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古

　　初春时节，桃花开了，灼灼其华地耀人眼目。我在村口的桃树下支起一个茶棚，为来往的行人提供一个休息的场所。
　　一树繁花微颤，回首，便见一个白衣男子倚树而坐，飘渺的粉色烟雾将他紧紧包围，给人一种似近似远的感觉。
　　“什么人？”倪婆婆走近我身旁低声问道。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将煮好的茶水装进茶壶，静静地坐在桌旁等待着行人的到来。
　　阵阵春风拂过，漫天飞舞起粉色的花瓣。桃树挽留不住花的离开，我这小小的茶棚也没能吸引住一个过往的行人。
　　看着倪婆婆变了的脸色，我抬手顺了顺她的背，“会有人光顾我们的茶棚的。”
　　倪婆婆看了我一眼，又朝我背后往去，“三娘，那位公子在桃树下坐了一上午了。”
　　“啊？”惊诧转目，才发现那个男子还坐在桃树下。春风掀动他白色的衣袍，撩起他的垂发丝缕，夹着那随风飞舞的桃花瓣，在阵阵幽香里如仙一般。
　　我微微一笑，倒了杯茶水便朝他走去，“公子可是等人？”
　　闻言，他抬头望了我片刻后，视线便落在了我端着茶杯的左手上，见状，我抬手摸了下左手上的戒指，“公子……”
　　没等我说完，他便转过了头，直直地望着前方。
　　我便不再多言，将茶杯递到他眼前，“公子都坐了一上午了，喝杯茶水吧。”
　　他接下茶杯，端在眼前看了一下，抿了一口后道：“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今日第一次见公子，我怎会知道。”
　　“那你可知水莽草？”
　　“知道，”我在他身旁坐下，“水莽是毒草，像葛类一样蔓生，花是紫色的，像扁豆。如果误吃了这种毒草，就会立即死去，变成“水莽鬼”，这种鬼不能轮回，一定得再有被毒死的代替，才能去投生。我们桃花江这边很多这种水莽鬼。”
　　他又喝了一口茶，“我是个道士，专捉此种鬼。”
　　我怔怔地望着他，“为什么？”
　　“我有个温柔贤惠的娘子，她从不嫌弃我是个穷道士，即使生活再艰苦，她也总是笑容浅浅。她会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的时候叫醒我，吃过她准备的早饭后我就会出村去，捕捉各种为祸人间的鬼怪。踏着落落余晖，我回到家里，与她共剪西窗烛。日子平淡，但我们过得很幸福。但是有一天，我回家时没见到那个总在屋前等待的身影，我开始还安慰自己她只是在做饭，直到触摸到倒在屋里的冰冷身体，我……，是水莽鬼害的她，我看到她手里的茶杯就知道。我不相信她已经走了，我一直在找她。”
　　我微微动容，“她叫什么名字？我帮你一起找。”
　　他转头望了我一眼，将茶水一饮而尽，唇角挂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她叫寇–三–娘。”
　　忽地，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而来，魂魄似要撕碎了一般，我知道，这是找到替身要去投生了。
　　……
　　又是一年花开日，人面桃花相映红。在习习春风里，我走向那个坐在茶棚里的白衣少年，拿起他面前的茶壶，倒了一杯用水莽草煮的茶水，在他诧异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祝生，你安心去投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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