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玦珏
又是三月之后。康熙四十二年。
我现在身处江宁曹家。曹寅育有二子二女。长子曹顒善武,次子曹頫善文,三女曹环长于琴棋双艺,而小女儿曹玦理所应当的跟我差不多,略通书画几分。
曹玦。康熙二十九年八月十二生于江宁府,因嫡出上诰,圣颜喜。遂御圈名“玦”字。我边感慨这曹玦的名字虽与我同音却大有来头,皇帝给取的呢,读起来那气势都响当些子。一边还低头把玩着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小小的新月型的玉珏,刚好与黛玉套在我手上的是可以拼成满月的一对,看来我真是去过阴曹地府了。啧啧,如果不是这块玉珏我还真不敢相信呐。
“因小姐出生之时临近八月十五,月近满,老爷念小姐五行重金,偏阴属水,若为女子则善通灵巧,取‘净慈’顺应‘玦’字寓意不可锋芒毕露,也是老爷望小姐一生喜乐安顺。”
我念叨着夫人房里大丫鬟善柔那日一脸羡慕地告诉了我的这番话。唔,看来曹寅和嫡夫人的感情应该很好,否则不会这么重视我这个女儿。想到这,顿觉很开心,便轻微地撇了撇嘴角。恰巧这时清雅端了药膏进来替我换药,正好看到了我在笑。她也嘻嘻笑着,放下托盘,替我捋起袖子开始擦那半红半白的药膏。那气味,真是难闻,我掩了鼻子,皱着眉别过脸去。她见状,奇道,“小姐怎么又皱眉了呢?难不成是弄疼了?奴婢已经很轻了。”我屏了气,不想张口,遂摇了摇头。
“那奴婢刚刚还瞧着小姐笑呢,这回子又谁又给您气受了呀?”我正欲大声的回她:药!没成想话没出口就给人抢了先,“是谁惹了我们小玦儿呀?姐姐给你出气儿,看不把她的耳朵给揪下来作下酒菜!”我眯了眯眼,只瞧见来人明眸善睐,身上只简单地套了件青白色长裙,此时正拿着帕子站在我身边盈盈地笑着。这便是我的姐姐了,曹环。
“姐姐,你就知道打趣我!”我嗔了她一眼,却也给她这话呛得忍不住笑起来。她坐到我身边来,示意清雅去端一盆清水来给我盥洗,自己则亲自动手给我擦起药膏来,边跟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玦儿,当日你在河边儿到底瞧着什么了给吓成那样回来?唉…折腾的这病又拖了好些时日,亏得现在快好全了,也没留什么疤痕。”她叹着气,用手给我把药膏细细地抹匀了。我无声地耸了耸肩,我哪里知道她曹四小姐在河边儿看到了什么呢,总而言之她看到什么都不会有我在阴曹地府走一趟来的恐怖。既然这样我又何必多言?目前为止我又是不怎么了解情况,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
“既然你不愿意说,姐姐也不勉强你。”这时清雅已经打了水来,善柔又拿了整齐的行头过来。其余的小丫头们摆好了大木盆,姐姐斥了她们下去,褪了我的外衫就直截把我摁在木盆儿里开始让我蒸,我低头一看,盆里有浅浅的水,放了许多白十八学士的花瓣。得,这曹玦连喜欢的花儿都跟我一样,以前总觉着轮回太过玄妙了,现今看来不信这个邪还不成了。大约过了一刻钟,姐姐给我轻轻拭了拭身上的水汽,便着善柔麻溜儿地给我换上了缕金百蝶穿花的红洋缎子的外衫,配了鹅黄的短褂,下着月白滚边的撒花绉裙。还给我梳了个很玲珑精致的发式,只可怜了我,紧得暗地里“嘶嘶”叫了好几回,可为了漂亮也只得忍着,末了又在发髻边斜插了一支碧玉钗。如此隆重,我不禁心中大惑,这是要做什么呢?该不会是给我相亲吧?天呐,我可不要。还未等我问出口来,姐姐已提前说了出来。她长吁了一口气儿,道,“万岁爷下江南来了,晚间就要到咱们江宁府了,下人们在外间忙着,你这段时间就不要出去了,安生地在房里呆着吧。到了传晚膳的时候,我再来接你。”噢……搞了半天,是康老爷子要来呀。我不则声,淡淡地点了点头,开始照起镜子来。
“咱玦儿这么一打扮,倒真像那书中的人儿,虽比不上那画中人的绝美,但这般清傲已是旁人所不能比的了。”姐姐理了理我耳旁的碎发,拍了拍我的肩便出门自去忙了。她一走,我便把脸几乎是贴到了镜子上去照了,诶~!还真别说,这张脸,比我自己的那张要尖瘦多了,因为出水痘刚好,还没利索,所以身上还带了丝病怏怏的态度。一举手一投足间,真是颇有几分林黛玉的模样。莫非,我就是曹雪芹林黛玉的原型?我心中打着哈哈,自恋起来。由于大病过一场,所以到了现在身子还比较虚,这才折腾了没一回,刚刚又给蒸的暖暖的,不免睡意来袭,正反都不能出去添乱,我索性就和衣靠着床沿小睡一会儿吧,人朱自清不是还说: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么?不过说的可不是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嘻嘻一笑,渐渐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突然感到有人在拍我,我一睁眼,登时唬了一跳,我房间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小鬼头?还正拿他的色狼眼盯着我看,不学好了,看模样将至龆年,这长大了还得了?
