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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维卡
天空的西端,阿维卡正在升起。藏青色的夜幕里清冷的行星低首沉默地俯视着这片大陆。夜色下的森林幽暗阴沉。阿维卡银白的余晖漏过繁密的树枝,扭曲地投在裸露着虬结树根上。
鸟兽噤声。阴郁连同静谧在这片森林里如同可以实质化的物体,慢慢游走在空气中。
风在高高的树顶摇晃着,发出一阵庞然缓慢的沙沙声。在树梢上假寐的鸟儿忽地睁开眼睛,看到微微摇晃的树丛中,一匹独角兽腾空越过盘结交错的树根,燃烧着青白色火焰的四蹄带着与矫健身形难以想象的轻巧,落在平地上,无声地溅起一点点草沫和苔藓。它继续轻灵地避过所有的障碍,渐渐远去,只留下骑者笔直的脊背印在鸟儿棕色的瞳孔中,那一身白衣像是一阵柔软无声的风,融化在阿维卡斑驳稀疏的朦胧里。
一切归于平静,鸟儿看着白色的身影即将没入更远的夜色里,正要将脑袋重新埋入翅下,却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拍翅飞了起来。
各类交错着的植物所组成的黑暗里,突然冲一匹战马。那马似乎很不喜森林这样交错扭曲的地形,步伐很重,不满地打着响鼻。马背上的人身着一件长外挂,里面套着整齐的锁子甲,腰上系着剑带。而那人的行为却与这正式整洁的装扮毫不相称,他一手捂着嘴,另一手勉强是握住了缰绳,被颠得东倒西歪。
“我说,洛卡斯,你慢一点……唔……不行,颠得要吐了……”
“那就离我远一点,莱特。”前方白衣的骑者毫不留情地加快了速度,“气味会很难闻。”
“不行了……”莱特慌慌忙忙地拉住缰绳,连滚带爬地下了马大吐特吐起来。
当他抹着嘴重新爬上马背的时候,早就没了洛卡斯的身影。莱特心里哀嚎了一声,任命地继续前行。
越往前,越发现阿维卡在草地上投下的光影越来越密集。抬头看去,头顶上的树杈也渐渐低矮下来。在越过最后的一片灌木林后,视野被迅速打开,是一片巨大的湖泊。银色的光辉下,湖面翻起细细的鳞浪,整个夜空被揉碎在无际的湖面里。在不远处的湖边伫立着白色的独角兽,身着白色斗篷,几乎要和阿维卡的光辉化为一体的骑者静静地看着远方。
莱特松了口气,驾着马慢慢度过去。
“晚上你的送别礼上教宗的话又臭又长,所以无聊地在下面多吃了点东西……谁知道这新训的战马这么不听话,这下可好,苹果派和草莓面包又算是白吃了,唉……”
等了一会,前面的人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
“啊,明白了,你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要上前线,所以有点紧张了?”
这片大陆并不和平,帝国和帝国之间总有摩擦和纷争,而这样的纷争到了不和调和的过程总会演化成战争。看来这次前线的战况很严峻啊,虽然具体如何教廷和帝国都一定程度进行了保密,但是既然都已经派遣了洛卡斯这样级别的骑士,看来并不太乐观。
莱特驾着马靠近了洛卡斯。洛卡斯没有看他,远方清冷的夜色映入他斗篷下的瞳孔里。莱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夜幕的尽头不是蒙蒙幢幢的森林,不是巨大的阿维卡,而是一座白塔。说是塔,不如说是天地分开之时神未斩断的物质。塔身以令人惊奇的纤细拔地而起,而塔顶矗入云端,像一把精巧的匕首有力地刺入苍穹。一层一层的塔壁上似乎是有这花纹的,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却看不清细节,只留下一种让人说不清的美感。
“你在看安德恩之塔?”莱特靠近洛卡斯的身边。
虽然是教团同届的好友,但是说实话洛卡斯这个人还是让自己有点看不懂啊。安德恩之塔是是那么多关于神的传说里唯一能让世人亲眼见证的神迹。但也只是传说而已了,从未有人能够接近过它,但是它仿佛就是世界的中央,无论世人身处何处,都能看到它,不远不近地矗立在视野里,提醒着世人上个纪元的神祇之战。
洛卡斯还是没有回答,莱特扭着腰凑上去想看清他的表情,还没越过他的身侧,莱特就被洛卡斯用一把礼用短刀挡开了。
……果然是刚吐过被嫌弃了。莱特刚挫败地回过身,就看到洛卡斯的目光转到了一侧,轻声说道:“那里有人。”
洛小米不知道自己在河水里到底沉浮了多久。他只感觉自己的意识快要消散的时候,被人突然大力地抓住了肩膀拎出了水面。
好难受……水流一定是顺着鼻腔流进了气管。洛小米蜷缩在地面上,拼命地咳嗽着,只感觉从鼻腔到胸腔都是火辣辣得疼,脸上不知道是水还是眼泪,视线里模糊一片。他想抹一把脸,刚把手搭在面孔上时才发觉手指是蜷紧的。他慢慢松开几乎没有知觉的手指,看见手掌心里静静躺着十字架的挂坠。
洛仪……洛仪……!
