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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尴尬
我终还是没有选择关关火锅,而是与沈浪去了一家便宜的餐馆,家常小菜,物美价廉。
吃饭的时候,我问沈浪:“你今天就是为了让我陪你演这么一出戏么?”我的语气不是很好,沈浪听得明白,他满脸真诚,说得无比认真:“绝对不是,我可是真心请你吃饭来着。”
我直盯着他好几秒钟的时间,直到他感觉有些不自然时,才慢悠悠地说:“好吧,我姑且信你,只是以后但凡遇上这种事,你得提前通知一声,否则我绝不会再像今天这样息事宁人。”
沈浪却是皱起眉头,嘟哝着说道:“这种事我也不想撞见,刚才那不过是借题发挥,你要我提前通知,除非我真是有预见未来的超能力才行。”我知他喜欢强辩,懒得再理会,兀自埋头吃饭。沈浪见状,赶紧又陪笑着说:“不过今天真的要谢谢你了,帮我挽回了一些面子……”
他话未说完,便被我打断:“行了,赶快吃饭,我还有工作要忙呢!”
吃过午饭,我与沈浪各自回到自己的公司。重坐在办公桌前,我暗想中午闹了这么一出,那许铭该不会更加恨我吧,不过他既告诉沈浪自己已经和顾世杰在一起了,又何必在意沈浪的种种,若他恨我,就证明他还是放不下沈浪。
说起顾世杰这个人,还得从一个礼拜前的一次朋友聚会上说起,那天,沈浪不知哪里来的心血澎湃,非要约着许铭和我,还有一些朋友去KTV唱歌。
当晚,算上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陆陆续续去了十余个人,顾世杰是沈浪朋友,中途到场,众人当即起哄罚他喝三杯。
沈浪爱喝啤酒,KTV的小杯他喝不惯,于是服务员都给桌上换成了大杯。而顾世杰几乎不会喝酒,但碍于面子,他只得硬着头皮喝,可还未喝完第二杯,便吐了一地。这时其余人非得逼着他把酒喝完,沈浪见状,一把拦过顾世杰的杯子,三下五除二地喝个精光。我知沈浪性格,当时的想法便是,他无非就是想在大家面前说自己够义气,再者证明自己的酒量,可是我却没有瞧见许铭满脸的不快。
随后的几天里,我不知沈浪与许铭之间还发生了什么事,沈浪不说,我也不问,但我非常清楚,他们之间,有一个顾世杰插了进来。至于许铭是使得什么法子和顾世杰走在一起,我更是无从知晓,我也没有去关注,我唯一在乎的,只是沈浪。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是一个挺自私的人,我甚至巴不得沈浪与许铭分手,这样沈浪又会天天回家,吃我做的饭,和我一起聊天看电视。
东想西想了很久,到了上班时间,许铭扔给我的活仍是差了一截。我正加快进度的时候,许铭又来到我的桌前,再次扔下一叠文件。若是第一次还情有可原,可这次他明明看见我正忙,却还是指着我干,其心简直是昭然若揭。
我依然没有多说,把活接下来继续干,只在心里叹息一声,今后在公司里,可不知要如何和这人相处了。
一直忙到很晚才回家,一进家门,便看见沈浪坐在沙发前,键盘与鼠标按个不停,他正在玩《英雄联盟》。
“怎么回来这么晚?”沈浪的眼睛紧盯着屏幕,甩给我这样一句。我自是不会将许铭公报私仇的事说与他听,见他游戏玩得紧,只随便敷衍了两句,便问他吃了晚饭没。
“还没吃,”沈浪这才一本正经地盯着我说:“你不在谁来做饭?我都饿得慌了!”说完又将视线移到了屏幕上。
“你自己不会做饭吃么?”我顿时好气又好笑:“这世上就有你这么懒的人!”说完我便去到厨房,进厨房之前,我再回头看了沈浪一眼,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容。我想,在这个只有我和沈浪两个人居住的合租屋里,我的幸福便是每天回来能见到他。哪怕他对我毫不上心,哪怕,我只是可有可无地存在于他的世界,但只要能看见他,我就是幸福的。
连续几天,沈浪关闭了blued,没有约任何人,也没有赴任何人的约,除了上班,他把自己埋没在游戏里。过去的许多次,沈浪应对分手的方式便是在第二天另找一个,可这次,他一反常态,我心下一动,大概他是真的喜欢上了许铭。
我回想那天沈浪在电梯口与许铭相见的情形,不免暗叹,原来,沈浪嘴上说不想见许铭,可心里却纠缠着一块疙瘩。
为了使沈浪尽快走出低谷,周末的时候,我提议去酒吧玩一晚。沈浪停下手里的鼠标键盘,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我,说:“一般情况下,非要我拖拉着你,你才会去酒吧。今天是什么风吹起了你的兴致?”
