的眉头才舒缓一点。
“我们去梅林那边。”话刚说完,傅青安便立即拉着她往梅林方向走去。
“去那边干什么?”梅林是布在空谷外的一个迷阵,也是进入空谷的必经之路,那里就如同一个迷宫,很难走出来,且里面还机关重重。纤歌记得每次自己进出空谷,都要穿过梅林,但也总会被困在里面,最后都得师兄来接她。以至于她虽然喜欢这些梅树,但对这梅林里的迷阵可没有什么好感,不知道师兄带她去那里干什么。
“师父呢?”
“你去就知道了,你啊,这回可真的惹出麻烦了。”傅青安语气充满了无奈。
“究竟出什么事了?”她有些不不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
“你可还记得你曾经救过的那个人?”
听他这么一提起,她想起了那个不小心摔落悬崖,被她所救的书生,轻轻点了点头。
“你可知他这次带了什么人来?”走在前面,傅青安时不时的往后看,发现她有些跟不上自己的脚步,又将自己的步伐逐渐放慢下来。“当今皇上最宠的一个官员。”
“朝廷的人?”纤歌有些愣住,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何会与朝廷中人牵扯上关系。
“不过也多亏了这梅林,挡住了他们。”傅青安笑了笑,眼里充满了宠溺,“师父很生气,你啊,不知该说你什么才好。”
“我们不是告诉过他,有关空谷的事不许他泄露出去,当初我们也是亲自蒙住他的眼睛,送他出谷,按理说他不可能知道进空谷的路。”纤歌边说边追上走在前面的傅青安,与他肩并着肩。
“你忘了前不久你偷溜出谷外,跑到都城里去打听白家的事了吗?”
听他这么一说,她立即反应了过来。“你是说那日我被人跟踪了?”
明白过来后,她不禁有些懊恼起来,都怪她那日只顾着查找消息,心不在焉,被人跟踪了都不自知。
傅青安点了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那朝廷的人他们来这做什么?”
“请师父去救病治人。”
纤歌一下子蹙起了眉头,想起师父曾说过,说他发过誓这一生绝不下山,只待在这空谷了却余生,外界琐事全与他无关,问了当中的缘由,他也不说,只一个劲的摇头,可看得出来,他的眼里总是透着一股悲伤。“师父不是不下山的吗?”
“就是因为这样,现在双方正僵持之中呢,你鬼主意多,所以才来找你看看有什么办法解决。”
“那我们快走,别耽搁了。”纤歌说完便赶紧拉着傅青安往前走。心里生怕老头子与来人打起来。
当傅青安与纤歌两人赶到梅林外时,只见老头子被一群侍卫围住。
“晚生听说您老人家医术高明,所以想请你随我走一趟。”
“听说?听谁说?你就是用这样的方式请我的?”老头子的语气中略带些讽刺的味道,轻瞥了眼围住自己的侍卫。“我倒不知堂堂一个朝廷官员是这样对待一个老人家的。”
“还不给我退下,都围着老医仙做什么!”
