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一笑

　　山中的早晨，空气格外清新，花香鸟语都弥漫在山的寂静中。铭鹏正要搭弓，听见有人说话，他飞上树四下一望，看见一位绿衣姑娘手上托着一只蝴蝶，声音正是从她那儿传来的。碧云只顾专注地同蝴蝶说话，一点也没注意到前面不远的大树上多了一个人。铭鹏看她对蝴蝶就像对好朋友一样认真的表情，有些奇怪，正想过去问，看到蝴蝶起飞了，接着又听到姑娘对它说“你一定要找完出山的路再来找我，我走的太远，好累了。”铭鹏还没跳下树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姑娘闻声抬头，望着着树上的他问：“你是谁？干嘛要笑我？”
　　看到她的眼睛，铭鹏禁不住呆了，瞬间停顿了思维。如果说杨贵妃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话，这姑娘就可以说是“抬眼一望万景清，千山万水尽愿凝。”她的眼睛太特别了，已经无法用“美”这个字眼去表达，也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似乎溢满了自然的灵气，纯净得可以溶解一切罪恶，像是一眼即可望到底的幽静湖泊，又像是刚被彩虹洗过的湛蓝天空。她的眼睛足以让人忽略了她的容貌，尽管她的容貌也是同样出色。这世上能同她的眼睛相提并论的只有维纳斯的断臂了。（据传，维纳斯的雕像原本是完整的，当雕刻家用尽心血把她雕成时，所有人都赞叹艺术家的杰作，只是，每个人在赞叹她的同时都会特别强调她出色的手臂，因为在他们看来她的手臂已经完美了。艺术家为了不让她的局美遮住整体美，便忍痛断了她的手臂，从此我们只能看到断臂的维纳斯，而她完美的手臂却渐被人们遗忘了，所以说这个世上如果有真正的完美，当之无愧属于维纳斯的断臂。）
　　姑娘见铭鹏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却不说话，便提高了声音问：“你是谁？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
　　铭鹏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跳下树，边朝姑娘走边笑道：“我吗？是蝴蝶的朋友，它昨天已经告诉我出山的路了。”
　　“真的吗？那你快带我出山吧！”姑娘高兴地说，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一般。铭鹏有些出乎意料，微微愣了一下，问：“你先告诉我你从哪儿来？怎么会不知道出山的路？”
　　“那－－你是好人吗？”姑娘想了想，郑重地问。
　　铭鹏又是一愣，随即道：“好人？当然是！”
　　“我告诉你，你就带我出山吗？”碧云认真地问。
　　铭鹏暗笑她的幼稚，随口道：“行！你说吧！”
　　姑娘目视前方，往着远山深处，缓缓道：“我从很深很远的山里来。我、我娘、师傅和师姐一直住在那里，除了师姐偶尔出来，我们从不出山。几天前……”她陷入回忆中。

　　在青山云卷云舒的深处，一个清雅的小院子座落山谷中。沿着花草护着的弯曲小径，不多时便可到院子门口，抬头，深绿的“云香居”三个大字镶在古朴的匾上，醒目洒脱，似乎展翅欲飞。推开门，院内空阔的园子里虽然仅有五六间房，但错落有致，其余空旷处，或花或草，或水或亭，似乎纯属自然生成，没什么规律，细看才会发觉这样的布局实在是一种精心的设计，每一步都让人感觉心旷神怡，仿佛就是为陶冶情操而设。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云香居的客厅内，神尼、凌紫霜、柳映月、碧云正坐在圆桌边吃晚饭。神尼放下碗开口道：“紫霜，你明天出山一趟。”
　　“是！师傅。”紫霜答道。
　　“我也要去。”碧云忙插嘴道。
　　“不行！你不能去。”旁边的柳映月马上阻止。
　　碧云不满道：“娘，您总是不让我出去，一直呆在这儿，我闭上眼睛也能把这里的一草一木说清楚。您不是说外面有个很大的世界吗？可您为什么不许我去看看呢？”
　　柳映月语重心长道：“云儿，外面很大，也很复杂，娘不想让你受到伤害。等过几年，娘带你出山好不好？”
　　“不好！”碧云一口拒绝，她扭头对旁边的神尼撒娇道： “师傅，您就让我出去一次吧！我都已经十七岁了。再说，师姐武艺那么高，不会有事的。老是呆在这儿，我……”她说着便委屈得想要哭了。
　　神尼沉思了一下，转向李月仙道：“月仙，云儿既然这么想出去，你就答应她吧。她已经长大了，也该见见外面的世界了，一直呆在这儿的确不是办法。京城那么大，不会那么巧的，况且没有人认识云儿。”
　　“那－－好吧！”李月仙犹豫了一会，勉强答应了。
　　“噢，太好了！谢谢师父，谢谢娘。”碧云高兴的直想跳起来。

　　碧云的卧室真像一个小小孩的房间，走进卧室，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窗台下的古琴，这琴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但琴弦却是翠绿色，好像是正努力萌张生命的倔强小草。墙边绿竹做的床上，放着一些自制的布娃娃，似乎在向人宣布——这床的主人是如何长不大。床头的书柜里，一排排的书静静入眠，因为它们知道明天将要出远门的主人今晚不会再像往常一样翻阅它们了。旁边书桌上草编的小动物们也安静地坐着，看着主人与娘亲的依依不舍。柳映月坐在床头，看着躺在被窝里的女儿，目光中满是不舍，再三叮嘱道：“云儿，你一定要听师姐的话，不要乱跑，不要管别人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娘，我一定听师姐的话。”柳映月还未说完便被兴奋的碧云打断了。
　　柳映月无奈地叹口气，又怜又爱道：“你呀！都怪我们太娇惯你了。你从未离开过娘的身边，娘担心你呀！”
　　碧云坐起来搂着她的脖子说：“娘，你不要这样子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保证，好不好？”
　　“乖女儿！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快点休息，不然娘可就不让你去了。”柳映月半真半假地说。碧云向她做了个鬼脸，乖乖地躺进被窝里，看着柳映月道：“娘，你也休息啊！”
　　“好！娘这就去。”柳映月给她盖好被，却并未起身。