我笑了一笑说:“怎么?看你说得那酒吧好像是为你而开的似的,我工作累了就不可以去玩玩么?”
沈浪想了一下,突然眉毛一挑,诡黠地说:“既然这样,今晚我就陪你去,顺便再给你物色一个,解解你寂寞难耐的心!”我甩给他一个白眼:“胡扯,谁寂寞难耐了!”
为了晚上玩得开心,吃过晚饭,沈浪精心准备了一番,他穿着一件白衬衣配淡蓝衬休闲裤,显得干净而整齐,而且我闻到他身上的古龙水喷了不少。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惶恐,也许今夜,他不会回家睡觉了。不过只要沈浪能开心,我自己倒也觉得无所谓,虽然明知道这只是自我安慰。打整完毕,我们便奔着酒吧去了。
虽然是我的提议,不过却是沈浪领着我去的,我极少去酒吧,不如沈浪一般,这个城市几乎所有的酒吧都留有他的脚印。
那也是一家同志酒吧,不过比起上次沈浪找我倾诉的地方小了不少。我不介意酒吧环境如何,因为我的目的本来就不是喝酒娱乐。酒吧里面光线昏暗,不同色调的暗光交织纠错,把客人分隔在成片的黑暗中。
会来这个酒吧的人大多都是同志,他们中有恋人有朋友,也有人单单只是为了一夜情。无论熟人的闲聊还是陌生人的调侃,都如同在窃窃私语,酒吧流淌的音乐清澈地将一切连在了一起。
我们选了一个靠墙的位置坐下,我抬头一望,墙上贴着许多照片,两两成对。每对照片的下方,都写有字迹。不用多想,照片的主人都是恋人,不过我却暗暗一笑,这许多恋人,不知现在还在一起的还剩几对。
“你笑什么?”沈浪突然问了一句,我没有回答,只随意地摇了摇头。
沈浪也没有再问,只叫上了许多酒,摆满了整张桌子。我瞧得目瞪口呆,沈浪见了我的模样,又说:“今晚,我们就是专门来喝酒的,不醉不归!”
我看着沈浪,突然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豪言壮语地说:“好!今晚我陪你醉,不醉不归!”
若在平时,我的酒量也就是两瓶,可今晚不知怎的,我越喝越带劲。当第四瓶酒下肚,我听着沈浪滔滔不绝的话语,看着他的双眼竟泛起了迷离,光线打出沈浪的轮廓,他是如此好看。只是,为何这个好看的男人,他要那么花心?
那一刻,我甚至有一种想要大声质问他的冲动,可我终究是忍住了。我的勇气,哪怕是在喝酒之后也远远不够。
沈浪说着说着,却却突然没了声音,我定神一看,他已将头扭向了另一边,我顺着那个方向瞧去,许铭的身影立刻映入眼帘。虽然光线很暗,虽然我喝了酒,可我知道他与沈浪已是四目相对。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沉默了片刻,许铭倒是先开了口。沈浪正要说话,我却突然抢在了他的前面,对许铭说:“酒吧又不是你开的,你管得着么?”对于许铭,我实在没有什么好感,特别是前些天他公报私仇之后,我与他嫌隙更深,不过我说完后又有一丝后悔。
“真不巧!”许铭的脸上滑过一丝得意,在黑暗中都是那么清楚:“这酒吧虽然不是我开的,可我在这里也入了股!”
