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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醒来时已是山中不知日月,估摸着怎么也不能少于二十四小时,肩头的血早就和衣服沾在一起,凝成囫囵一片,箍在身上又湿又冷,令我意识到再不对伤口进行处理肯定撑不下去。所以稍稍倾听了一下周围声响后便用力踹开暗门,闪入坍塌过半的房屋内。
若眼下袭击者还在附近,凭这么大动静肯定能来个瓮中捉鳖。但我倒不认为他们有耐心守到这个时候,果然屏息良久四周依旧一片寂静,只有冷清清的月色顺着墙上的窟窿淌下来。
我撕下一匝裤脚当成绷带绑紧了疮口,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来到窗旁被炸飞了一半的衣橱边翻出件大衣覆盖住身体,缓缓环视四周,最后看一眼这间生活了大半年的房子,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随即转身离去。
一个半小时以后,灰狗载着稀稀拉拉的几位旅客来到西区客车总站,我从最后一排起身下车,小心躲避着任何对伤口的碰撞。
虽然位于繁华的市区,但凌晨四点的客车站依旧人影寥寥,五六个衣裳褴褛的无家可归者缩在椅子下打鼾,两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在凑在角落里吸烟,还有几个等着下一班灰狗的乘客在小声聊天。
轻嘘口气,我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随即不动声色的穿过露天候车室,转到右边的临时保管室内将打盹的管理员叫醒,从腰间钥匙串上摘下个红色小牌递过去。管理员睡眼惺松,愠怒的剜我一眼,慢慢腾腾接过小牌,又以同样的速度走进里边的储藏室,隔了将近二十分钟才拖着一个落满灰尘的小行李箱重新出现在视野内。我掏出几张票子塞给他,也顾不得找零,一把拎起行李箱急匆匆走出这间保管室,快步转进过道沿着男盥洗室的指示牌摸了进去。
运气还算不赖,诺大的盥洗室空无一人,只有从潺潺清水从一个拧开的水龙头里不停歇的涌出,发出哗哗哗哗的声响。
我把行李箱在洗面池上放平,借着昏暗的灯光对好密码。
啪!刹那间箱盖便自动弹开。
我的视线在箱内的诸多物品上一一滑过,三份足以乱真的他国护照,一小沓整齐的新钞票,若干散用旧钞和硬币,一部太阳能手机,暗格内平置的是一把改装过X线无法检测到的勃郎宁手枪和相应弹匣,旁边还有柄无鞘匕首,森森流着寒光。夹层内则放了套干净的西装,这些东西毫无疑问都会派上大用场,可眼下需要的并不是它们。我的手停在箱子的右角,那里码了个封得结结实实的方铁盒,把铁盒握在手里,我重又扣拢箱子夹在腋下,疾步跨入最里边的一个洗手间里反手关紧门,用脚砰的合上马桶盖,重重的坐了下去。
这连番举动十分简单,可牵扯到肩膀上的伤口还是疼得我一阵皱眉,看起来伤势比想象的还要严重。我侧身抵住搁板上,将箱子放在脚边立稳,用大拇指顶开盒盖,露出里面的各种器械。
哎,真希望自己永远用不到这些东西,不过这也许永远都会是个奢望。
我苦笑倒出这些东西:绷带——急需;一次性纱布——用来压迫止血;折叠刀——还锋利得很,青霉素粉剂—唔,感谢主,还有三个月才过保质期,倒是小瓶里已配好的百分之七十乙醇挥发了不少,也不知纯度如何,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除此之外盒子里还有一个打火机和注射器。当目光撞上注射器时,不禁有一瞬间的迟疑,踌躇了几秒,到底还是将它物归原位。
吗啡——疼死也不会碰。
我解开衣领,咬着牙将受伤的胳膊退出袖子露出肩头的创口,单手旋开小瓶,将小半乙醇洒了上去,刹那间一阵钻心的痛楚传来,我稳住神,将剩下的乙醇泼在刀口上,将刀柄衔在口中死死咬住,拉开打火机凑近唇边,转瞬间蓝旺旺的火焰就烧到了眼前,要不是反应还算不慢抽刀及时,差点连睫毛也一道点燃。
我握紧那柄好象能把掌心都烤化了的小刀,在伤口处比划了两下,居然一时没下去手,免不了在心底一通自嘲:寇银啊寇银,你还会怕疼?
然而我们可能终生都生活在苦难中,却永远无法真的习惯痛苦。
我一横心,猛的将刀子朝肉里戳进去,血在刹那迸溅而出,而每根神经末梢都在痛苦的叫嚣着我疼,我疼,眼前阵阵发黑,连心扯肺的痛苦从骨子里渗出来,止也止不住。我猛低头,一口咬住衣领,死不松口。握刀的手打着颤,却依旧坚持不懈的拨弄着皮肉:这里没有,这里还没有,这里……在我将要疼得昏迷前,刀尖突地一挫,卡上某个坚硬的物体,用力向上一挑,有东西嗖的自眼前飞过,划处一道银色的光。
我撇下刀子,哆嗦着手磕开玻璃管,将白色的青霉素粉末洒在伤口内,只觉得满口血腥味,原来刚才疼得太厉害,牙齿透过衣领,把下唇咬得鲜血淋漓。我蹭蹭嘴唇,摇摇晃晃的裹好伤口,一边抽着凉气一边穿上衣,只觉得眼前金星到处乱窜,勉强撑起身体,扶着墙壁慢慢走出洗手间。
隔壁传来一阵水声,有个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正提着裤子朝外走,和我打个照面,稍稍显出点惊讶,随即不屑的哼了一声,看样子把我想成吸毒的了。
眼下这模样,别说,还真像。
我虚弱的笑了笑,头抵在隔板上,微微的喘息,等那家伙咣的一声带上门走出去,才慢慢蹲下身,在模糊的视野中竭力搜寻着刚刚弹飞的罪魁祸首。
最终在墙边的暖气下我找到了那枚子弹。
点二二口径,标准制式弹头,我将它在手中颠来倒去的观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头嗡嗡直响,象有几百只蚊子一起唱歌,思维也变得异常迟钝麻木。
算了,等清醒以后再说吧。
我拖着乏软不堪的步子离开客车站,朝第九街的方向走去,打算在那里找间地下室休息片刻。
凌晨的街道空空如也,这般凄清寂寞,败叶飘在污浊的积水中,打着旋流向下水口。
我的脚步声在刚刚摆脱了夜色的晨光中听起来,倦得象漂泊多年的游子,再也无力挣扎与颠簸。
刚迈出几米已有些不对劲的感觉,待走出半条街后,我已无须再观察周围。
拖着一副失血和剧痛的身体,要逃离步枪的射程是不可能的。
我叹口气,扔掉皮箱,慢慢转过身,双手举过头顶。
“好了,我认输,各位可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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