“你是谁呀?”他张口问道。得,敢情您是这地保?查户口的是吧?不对呀,我转念一想,好像我才是主人吧?
在二十一世纪俺们手机一族都备受一个观念的影响,乃:动感地带,我的地盘听我的。于是乎……我发狠。
才将将把我的眉毛竖起来,门外就来了个老嬷嬷打扮的人,“哎哟!小主子诶!这是人四小姐的闺房,您进不得,快快和老奴离开吧。”那嬷嬷刚要进来,那小屁孩儿回身一指她那刚抬起来的脚,叫起来“不许进来,出去!你出去!”哎哟喂,还挺凶的嘛。那老嬷嬷见状,也只能讪讪地收回她那只脚,在门外干着急。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你是谁呀?叫什么名字?”他又转过身来,这回还顺带把手背到了后面,装老成?虽然说我年龄也不大,但好歹长你几岁,你也是要叫姐姐的,小屁孩样儿!
“你又是谁呀?”我挑了挑眉头,故作挑衅地看着他,又瞥了眼门外的老妈妈,看她那服侍打扮等级不低,看天已是晚间了,哈~!这小子估摸着是康老爷子的哪个宝贝儿子呢!所谓不知者不罪,先让我来“挑逗”一番吧。
“是我先问的你,你先回我的话。”他颠了颠脚,不甘示弱地回望着我。
“你……”后面的话还未出口,我就被那老嬷嬷的声音给震住了,只愣在原地。她刚刚叫谁来着?她刚刚说,“十三阿哥吉祥。十三爷,您赶紧瞧瞧!这十六阿哥进了四小姐的闺房,赖着不肯出来呢,老奴这正急着呢,刚巧您来了,快给帮着想想法子吧。”十三阿哥?胤祥?真的是我看了清穿以后心心念念的嚷着要和他一起睡棺材的胤祥么?忽而一只小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是那贼毛小子。我立即拉下了脸,阴沉道,“你做甚么?”
“你怎么了?”到底是小朋友,经不住人吓唬。他怯怯地往后退了两步,捂着脸道,“你别这样,你这样像极了我四哥。”
“哈!老十六,你这臭小子跑来这找人家曹姑娘说四哥坏话来了,看我回去怎么告你的状!”我闻声抬眼,一个头戴宝蓝瓜帽,身着月白长衫并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的俊俏少年跨门而入,但见他面色红润,皮肤白皙,神采奕奕。听闻此言,我面前那小屁孩儿一下跳了过去,紧紧扯住了那少年的衣角央求道,“十三哥,您回去可千万别跟四哥说。皇阿玛命四哥督着我做功课,我还有两篇文章没做就跟着下江南来了。这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顿骂,您若是说了,我一定完了。十三哥……”说着说着竟撒起娇来。
只见十三阿哥牵了他的手,笑道,“好,我不说。但是你闯了人家四小姐的闺房,是不是要给四小姐陪个不是呢?”那小屁孩儿听了,旁跑到我跟前来,郑重万分地说了句,“对不住啦。”我一心挂在胤祥身上,也没注意。忽然他生气地叫道,“我跟你道歉呢!”
我一愣,回过神来,忙回笑着说,“十六阿哥的道歉,我可受不起。”他好像还是挺生气的,毕竟是皇子,自小在宫中惯着,一定是第一次被别人这样地无视了。
好歹有十三阿哥,我这才和他连哄带骗地把小十六给弄出了我这里。我见门外的老嬷嬷也终于松了口气儿。便走过去道,“既然这十六阿哥跟着十三阿哥了,自不会有什么岔子。离传膳还有一会子功夫。嬷嬷方才劳神了,下花厅摆了茶果,嬷嬷不如去与其他人一起吃一些罢。”说罢,我支了清雅领了她去。这才又安静下来,直到晚膳。
在我肚子都快饿得咕咕叫的时候,姐姐终于来了,“万岁爷那儿传晚膳了,阿玛他们已在正厅候着了,我们快些过去罢。”我应了声,忙跟上了。姐姐携着我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门,过一条南北宽夹道,穿了一个东西穿堂,便由得后房门入了正厅。不愧是皇帝,就算是南巡,再怎么从简,这伺候的人已从夹道那里排到了厅门口儿。转过了大理石插屏,便见得上首独坐着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与阿玛一般大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康熙大帝了。略算了一下,康熙理应已是大衍之年却保养的如同正值强壮,不得不令人佩叹。一个眉目温柔宫女打扮的女子捧饭,善柔安箸,额娘进羹。康熙左手边是阿玛,右手边是一个长的极水灵的美丽女子,想必是康熙带出来的妃子吧。额娘进了羹,方告了左,挨着阿玛的左手边坐了,两个哥哥挨着额娘坐下了,十六阿哥那个小屁孩儿坐在了二哥身边,谁不知我二哥喜文,脾性文雅,保不准会被那小魔星给欺负。小魔星身边依次挨着的有一个不认识的男孩儿,接着是十三,十三左手边儿上又是一个略大一点的少年。我这样环顾一圈儿下来,才得出一个结论,这桌子坐满了,那我和姐姐坐哪里啊?