突然间我脑海里闪过一条讯息,我费劲费力地想要让沈浪开心,可沈浪将我领来这里,难道是为了见到许铭?这和那天他来公司等我吃饭的情形何其相似,我所做的一切,原来只是为他人做嫁。
我呆楞了几秒钟的时间,没有再说话,起身想要离开,这时沈浪一把抓住我的手问:“你要去哪里?”我没有回答,挣脱他的手便往酒吧门口走去。出门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流泪了。
沈浪匆匆地结了账,便朝我追来。我听着后面的脚步声,赶紧将脸上的眼泪拭去,可是他不一会儿便追上了我,发现了我的窘态。
“你这是?”沈浪一脸糊涂地看着我,我却更加窘迫,加快脚步往前走去。沈浪不由分说,使大劲地将我拽住,说:“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的手被拉得生疼,顿时火起,转过头就吼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鞍前马后,你和别人快活的时候,我还得为你鼓掌!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
大概是沈浪从未见我发过火,他顿时有些懵了,片刻才支吾着说:“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一听这话,我的心里羞愤难当,像泡了一大杯的苦水,却又不知该往哪里倾泄。我使劲甩开他的手,发力往前奔去,留下他一个人愣在路灯之下。
这一夜,我的心事被沈浪发现,也许是多年苦闷的积压,也许是酒精浓度的刺激,但无论如何,我都无法直视,因为我永远也无法像沈浪那般洒脱。
我独自回到了家,脸上全是泪水,我向来以为自己的心极其坚强,到此刻才发现它的外衣之下,不过是含着一份不堪一击的单恋罢了。我伤心欲绝,昏昏沉沉地回想沈浪种种,埋怨他对我何其不公,不知多久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睡至晌午方才醒来,软绵绵地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沈浪的房门开着,床上整整齐齐。这一夜,沈浪没有回家,他又去到了哪里?
我努力回忆昨夜发生的一切,懊悔不已。沈浪发现了我的心思,大概他会笑话我吧,或者,我们再也不能如从前一般。我拿起手机,想给他拨去电话,可前思后想了许久,终还是没有那番勇气,却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我看了一眼,竟是母亲打过来的。
自大学毕业,我便在外工作生活,除去逢年过节,也很少回家,母亲这时打来电话,大概是有什么要紧事吧。我接了电话,却是听见母亲一阵嘘寒问暖,我暂时抛开内心的失落,说自己一切都好。
“只要你好就行,什么时候回家?”母亲在那边问。
“不知道,大概也要等到过年的时候吧。”我说完便听见母亲叹息一声,知她心里想我,便又补充了一句:“妈你别担心,我如果有空就回来看你。”
母亲听了这话,笑道:“妈没事,主要是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什么事情就给舅舅说,舅舅会帮你的。”
我应允着,突然母亲似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对了,下次回来的时候把女朋友也带上,让妈瞧瞧。”
“妈,看你说到哪儿去了?”我无奈地一笑,母亲说话,一直都是这么利落。
“怎么?妈就是想要个媳妇儿,你千万别给妈说你还没有女朋友!”母亲更是不依不饶,我心里有些犯难,还未开口,又听她说道:“翻过年你就二十四了,妈在你这个年龄时,你妹妹都出世了!”
