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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青谷
桑海之楼,玄之又玄,却只在一叶孤舟之上,置于水中央。怪不得武林中人将江湖翻遍,也找不出半分影迹。这样翻云覆雨的所在,竟生在动荡不定的海上,随着那波涛的起伏,颠覆不管。桑海楼主自有使它安定的本领,那便是潮天剑——传说中最能笼络人心的武器。如何笼络人心?不过是个约定,但凡败于潮天剑下的江湖豪侠,无论之前如何声名显赫,必要放弃所有冠冕,成为桑海楼的拥趸。如有违者,人神共弃。如有叛者,天地不容。
这样一个规定溯源究底,却只是一句戏言:二十多前,三个风华正茂的少年江边饮酒,正饮得兴起,突然为一件小事计较起来。事关三人的家传武艺,本不分伯仲,但奈何均是心高气傲的紧,又趁着几分酒意,便要来一场比试,硬生生的分出高下来。三人击掌为誓,任一方若胜出,便要将该人的绝学奉为神明,一心信奉追随。
萧世鸿,莫如深,南宫青鹜。
一人用掌,一人弄针,一人使剑。
掌是缉鹰掌,针是夜渡针,剑是潮天剑。
那萧世鸿本就瞧不起莫如深的脂粉气,南宫青鹜的狂妄自大,万事,他一向只信自己的一双手。他的轻蔑之色浮于脸上,莫如深只是洒脱的微笑,不以为意,南宫青鹜却气愤莫名,直嚷的非要赢的他心服口服。结果,掌心被剑洞穿,鲜血淋漓,半招,只半招,一败涂地。过命的友情,只在这半招间,灰飞烟灭,也许,本是镜花水月……
莫如深安慰他,自己何尝不是被那剑击的七零八落,十招,输的比他还难看,却仍是不在意。萧世鸿却咬咬牙,屈膝抱拳,朗声道:“饶是如此,誓言在耳,不敢或忘。以后但凡有所差遣,凌天山庄萧世鸿必倾力而为。但凡有潮天剑之处,萧某必虔诚跪迎,如有违者,人神共弃。如有叛者,天地不容。”他说的字字铮铮,掷地有声。他甚至决然的切下一截手指,汩汩的血倒映着那惨白如纸的脸,凛然不容怀疑。
莫如深轻轻的叹息:“你……这又是何苦?”他拿过那柄绝世之剑,眼睛被剑光映得晶亮,一闪,似雷似电,毅然决然,却被生生打断。南宫青鹜苦笑着道:“本是一场玩笑,你们何必当真?” 莫如深微笑着道:“我若是不如此,岂不显得我莫如深比他萧世鸿气度差了?愿赌服输,原应如此。”他不再执著于那柄长剑,只一翻,手指捻了根玲珑秀雅的绣花针,夜渡苍凉。他便以那根针为案,狠狠的插进手心里……断指,埋针,究竟是哪个比较傲绝,究竟是哪个比较疼痛?南宫青鹜隐约觉得,他即将失去这两个至交好友了,而这柄南宫世家代代相传的宝剑,为他带来的灾难,又何止如此?
一声嗟叹,竹帘轻卷,秀美无伦的花颜附着江边浓浓的清韵映入南宫青鹜的眼,刚刚经历了如此萧杀的一幕,他竟如凤凰涅槃般重生至心境清明,他愿用世间所有的美好来比拟这一眼的初见,如果是真的,那么他愿意……
南宫世家原在“青燎谷”,她却觉得这名字萧杀气太重,于是大笔一挥——碧青谷,暗嵌他们两人的名字,也好,真好!这样即便两人作古,仍旧可以长长久久,永生永世一起,这样幸福的,他怎么没想到呢?
水碧,水碧,你是爱我的,只是从不说,对么?可为何,你的眼底心间会被一个模糊淡定的影子牢牢的占据着,我如何也接近不得?午夜梦回,你也只是紧抿着双唇,不说,不说,那脱口而出的名字,可是我?
南宫青鹜等了八年,却再等不及,等不下。他的世外幽谷被人里应外合,直捣黄龙。只为剑,只为潮天剑,那江边醉酒的玩笑一经履行,变得如此沉重的难以负荷……他失去了挚友,自由,安定,却得到了她,所以他不悔,死也不悔。
可是她还没说过爱他,他怎么能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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