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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人偶
午夜的伦敦,黑幕里的迷城般沉沦。
我抬头看着天空几乎看不见的细细月亮,又低下头看自己的影子。
歪头,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呢。
那么,是什么不对劲呢。
一只黑色的动物窜到我脚边,我一愣,然后慢慢蹲下身,试图触摸它。
黑色的猫咪叫了一声,狠狠地给了我一爪子,然后跑掉了。
我愣愣的看着自己白皙的,或许用惨白来形容更贴切一点的手背上的几道细小裂痕。
是的,我觉得用伤口来形容实在不如裂痕来的好。
划破了皮肤,却没有鲜血流出,皮下的黑色物质看起来像是一个裂开了的瓷器。
没有血流出来……为什么我会认为它应该流出血呢?那种粘稠温热的液体。
我慢慢站起身,又继续走着。
我要去哪里呢。
我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脑后被什么狠狠地砸了一下,我不受控制的向前扑倒。然后我听到了笑声,应该是属于男人的笑声。还有向我走来的脚步声。
我爬起来,转身。
男人手里拿着一根很粗的木棍,看着我爬起来,脸上有僵硬的神色。
“先生。”我想礼貌的称呼男人应该是用这个名词。“你笑什么。”
然后伸出左手指着木棍,“又为什么用它砸我。”
男人变了脸色,什么也不说,举起木棍又一次狠狠地敲中了我的脑袋。
我皱起了眉。“先生,你这样做,很不礼貌呢。”
抬手拍下脑袋上的木棍,虽然不会感到痛,但是被这样对待还是会有点生气。
不过,我为什么会认为我应该感到痛?
男人似乎被吓到了,握着木棍的手在颤抖,看着我的目光由淫|秽的贪婪一点点转变成恐惧。
“先生,你要向我道歉。”我这样说,并向他迈出一步。
男人惊恐的大叫一声,丢下木棍逃也似的跑掉了,没多久就淹没在夜色里。
他为什么要害怕呢,还跑掉了。
我歪了歪脑袋,认真的思考。
难道我要求他道歉吓到他了吗?
可是,明明是他不礼貌在先呢。
我想着这个问题,然后慢慢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夜色更黑了,细细的弯月被不知哪里飘来的云遮住。
我一直想着莫名其妙的东西,黑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脚下突然一空。
我不可抑制的掉了下去。
很深很深的黑暗,熟悉得好像以前一直都在这样的黑暗里一样。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如果一个人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棺柩里,是应该害怕呢,还是害怕呢,还是害怕呢。
窄窄小小的空间,看起来又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稍稍一动又会被束缚着。
真是,矛盾的感知呢。
我认真的思考着,总感觉自己躺在棺柩里是比在外面乱走还要正确的事情。
我觉得我应该认真的思考,为什么有这么多模糊又清晰的念头。
我是一个人类。
不对。我摇头,否决自己的想法。
人类是一种有血有肉,有内脏和左胸里碰碰跳动的心脏的动物。我摸上我的左胸,那里好安静呢,什么感觉都没有。
人类被划破皮肤会流出殷红温热的血液,可是我没有。
人类被敲到脑袋会感觉到痛和晕厥,可是我也没有。
嗯,看来我不是人类呢。
我认真的定下结论。
可是我为什么会认为我是一个人类呢。
我又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也许我曾经是人类呢。
我这样猜测着。
我想曾经是人类的时候,我应该还有亲人之类的什么。但是脑海里残存的信息告诉我,他们应该已经是一副白骨,躺在我现在躺着的一样的东西里。
棺柩是躺着死人的呢。
我忽然生出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我已经死了啊。
但是为什么我还能动,还可以说话,还能够思考呢?
我努力的想着。
我到底是什么,不是人类,不像死人,也不是鬼魂。
我闭上眼睛,尽管这和我睁着眼睛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光,跳动的烈火闪跃着火光,空气里浮动着死亡的气味。
黑暗,惨白的面容看不清晰,猛然间冒出血般殷红的火。
白羽轻柔飘洒,洁白的天使挥舞着翅膀放出耀眼的光芒。
“……啦啦啦,不要怕不要怕……
因为是你把身体献祭,因为是你把灵魂抵押……”
有一个嗓音这样唱着残缺而模糊的歌。
“……你是人偶呢……”
另一个嗓音这样说,同样只是片段。
“不洁者,消除。”
我睁开了眼睛。
并不是因为努力翻出来的这一点影象,而是我再怎么努力的翻也翻不出什么来了。
说话的人是谁并不怎么重要,我想,那个声音说的‘你是人偶呢’中的‘你’指的是我吗?