“行行行,我知道了!”再说了两句我便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我妈唠叨起来可不是一般的没完没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对于母亲的要求,我是有苦却不敢言。
我家看似简单却不普通,母亲年轻时开了一家小饭馆,她爱上的那个男人,常常去她那里吃饭喝酒。他们互生情愫,交往亲密,终于有一天,母亲怀孕了,那男人也颇为负责,因此娶了我妈,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我便出世了,那个男人,便是我爸。
我对我爸几乎毫无印象,在我两岁大的时候,也就是我妹妹出世的那一年,他和母亲离了婚,把我和妹妹都留给了母亲,于是,我兄妹俩都随母姓。母亲离婚后,回到小县城重新找了一份工作,靠着微薄的收入将我们拉扯长大,如今妹妹也毕业参加工作,只是去了遥远的北方,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
尽管我家经济情况并不好,不过我的舅舅却是一个十分能干的人,改革开放初期他便下海经商,打拼出一片属于他的天地,是一位成功的商人,我和妹妹从小学到大学的所有费用,都是舅舅一手包办的,甚至连我们的工作,也是舅舅介绍的。
而母亲独自在老家生活,她工作之余,大概也同大多数父母一样,开始为子女的婚嫁忧心,我能体谅,但是我着实不敢告诉他自己喜欢男人,这该要有多伤她的心呵。
有关于我喜欢男人的事情,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除了在这个圈子里的朋友。沈浪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只把我当兄弟。有时候我会幻想,若自己能以那个唯一的身份存在于他的世界,那又将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但我想我们此时的关系,只能用尴尬来形容吧。
我在心里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胡乱喝酒了。
无聊的周末,我做着简单的饭菜,一个人吃,不时又想想沈浪这会儿会在哪里。人便是这般奇怪,总是对明知不可能发生的事抱有期冀。
这时门突然开了,沈浪走了进来,见我正在吃饭,大大咧咧地往桌子上一坐:“回来得真巧,正好肚子饿了。”我暗暗瞟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似什么也未发生过一般,不禁在心里揣测,他是真的已经忘了呢,还是欲盖弥彰?
我默不作声,只顾吃自己的饭,沈浪也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只在饭后突然说:“下午我们出去玩吧!”我一怔,随后又在心里释然,沈浪便是这么一个人,永远不会将认真二字摆到我们之间的位置。
“我还有事,你去吧!”我随意敷衍,可是却在话语落下的瞬间,察觉到沈浪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那该不会是我的错觉吧。但我没有多说,吃完饭便扔下碗筷,回了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的好几天,我们很少言语,沈浪偶尔找我搭讪一句,却被我的冷漠生生阻断。不过他将在家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游戏上,也省去了不必要的尴尬。我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冷漠下去,一直地回避我与沈浪之间的问题,可是赵小满的到来,却改变了这一切。
上高中时,我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成天只知道埋没在金庸古龙的小说之中。那时,我对自己的性取向还处于懵懂状态,不过看到小说里那些英伟刚毅的角色,总是忍不住怦然心动。我暗暗把那些角色与班里的男生联系起来,竟觉得好些男生竟是那么顺眼。
后来,我曾想过自己会不会就是同性恋,可当这个想法第一次出现在脑海里时,我着实给吓了一跳。
那时的我们都非常隐晦,觉得同性恋这三个字简直可比洪水猛兽,一个不小心就会将你吞噬殆尽。从那时起,我便学会了将层层心事埋在心里,不与他人说,我活得越来越孤僻,只在心里兀自计量着那些我觉得长得好看的男生。
因为母亲要照顾妹妹,便让我住校,这样她也不至于太劳累。而我到学生宿舍的第一天,便遇见了赵小满。
在我心里,赵小满算不上我钟意的那种小说般的人物,他生得更像一个古代的书生,个子不高,白白净净,一笑起来便露出洁白的牙齿,很是开朗。我刚踏进宿舍,他便搭着我的肩,用一种极为老气横秋的语气对我说:“以后咋们就是难兄难弟了,有啥事你尽管说!”
我尽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甩开他的手,默默地去到自己的床位,开始整理东西。谁知赵小满毫不介意,竟主动跟过来帮忙,我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却扔给了我一句:“我叫赵小满!”
赵小满,便是那个在篮球场上和我一起对沈浪评头论足的赵小满同学,自高中时代起便是我的死党,不仅仅因为他与我同宗同姓,更因为他是第一个知道我的心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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