昏迷前的神志被迅速地拼凑起来。洛小米拼命撑起上半身,眯着眼四处摸索着。哥哥……哥哥你在哪里?
手指突然触到皮革制的东西,洛小米抬头费力地透过模糊不清的视线,看到是一双软皮鞋。
是哥哥吗?他心里一怔,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背后一人用脚踩住了后颈。
洛小米的脑袋一下撞在地上,鼻间全是泥土和草叶的腥气,胸口更是闷得发疼。他根本没力气发声,只能喘息等着一波一波的疼痛慢慢缓和过去。
眼前的软皮鞋慢慢朝他走动过来。洛小米看到眼前的人蹲下来,用一把匕首拍了拍他的脸。
那人胡子拉碴的脸上满是匪气,看着他的眼里满是惊异。
“这小子命挺大啊,水里闷了这么久还没死。”
“老大,要不然干脆拿刀捅了算了,闷死又费力气又费时间。”
胡子拉碴的匪首摇摇头:“别忘了那会雇主是怎么说的。要做的“自然”一点。”
洛小米一点都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他费力地扭动身体,摆脱了压制着后颈的那人,使劲吸了几口气跪坐起来。
……不在河边?面前广阔无际的明显是一片湖泊。身边围着两个人,手里拿着匕首,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无袖皮外套的穿着。洛小米仔细地扫过他们的脸庞,不是,不是洛仪!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夜色里更远的地方根本看不清,洛小米一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一边茫然地四处寻找着洛仪的身影。
“不是说这小子是个哑巴吗?怎么这会会说话了?”
匪首也困惑地摇摇头。
没有……没有!洛小米顺着湖边踉跄着来来回回走了好几米。夜幕里他只看得清脚下的草叶和蕨类,根本没有洛仪的影子。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任凭尖锐的碎石刺破他赤裸的脚掌,绝望和疼痛从脚底传来,让他不禁全身发抖。
哥哥不见了……不会的……对了,还有地方没有找过。他像是魔怔了一般回头扑向湖水里,弯着腰双手摸索过每一寸的水底。
“真是稀奇,刚刚把他按水里的时候还要死要活地挣扎不停,现在还主动往水里跳?”拿着匕首的另一人慢悠悠地走近洛小米,悠闲地将匕首慢慢插回腰间,“看来这活要比想象里的轻松啊。”
匪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好了好了,快点完事吧,我鞋子都湿了。”说着走上前将洛小米重新按倒在湖水里。
“唔……!”洛小米用力挣扎起来,他的眼睛在水下努力地睁开,想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水下的情形。哥哥……你在哪里?
“喂喂,你过来,压着他的脚,快点!”匪首正努力地压制着洛小米,忽然听到同伴痛苦的一声闷哼。他回头一看,之间同伴正痛苦地抱着腿在地上打滚,他的腿上插着一把短剑。
“我还以为是前线潜入的敌军侦察兵呢,原来是本地的雇佣兵……唔,走的太快又想吐了……”莱特赶紧扶住身边的树,弯腰干呕了半天,才气喘呼呼地抬起头。
匪首放开了洛小米,他抽出了腰间的战斧:“骑士?”
“你你你……”莱特揉了揉自己的腹部,“你等我喘口气啊。”
匪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虽然这片森林是属于城主并不属于教团的领地,但是如果是一定等级以上的骑士有生杀豁免权,这是当初皇权向教权妥协的结果。但是,他看了看同伴腿上的短剑,那么短小的剑柄上却缀满了宝石,想来也只有那些贵族刚入团的见习骑士才会用这种花哨不实用的武器。况且这次的雇主大有来头,就算出了什么事想来也不会闹的太大。
“不是本地雇佣兵。”
这个声音……清冷的音质敲击着洛小米的鼓膜。这个声音他听过那么多次,曾经带着笑意叫过自己的名字,也曾带着无奈对着自己叹气。他忽的回头,目光扫过莱特,落在他身后脊背笔直的身影上。
宽大的斗篷遮住了那人大部分容颜,只能在夜色下看到他线条柔和的下颚。
“不是?”莱特仔细打量了下对方,看到对方战斧上的团徽,果然是南方帝国的雇佣兵。“好吧,虽然我不是很想打架,但是被人用武器指着实在是让人不爽。”他伸手摸向腰间,神色突然一僵。
“那个我说……”莱特咽了咽口水,“我的剑忘在马上了……你的先借我好不好?”