　　客厅里，神尼坐在一边闭目养神，凌紫霜在收拾碗筷。神尼忽然睁开眼道：“紫霜，云儿她从未出过山，肯定对什么都好奇，你一定要管好她。”
　　“是，师傅。紫霜会照顾好云儿的。”紫霜恭敬地答应。
　　神尼又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次日清晨，二人便出发了。碧云只顾兴奋，没有一点离别的不舍，对担心她的师父和娘亲潇洒地挥挥手说：“娘，师父，我走啦！你们多保重！”说完扭头就去追前边的凌紫霜，仿佛出了笼的小鸟。柳映月欲言又止，无奈地摇摇头。神尼劝慰她道：“映月，你放心！有紫霜在，不会有什么事的。云儿已经长大了，不可能不让她出去，既然早晚要面对，早一些不是更好吗？”
　　“是，师父！我明白了！”柳映月虽然口中答应，眼中的忧色并无一丝减少。神尼也看了看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心中明白她的尘心永远不会断。看碧云没影了，二人停了一会儿，正要回去，忽然又见碧云回跑到可以望得见的地方，大声喊：“娘，师父，我会想你们的！”说完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又跑没影了，二人哭笑不得。
　　一路上，碧云不停地问，紫霜简直来不及回答，只能次次无奈地说：“云儿，你能不能不要再问了？师姐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你自己看就好了。”“好！”每次碧云都爽快地答应，但没过几分钟，她就忘了自己的话，继续地问，凌紫霜只有摇头苦笑。因为顾及碧云，本来十天的路程走了近二十天。
　　有天晚上，凌紫霜边拨火边说：“云儿，明天我们就可以走出山了，街市上人很多，你一定要跟紧我，我们买完东西就回去。”
　　“好！”云儿望着火堆，乖巧地答应，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师姐说买了东西就回，岂不是没有时间玩吗？不如我偷偷溜走，自己玩个痛快。”她拿定主意便故作漫不经心地问凌紫霜道：“师姐，从这儿一直走就到山外了吗？”
　　“对呀，所以你今晚一定要好好消息。”
　　“嗯！”云儿躺下，很快就闭上眼睛假装睡着。半夜她悄悄起身，轻轻唤身旁的凌紫霜：“师姐，师姐。”紫霜不应。她捡起烧火棍在旁边的石头上留言：
　　师姐：
　　我要一个人出山玩，我会自己回去，你让娘和师傅不要担心。
　　－－云儿
　　写完就悄悄离开了。

　　碧云转过头对段铭鹏说：“就是这样子了，谁知道到了这儿却找不到路，我正要让蝴蝶带我出山，就听见你笑我。现在你知道了，快带我出山吧！” 云儿理直气壮道。
　　铭鹏笑道：“当然会带你出去，巧的是我认识你师姐，我们是朋友。”
　　“是吗？我怎么没听她说过？”碧云眼中满是意外。
　　“她没有说过吗？怎么会呢？她该不会是不认我这个朋友了吧？”铭鹏故作惊讶地说。
　　云儿扑哧笑了，道：“其实师姐从来没有向我提过她的任何一个朋友。”
　　铭鹏笑道：“好啊！小丫头你敢骗我，小心我把你扔到这儿。”
　　云儿毫无惧色，得意地说：“我才不怕呢！蝴蝶会带我出去。”
　　“蝴蝶听得懂你的话？”段铭鹏眼中尽是怀疑。
　　“当然了！”碧云理直气壮地说：“蝴蝶是我的朋友嘛！娘说，朋友是很好的，有了朋友就会过得很快乐！有了朋友才会很幸福，就像我和蝴蝶一样。”
　　铭鹏并不信她的这奇怪的话，但不想和她争辩，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碧云，师傅她们都叫我云儿。娘说是为了记住师傅的救命之恩，就取‘云香居’的‘云’字，你也可以叫我云儿。”
　　“走吧，云儿，我带你下山。”
　　“你不扔下我啦？”
　　铭鹏笑道：“骗你的话也信，你可真傻啊！”
　　云儿不服气道：“你才傻呢！师傅总说我好聪明的。”
　　铭鹏禁不住哈哈大笑。他吹了一声口哨，一匹白马便跑到跟前。云儿惊讶地看着白马，上下打量，铭鹏看着她的表情，禁不住又笑了。道：“这是马，骑马可以很快下山。”
　　“我在书中看到过马的画，但没想到真实的马这么漂亮。”
　　“是我的马漂亮，别人的可没这么漂亮。”段铭鹏语气中含有得意。
　　“走吧，我带你出山去。”段铭鹏说完把她抱上马，自己也骑上去。白马飞快地向山下跑去。
　　“啊！真快，像师姐飞的一样快。” 碧云惊喜的叹道。惹得铭鹏又是一阵开心。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碧云转头问。
　　“我？叫贾鹏。你可以叫我鹏哥哥。”段铭鹏顺口说出一个一语双关的假名字。
　　“鹏哥哥，你会飞吗？”
　　“当然！我比这匹马飞的还快，你要不要看看？”
　　云儿忙摇头道：“不要，不要，你走了我会摔下来的。”
　　段铭鹏大笑道：“你怕了？”
　　“我才不怕。”碧云口中虽这么说，手却紧紧抓住马僵，一脸紧张的神色。
　　铭鹏又是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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