那些跳动着红光的大火是我死去的原因吗?我在影象里看到的天使,好像并不符合我认为的温和慈祥的模样呢。
我继续认真的总结。
我曾经是一个人类,死在跳动着红光的大火里。
我曾经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躺在死人专用的棺柩里。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天使,她说我是‘不洁者’,要消除我。
我现在应该是属于非人的范畴,我在苦恼我是什么。
我想起一个声音说着残缺的话,她说‘你是人偶呢’。
嗯,那我就把我自己放在人偶这一类里了。
我是一只人偶。
因为曾经有人,告诉我,我是一只人偶。
我想笑,于是我感到自己弯起嘴角。
知道自己是什么后,我感到开心,还有安心。
我想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思考,比如我的名字。
我叫什么,我是谁。
我很努力的想,脑袋里却再也翻不出一点点影象。
我有些苦恼,歪了歪头,伸出手想要抓一抓头发,却磕到了棺木,发出低低的,闷闷的响声。
于是棺柩的盖子被人推开了,并不明亮的光芒瞬间驱走了狭小空间里的黑暗。
凑过来的男人一身黑色,像死人一样惨白的脸上有一条斜斜的疤痕,银色发丝遮住了半张脸,露出下巴和弯得诡异的月牙状嘴唇。
“嘻嘻嘻,真是意外之喜呢,得到了女公爵的骨灰……不过这样死去的小姐在小生的棺柩里永眠,小生可是很兴奋的呢嘻嘻嘻……”
男人的手伸进棺柩,同样死僵惨白的颜色如同死人的手。长长的黑色指甲划过我的脸,我看着他的动作,总有种我的脸会被他划破的错觉。
“小姐可是需要小生为你毫无生气的脸画上一朵花?是粉红色的呢,嘻嘻嘻……”
虽然自己的脸被人肆意玩弄着,但我想我应该是一只懂得礼貌的人偶,所以“葬仪屋先生,可以把手拿开吗?”
“哦呀,小姐可是认得小生么?”
长着黑色的,长长的指甲的手从我脸上移开。我好像看见了男人银发下一闪而过的青色光芒。
“不认识。”我很认真的回答。
视线里的男人露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不过我想他其实一点也不伤心。
“哦呀,小姐不认得小生呢……”他拉长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听起来有种毛骨悚然的阴冷。
“那可真真是可惜呢……”
“葬仪屋先生。”从棺柩中坐起身的我很认真的看着那个一身黑色的男人,他的黑帽上有着一根长长的黑色带子,耷拉在银发上对比鲜明。
“你知道我是谁吗?”
葬仪屋侧过身,嘻嘻的笑道:“小生当然知道~不过在这之前,小姐可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呢……小生要的酬劳可不是谁都能给得起的呦~”
我愣了愣,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然后从棺柩中爬起来。
“葬仪屋先生,那么还是算了呢。”我对他微笑。
“我想我大概没有葬仪屋先生想要的东西。”
于是我推开门,走了。
在街上走了好一会,我才想起来我好像忘了点什么。
这样走掉好像有点不礼貌?
于是我转过头,往来时的路走去。
四处张望,我都没有再一次看见那间挂着‘Under taker’招牌的棺材店。
街道上转来转去不知多少次之后,我终于肯定了自己有一种叫做‘路痴’的属性。
看来今天是没办法找到葬仪屋先生和他道歉了呢。
不过,属性是什么意思?
我又开始了纠结。
衣装艳丽而暴露的漂亮女子从我面前走过,我愣了愣,看向女子离开的方向。
她会死。
脑海里不知为何冒出这个念头,我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费劲气力才爬上了那个将死女子家对面的屋顶,不久后一个男人进去了,我在屋顶等着,没有窗户我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
之后夜色渐渐深了,女人送男人出来,距离隔的有点远,我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那个男人走远了,女人正准备进屋时,好像看见了谁,有些疲惫的漂亮脸蛋愣了几秒后猛地瞪大了眼,惊恐爬满了她的表情。
我这个角度看不见女人看见的人,所以我在丈量了一下屋顶到地面的距离之后,果断跳了下去。
血,我看见了血。
女人已经死了,艳丽的红色浸染了她的衣裙,也把杀她的那个人溅得满身鲜血。
那个人穿着全红的衣服,红发艳丽如火。她本来是背对着我的,好像是听到了我落地的声音,慢慢的转过身来看我。
她苍白的脸上沾着女人的血,看向我的眼睛有着惊讶,更多是恐惧,还有苍白的……苍白的什么?
我实在找不出词来形容她的表情,低下眼眸看了眼死去女人的惊恐表情,我又抬头扫视着天空与四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
一切都很安静,什么都没有出现。
红发女人终于冷静下来,紧紧抓住了匕首,看向我的眼睛冒出了冷光。
“没关系的,夫人。”我终于把视线聚集在她身上,这样对她说,同时右手抬起,竖起食指放在唇边,我感到自己嘴角上扬。
“作为一只懂礼貌的乖巧人偶,我会为夫人保守秘密的。”
红色夫人因为我的话愣住了,紧握着染血的匕首,红色眼睛紧紧盯着我,无一不在显示着她内心的紧张与恐惧。
我仔细想了想,本来是说完话就要走的,可是我觉得这样做好像又有点不礼貌,所以向着红色的夫人行礼。
“那么,再见,夫人。”
我转过身,只是走到昏暗的巷角,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过呢……我皱起了眉,全红的夫人……红……红夫人……?
红夫人,安洁莉娜.达雷斯。
那个名为夏尔.凡多姆海恩少年伯爵的阿姨。
不过我为什么会知道呢?
就像一眼就认出了Under taker(葬仪屋)先生一样。
真头疼。
我不禁伸手自己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一下。
该记住的什么都没记住,不该记住的都记住了呢。
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的……
我真是一只失败的人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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