然后他哆嗦了下,正准备接受洛卡斯一向的嘲讽,却看到本来在湖边喘息着的那个小小的身影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速度,拼命扑向了自己身后。
当洛小米抱住面前人的时候,这么久的疼痛和委屈才渐渐从感知里被唤起,化成了满脸的泪水。他后悔自己的愚蠢和幼稚,但是还好,只要哥哥回来了,他有机会去改正,他还有机会去告诉他所有他曾经想说但是因为任性和害羞从未说过的话……他从喉咙里发出小兽一般呜咽着的哭声,反反复复地只知道重复一个词:“哥哥……哥哥……”
这样哭了不知道多久,洛小米却有点不安起来。洛仪从来都是当他哭的时候要么笑着要么叹着气帮他擦眼泪,而面前的人却连动都没有动,垂在身侧的双手也没有搭上自己的肩膀。
“哥哥你在生气吗——”洛小米怯怯地抬头看他,尾音被掐在喉咙里。他从来没有看过洛仪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那双轮廓熟悉的眼睛里都是自己不熟悉的情绪。带着疑惑,带着冷漠,在看到自己湿透的衣服后又带上了几分嫌恶。
为什么……?洛小米放开了抱着对方的手臂,他茫然地四下看去,目光掠过穿着长外褂的莱特,掠过穿着无袖皮外套的匪首,重新回到面前人的斗篷上来。纯白的斗篷剪裁简单,下端的开叉露出的腰身上束着细细的皮索。哥哥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
怎么回事……洛小米哆嗦着后退一步,哪里搞错了?可是为什么,这个不可能不是哥哥……如果这个不是哥哥……那么哥哥在哪里?他不敢往下想,喉咙里压着一声绝望而混乱的尖叫。
“额,怎么回事……”莱特看看洛卡斯又看看洛小米,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将洛小米拉开,却看到洛卡斯突然动了。
他一只手突然握住了洛小米颤抖的手腕。
洛小米僵硬的手指再也无法握住手中的十字架。一声轻响,十字架落在地上。
洛卡斯的视线落在洛小米露出的手掌上。那只小小的手掌因为挂饰的尖端全是细小的伤口。
“……你看着我……求求你看着我……”洛小米呜咽着嗫嚅着,绝望得唇齿都在发抖。他看着面前人熟悉得让他害怕的面庞,无论你是不是,求求你看着我,哥哥,看着我,让我在这场噩梦里醒过来……哥哥……
洛卡斯的目光重新看向他,微微一愣。他从未看过这样的眼神,欣喜和绝望会完全混入一双眸子里。刚刚亮的惊人的眼睛现在全是雾气,带着祈求和混乱的目光让他的呼吸一滞。
“滚开骑士!这里不是教团的领地,轮不到你们来干涉雇佣兵的事情!”
莱特的眼角一闪,看到一支匕首从匪首的手中甩出,飞向洛小米的后背。
现在事情已经有点失控了,本以为带着这个小鬼走那么远到了这里再假装他是溺水就能完成任务,没想到会半路生事。既然这样也就顾不得是“自然”还是“不自然”了。
莱特正想有所动作,却看见洛卡斯出手了。
他看着洛小米的目光丝毫没有移开,只是伸出来另外一只手掌。被唤醒的元素迅速重新组合,改变了力量传递的轨迹。那支匕首被定于洛小米背后的半空,既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半分。
“空间魔法……没有吟唱……”匪首的面色发白了,“你是圣堂骑士!”
洛小米只感觉自己的背后好像被人重重伦了一拳,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前扑去,失去了意识。
莱特松了口气:“昏过去了?看来是普通体质,没法承受近距离元素的变动啊。”
洛卡斯看着自己怀里的少年,他的脸上全是泪痕,黑发凌乱地黏在额间,嘴唇上都是刚刚咬出来的齿痕。少年凌乱破损的衣领上露出一个小小的银白槭枝条的领章。洛卡斯眉间一动。
莱特呆呆地看着洛卡斯把少年打横抱起递给自己,呆呆的接过,呆呆地看着洛卡斯胸前被少年湿透的衣服浸出的一片水迹:“额……衣服湿了,不要紧?”
洛卡斯稍稍整理了下胸前的衣襟:“他是里希特家族的人。你送我到这里也够了,带着他回城。”
莱特叹了口气,心里默默为面前可怜的匪首默哀了下,抱着昏迷的少年回去牵那匹骑了就要吐的战马去了。
匪首听着莱特渐渐远去的声响,看着面前的洛卡斯,只觉得双腿发软。
洛卡斯没有看他。他俯下身,从地上捡起刚刚从少年手中跌落的项链。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挂坠,上面还带着暖暖的体温,料想是在少年手中握了许久。阿维卡下十字架散发着银白柔和的光芒。洛卡斯看了一会,然后将它收入怀中。
洛卡斯转头看向匪首:“教团并不插手雇佣兵的事宜。但是你接下了这个任务,想必也知道里希特家族对于教会的意义。”
匪首面色惨白,却还是明白自己的命运。他颤抖着抬起了手中的战斧。
洛卡斯微微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也尊重所有信守任务承诺的佣兵。”他慢慢从腰间抽出长剑,剑锋在皎洁的阿维卡下慢慢闪过一道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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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心里有个脑洞大开的故事,讲得不好还是想讲。
阿维卡是洛奇的阿维卡好像,我偷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