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之圆珠笔

　　这一笑将我从震惊中拉回到这本身就已经十分奇幻的现实中，我不敢开口，生怕一发出声音就打破这难得的平衡，引起巨大的震荡。我强行压制着自己的内心世界以至于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只是行尸走肉一般地跟着主人回到了车上。事后我曾想，我当时僵硬的举措在其他人眼里看来是十分怪异可疑的吧，没准儿会有哪位多疑人士将我当做某项功能不太正常，需要治疗的人士呢。

　　回到了W的车上坐好后，我迫不及待地发问：“那个红衣服是怎么在那里生存下去的？”W笑了，他的笑容中充满了得意：“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对这个感兴趣的。”W将车启动，缓缓向前行驶……

　　两天后，我安稳地坐在飞机上等待起飞，手中拿着电子阅读器，却看不进去一个字。时间仿佛停滞在我的喉头中，不上不下令人难受。飞机终于摇摇摆摆的飞起了，我向下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城市。就在飞机起飞的几个小时之前，我还一直在纠结是否应该去再去看望一次那个红衣服，告诉她我们单位的实习女生也在渴望着那只圆珠笔。可终究怯懦或者说理智战胜了我勇气或者说是冲动。我就那样穿戴整齐的在W家的沙发上空坐了几个小时，在外人看来我只是傻乎乎的坐在那里，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内心的挣扎。

　　W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个形状完美的烟圈，吊足了我的胃口。

　　这个奇异的红衣服，我们姑且用字母L来代替她吧，在这个地方工作已经两年之久了。相信对她来说除了最初的懵懂新鲜之外，其余的感受皆是无处不在的孤独感吧。L本是邻城人，大学去了外地，学习了很多新鲜浪漫的情怀在脑子里，因而大学介绍后她不顾师长同学的反对，一意孤行地选择到这个小城来工作。在她彼时的想法中这是一项伟大的情怀和理想吧，抱着改变家乡的决心和信念，放弃大城市的各种方便来到这个守旧的小城中，她应该是怀着一颗改变的心吧。

　　可现实终究是残酷无情的，不，现实其实是麻木的，是沼泽，无论多么胸怀远大的青年都会被它拉向那看不到光亮的所在。

　　起初时候，L的同事们对她保持着善意。呵，我们又来了一位年轻的新同伴呢。但时日久了，相处渐渐深刻，彼此之间的了解增加。L的与众不同之处被发现。赫！这竟然是一个异类，不愿意与我们为伍的。这时候彼此之间的嫌隙已经种下，导火索正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几个字。L渐渐被孤立，或者说是她从未融入这个群体之中。其他人四散在她的周围，远远的观望、嘲笑，等着看她出洋相。而L在一段时间的痛苦挣扎后竟是突然间的平静了，虽然这平静下面是更深刻的悲哀。于是L这个小小的石块在小城荡下小小的涟漪，湖面本该早早的平静下来，可不知为L这与众不同的名头竟然渐渐被传开。也许是有人在工作中发现，也许有人是如我一样被知情的人带去围观……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L写字时候突然抬起头对我的那一笑。啊——！她该不是看穿了我的意图吧，其实她是知晓我是为何而去的，甚至比我还早。

　　这样想着，我不由得更加羞愧起来，为L的勇敢和坚持，为我的软弱。我开始思考如果我出于L的境遇下，我会怎么做呢？是否能够比她做得更好。我不知道，我只能确定并肯定的一件事是我不会和她有一样的遭遇。我开始由衷地希望L能早日脱离那个环境了，这样似乎能减轻我心中的一丝愧疚，可是我究竟为什么愧疚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对这件事的挂念，我一直和W保持着联系，W的确是个非常热情的人，几次送土特产给我，并讲一些他那里的趣事给我听。在他讲的事情中所值得听的有趣味的有这么两件。

　　一是小城一个大工厂的老板所宠爱的情人生了儿子，原配妻子所生的大女儿气愤不过前去理论，结果被父亲训斥指责，一时冲动之下跳河自尽。这件事情在小城穿得沸沸扬扬，颇掀起了一场关于私生子的议论。我对此感兴趣的是广大男同胞们对此事持着怎样的看法呢？经询问得知广大男同胞的看法皆是这个大女儿实在是太想不开了，不仅男士们的看法如此，女士亦是如此。这既在我的意料之外，但更在意料之内。

　　另一件事情就是关于L的，在一次检查中L做了非常古怪的举动，与某位重要人物进行争论。这位重要人物自然是极有风度地将此事抛在脑后，在旁人告知他关于L的一些事情后。看起来这件事并没有对L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实际上大家对L更加的敬畏了。常常见她一个人在午休时间步行十几分钟去镇上的书店待上十几分钟后再步行回来。却很少从那个书店买书回来。说起那个书店我还略有印象，走进门高高一叠习题册子令人震惊。W曾热情的向我介绍，说起册子即便是省城也少有这么全的。

　　啊！跑题了，即是说L除去去书店这个举动和以往并无不同，仍是每天准时上下班，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在重重雾霭中拿着不属于那个房间的圆珠笔，偶尔对着外来的客人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圆圆的酒窝。

　　时日渐远，我重新忙碌起来，自然不会再去过度牵挂那个远方的小城，可是在看到年轻女孩子笑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去看她是否有酒窝，直到若干年后辗转听说L终于离来了那座小城。虽然不知她漂流到了何方，是否过得开心，可我竟然心安了，真的不再记挂这些，彻彻底底地把这当做一个故事，也会讲给别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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