正愣神,姐姐忽拉了拉我的衣袖,我这才反应过来,忙学着一起做了个万福,“恭请万岁爷圣安,密妃娘娘安,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六安哥吉祥!”我随着姐姐一起含含糊糊地请起劳什子安来。密妃?顺懿密妃王氏?十六阿哥的额娘?我偷偷多看了她两眼,刚就觉得她实在是漂亮,除了漂亮应该还很善解人意,她可是咱们江南的女儿呀!
“赐座。”康熙呵呵笑了两声,他身边那个宫女便邀了我和姐姐入座一旁略小一点的桌子上。我们告了座,坐了。唉,真是丢人,就因为是女儿,所以连在家吃顿饭也不能同坐一桌?唉,罢了罢了。食不言寝不语,这晚膳可没有还珠格格里演的那么热闹,在无比沉闷中很快的度过了。一旁立侍的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那个温柔的大宫女与善柔一同立于案旁布让,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供作漱口用。我含着茶水,不禁笑起来,来了这里三个多月了,倒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场面的晚膳,没林黛玉命好呀!唉……这顿破饭,说起来好听,家常便饭,实则呢?吃的能憋屈死了我。不过好在沉闷很快过去,康熙还是很健谈的,饭毕漱口后,他便开始和阿玛,他的几个宝贝儿子并我两位哥哥一道开始讨论今夏的河工的事儿了。苦就苦在了我们这些个老女人小女生的,只能坐在那儿陪着,还得陪着笑,人皇帝老爷子如若笑了,你不能不笑吧?倘若说到严肃的,想笑还不成。真是痛苦到了极点了。
康熙一路历镇江,扬州苏州杭州等地巡视,见河工初步告成,便欣欣然作起诗来,他当先吟了两联,道“殷勤久矣理淮黄,几度风尘授治方。九曲素称天下险,四来实为兆民伤。”忽顿了顿,复又深深地笑道,“在座谁来接我的句子?”他刻意用了我字,脸上笑眯眯的,我顿觉地这位千古一帝很是可亲。
“阿玛,儿子只对得上一句,使清引浊须勤慎,分势开流在不荒。后面是续不下去了。”我心想原来《览淮黄成》是这样做出来的呀,不觉跟着背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厅里听的异常清楚,“虽奏安澜宽旰食,诫前善后奠金汤。”顿时满座寂然,我心咯噔跳了一下。
没料想不一会儿,康熙大笑道,“好,对地好,好一个诫前善后奠金汤。”他眯了眯眼,问阿玛道,“曹寅,这是小玦儿吧。”阿玛道,“正是。”康熙复回首招我上前去。
他笑看了我一回,问我道,“可有表字了?”
我福身道,“回万岁爷话,玦儿表字‘净慈’。”
“噢?净慈?”他略略沉吟,接着问道,“可有隐义?”
“回万岁爷话,小慈出生之时临近八月十五,月近满,阿玛因念五行重金,偏阴属水,若为女子则善通灵巧,取‘净慈’顺应‘玦’字寓意不可锋芒毕露,也是阿玛望小玦儿一生喜乐安顺。”我乖乖巧巧地回道,“可小玦儿辜负了万岁爷和阿玛的一片苦心,方才不是有意冒犯万岁上作。只是,只是听万岁爷您说着今年河工做得好,想着沿岸百姓可以不用受苦,一时感触这才不禁出了刚才两句,还望万岁爷饶恕。”
“这有何饶恕呢?你作的那联很好,朕喜欢。哈哈!”他偏了头笑着,很豪气地对阿玛说,“这等女儿,你是怎么教出来的,竟比的上朕的阿哥们!你倒是要教教朕了!”
我能感觉到阿玛额上已汗涔涔的了,可我心里还是大致能拎清楚的。正低头绞着手帕,康熙与阿玛正互相说着什么,又忽转头问了我一句,
“你可愿随朕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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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小的以后大概是一星期一更吧……
可怜啊……忙啊……
希望多多人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