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烟箩

　　顾鲤醒了一声不吭，睁着眼睛盯着床顶的木雕花纹，呼吸声浅的几乎听不到。陈集洛按照师尊的吩咐每半个时辰来看看有无异样，谁知刚撩开罗帏，便被对方吓个正着，上下打量了稍许，小心翼翼地发声问道：“姑娘，你醒了？”

　　床上的女子并不答，一动不动。陈集洛皱眉，越发觉得顾鲤着实有些奇怪，面色苍白，衬着薄唇更加殷红，眼睛无神无光，就像睁着眼睛的活死人。陈集洛将手贴于对方颈上，皮肤一片冰凉，脉搏微弱但尚清晰。

　　此时刚过卯时，雪停了，阳光洒在雪上映进屋子，明晃晃地有些耀眼，陈集洛望向窗外无痕的雪色，一头雾水，打算去找阮渊商量，可还没等他起身，就听到女子的声音传来，像是浸过冰，比门外的雪还冷上三分。

　　“这是哪里？”说话时，顾鲤的视线仍旧飘离在前方，毫无生气。“长目云笈山庄。”陈集洛如实回答，“我。。。”此时顾鲤方才转向陈集洛，说起话来好像极其吃力，“好像瞎了。”陈集洛一怔，随即又想到之前顾鲤的表现，怕是醒来之后眼睛就已经看不见了。

　　太玄式虽然是第一次用，但也没听说有失明的危险，陈集洛此时无法，只能安慰道：“怕是一时眼盲，说不准静养几日就有好转。我师尊目前不在庄里，等他回来，给姑娘看看吧。”“不用。”顾鲤立即答道，眼神依旧涣散，“谢谢你救我，既然醒了，我便不再打扰，还请大侠给我根木棍竹杖之类，我可自行下山。”

　　陈集洛又是一惊，不说长目山天险，山路斗势，顾鲤又两眼已盲，体力尚微，说不准出了山庄的门，就被风雪埋了起来。“姑娘，我奉师尊之命照看你，此时他人不在，你若走了，我可不好交代。”

　　顾鲤沉默片刻，点点头说道，“也好，不知宗主何时回来？”

　　陈集洛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几声哒哒，冲进来一个女童，身后跟着阮渊。那女童见顾鲤醒了，飞快跑了几步扑过去，大叫：“师父，你可算醒了，十九想死你了。”话音未落，眼泪就开始簌簌地往下掉，原来是前几日和沈明犀一起回来的那个小孩。

　　顾鲤听到这孩子的声音，明显有些激动，“十九，十九是你！”语气也染上了些生气，明显与方才不同。

　　阮籍把陈集洛拉过来，耳语道：别打扰人师徒俩叙旧，我们走吧。

　　“十九，到底怎么了，我怎么会在这？”

　　“师父为晴姑娘换命后回到医馆，沈宗主就出现了，说可以救师父，然后就带着师父和十九来到这里。”十九一边抽泣一边说道。

　　顾鲤回想之前种种，突然一阵心悸，像在胸口砸了口重锤，十九见她面容痛苦，赶忙顺了顺背，“师父，你在这好好休息一阵吧，沈宗主一定能医好你的。”

　　“不用。”顾鲤仍然是拒绝，眼睛闭上一会儿，又睁开，“我们等他回来便下山吧。”

　　“我以为陆三岁的徒弟能比他有些礼貌晓些礼数，这看来也是不懂知恩图报的主儿。”还没等十九说话，门口吹进一阵风，来人正是沈明犀。

　　顾鲤听到他说话，也了然，从善如流地答道：“顾某谢沈宗主救命之恩，只是顾某现在双目失明，犹如废人，在云笈山庄带着不过是给宗主凭添麻烦。”

　　沈明犀哼了一声，疾步走进，捞起顾鲤细长的手腕，握在手里，说：“你的命我救了，你就得听我的。”顾鲤诧然，也不挣扎随即道：“那还请宗主赐我匕首利器砒霜毒药，我把这命还你罢了。”

　　“不过是双目失明，内力全失，读的那本书送还给了作古的先人。就自暴自弃命都不打算要了。陆三岁就这样教你的？”

　　“你！”顾鲤气结，十九在一旁听到眼泪又决堤如洪，道：“师父，你的眼睛。。。”

　　顾鲤甩开男人的钳制，忙摸索着拦过十九，贴着面柔声道：“没事啊十九，师父没事。”

　　“真是感人。”沈明犀见状，啧啧几声，“十九你还在乎你这师父，你那师父可是打算独留你一人无依无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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