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者

　　和之前已经经历过的六千二百多个早晨一样，布兰并没有感觉他的今天有什么不同。他把木桶色的GTX户外徒步靴拉到膝盖，对贝雷塔92F和□□26两把小口径手枪进行了轻捷而简单的维护工作，然后上回滑套、枪管。一切如常。
　　一旁的杜威两小时前就已经起来了。他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手里端着两纸杯芝麻酱兑水泥颜色的咖啡。十分钟前就是他把布兰踹醒的，导致现在布兰还觉得自己两边屁股的大小有点不大一样。
　　趁着杜威背冲自己拿鲜奶，布兰迅速往自己面前的那杯咖啡里吐了一口口水，然后闪电般调换了两杯咖啡的位置。
　　“要是你赖床害得今天这趟活儿搞砸了，”杜威说，“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抠下来泡在你面前的那杯咖啡里。”
　　“好啊，”布兰大方地扬头，嘴角上弯地注视着对方端起咖啡来呷了一口，“如果那样能稍微提升你煮的咖啡的味道，拿去用啊。”
　　“小破孩，你还有十秒钟耍贫嘴，不然你就等着上边弄死你吧。”
　　“别这样，”布兰嘴上这么说，还是推开一根指头没碰的咖啡，起身拉开两人所住的旅馆门，“你今天早上还没说你爱我呢搭档。”
　　“还有三秒。”
　　“快说啊，快说。”半拉上门挡下横飞过来的拖鞋，“说你爱我。如果你不说我今天就不买火腿蛋吃啦。”

　　杜威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布兰每次在这附近出外勤都要到国王十字街街角一辆叫“香蕉船”的食品车买一只火腿蛋三明治，然后扔掉面包片，像荒原狼一样把火腿和蛋撕得粉碎。
　　这就像他的幸运符。有一次出集体任务人多嘴杂杜威没允许他这么做，结果他端起枪一枪就打在了自己人的□□上；还有一次尸体善后任务他刚买了蛋任务就紧急开始了他没来得及吃，结果开错了开关方向，害得整条传送带反转他们整支小队都差点被碾成黏糊糊的肉末。

　　布兰只有十七岁，只要他愿意，干起活来可以滴水不漏。他的枪法像外科手术刀一样精准漂亮，杜威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亲眼所见他是怎样把点状目光投向自己的额叶、移向心脏——然后才是自己的脸的……他立刻就知道了自己是在和什么样的人打交道。圈里对于他的赞誉多到都可以拿来开店了：天才，新星，明日之王。
　　但如果让杜威挑一个，他会说：疯子。

　　这个疯子现在正在街上一步三颠噔地走着，耳机贴在耳朵上，佯装在打电话，实际上却在冲着自己内置耳麦里的杜威说话：
　　“快点说嘛，说，说，我就快错过街角了。”

　　“你当真？”

　　“没有‘我爱你’，就没有火腿蛋。”

　　那边的人沉默了。

　　几秒钟后，带着那无耻的双侧上弯嘴角，布兰从头戴印着“香蕉船”广告体的红色太阳帽的姑娘手里接过了一只热气腾腾的火腿蛋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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