听到命令,围住老头子的几个侍卫才散开,退到白乐天的身后。
“您老人家就别犟了,这救人要紧,您可是大夫啊,就跟我下山救人吧!”白乐天几乎是用着恳求的语气说着。
“我人老了,不中用了,有些东西早忘了干净,医术早就生疏了,万一治出人命怎么办,不去,坚决不去。”老头子摆了摆手,态度十分坚决。
白乐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肚子的气却又撒不出来,只觉得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如果就这么走了,真是让他心生不甘。于是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那个人是……”纤歌看到老头子跟前的男人,他身形极为欣长,穿着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上面缀着一枚白玉佩,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他额前还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显得颇为轻盈,整张脸看上去也是十分俊朗。不知为何,她的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只觉得此人给她的感觉有些熟悉。
傅青安见她一直盯着白乐天,一张脸十分疑惑,于是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当朝宰相,白乐天。”
纤歌心里有些诧异,前些日子她溜出空谷查到白家现在已经不是白府,而是成了宰相府,那么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了?幼时她那个只见过四次面的哥哥?想到这,她的嘴角随即泛起一丝冷笑,难怪觉得这么熟悉。
傅青安走到老头子身前,微微作了揖。“真是麻烦大人了白跑了这一趟。家师只是懂点草药知识罢了,谈不上什么医术高明,再则我们这医术哪比得上你们的御医。”
“可我听这位书生说,是这位老人家救了他,这位小兄弟可是见识过这位老人家的医术,民间也都在传这空谷里住了个老医仙,且医术高明。”白乐天看着突然挡在老头子面前这个模样生得年轻俊秀的男人,语气令人毋庸置疑。他知道他们在找借口拒绝他,但如果不是已经访遍名医,包括宫中御医都没有办法医治府内人的病,他也不会亲自来寻这医仙,如今也算是病急乱投医。
他将头转向身后,看向身后的书生,“对吧,这位小兄弟。”如今无论如何他都要带走这百姓口中的医仙,他就不信这全府上下几百人的病就治不好了。
书生刚想回答,却突然感觉一股冷意向他袭来,看向傅青安身后不远处的梅林里走出来一个人,只见当年救他的那个女子正一脸冷漠的看着他。不知为何,他有些畏惧这个女子,觉得她身上有着一股强力的气场,眼中的冷意更是让他不敢注视她的双眸。
见书生半天都没有回答,白乐天有些不耐烦,正想开口询问他是怎么了,却注意到他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身后,于是转过头看向书生的视线方向,竟被不远处一袭白衣的女子吸引住了视线。
只见对方的步履轻盈,一步步向他迈进,白色的衣裙被微风吹得轻拂了起来,女子的脸上带着一抹淡然的笑意,眼中透着恬淡,好似这世间什么东西都入不了她的眼。这令他有些看痴了。
“民女叩见大人,敢问大人是要医治什么人?”纤歌走近白乐天身前轻点了点头,算是给这位丞相大人行个礼。
佳人在前,白乐天才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这女子的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十足。“是本官府中的家人。”
“可是那赫赫有名的宰相府。”
“正是。”
“那还烦请大人先回去,待我准备一些东西,过几个时辰后,便会到大人府中医治他们。”
白乐天觉得明明她只是轻微笑了笑,可这笑却如同微风一般轻轻巧巧地撩动起了他的心弦,让他一下子失了神。
一旁的傅青安见白乐天一直盯着纤歌出神,那是一个男人对女人青睐的眼神。微皱起了眉头,他心里泛起丝不悦,便出声提醒道:“大人。”
听到呼唤,白乐天才立即回过神来,神情显得有些犹豫。“姑娘也精通医术?”
“听大人这语气,是不相信我的医术?”纤歌看着白乐天的眼睛,两人相互对视着。
“不是不信,只是……”白乐天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觉得这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夫的模样,连宫中御医都没有办法,她一个弱女子又能行?
“若我欺骗大人,任凭大人处置,若大人仍旧不信,那大人还是请回,另寻高人。”
瞧见她眼里透出的坚定,白乐天突然觉得对她,他竟有着一种想要亲近和信任的感觉。觉得或许她有办法医治娘亲他们。也自知磨破嘴皮,老头子估计也不会跟他下山,而自己也不好强行带走。但倘若这姑娘愿意去相府一趟,不管医术如何,总还可以试一试。想到这于是便不再犹豫。“那还请姑娘遵守承诺。”
纤歌点了点头。“嗯。”
目的达到后,白乐天想起自己还要进宫一趟,于是便打算离开,可就在带着身边的侍卫刚走没几步,就被纤歌叫住了。
“大人可否留下这位书生。”
尽管有些疑惑,但他依然点头应了应,转过头对一旁的书生说:“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想必是有什么事想跟你说,我还有要事处理就不逗留了,你自己稍后再来。”
书生听见后,轻点了点头,“小生知道了。”他表面上虽是平淡无奇,但心里却早已翻腾起来,不知道对于自己的不守信用,那女子会不会放过自己。
目送着白乐天一行人逐渐消失的身影,书生突然感觉到身后仿佛有数把利刃在将他碎尸万段。回过头,三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呵呵……”他不断干笑着,觉得这场面有些令人尴尬。
纤歌与傅青安云淡风轻的扫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进了梅林。
“跟着我们走,臭小子。”老头子瞪了一眼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他,随之也踏步离去。
而他只好一脸苦相的跟着前面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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