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生

　　第二章：概不赊账
　　剑子眼神炙热的盯着他指尖，微哑着嗓子道，“龙宿，汝茶泼了。”
　　龙宿索性将茶水饮尽，摇扇笑道“无妨！”端的是风雅无限。
　　“那好友再饮一杯如何？”剑子挑眉为他沏茶，袅袅茶香飘散，龙宿悠然摇扇，紫色光芒笼罩全身，自是不必多少的华丽无双。
　　“适可而止，多饮无益。正如好友所言，太过频繁反而无趣。汝说呢？”紫衣人语含深意，面上却滴水不漏。白衣人心中了然，神情却是坦然自得。
　　“请了！”剑子伸手示意，龙宿挑眉一笑，鼻尖在茶杯处轻嗅一下，紫色的眼眸流光乍现，确定无碍后，摇头感概道“盛情难却，盛情难却啊！好友这般相邀，龙宿焉能推拒！”
　　剑子不禁面皮一抽，白眉亦是微动，并没有拆穿他，而是接着他的话道“好友这般待吾，吾亦深感欣慰。”
　　龙宿微咳一声，紫扇摇动半遮住面容，眼神却是风云诡谲。剑子佯装不知，龙宿哈哈笑道“好友可否告知吾这内力该如何恢复？”
　　“嗯？”剑子执盏的手微顿，眼神定定看着茶盏。
　　龙宿紫色珠链轻晃，铃铛作响，好整以暇的等他答案。
　　他倒要看看剑子仙迹这到家先天，他之好友，唱的是哪一出。
　　剑子眼神一凛，微垂的头抬起，嘴角露出个意味深长的淡笑，“吾已言明，待三日后，汝之内衣自当恢复。好友这是不信剑子所言了？”
　　龙宿简直想给他拍掌叫好，他倒不知剑子好友竟有这般好的嘴皮功夫。
　　后来，剑子说，他好的可不止嘴皮上那点功夫。龙宿铁青着脸，眼眸瞬息万变，却皆似凛冽刀锋，剑子便轻笑一声，不容他拒绝的拉着人便走了。虽是不甘，在那人含笑望向他时，他却连拒绝也说不出口。
　　此时的他即便气的直咬牙，却也要维持儒门龙首的风度，重重一哼道“好友倒是给了个好答案。既如此，三日后再会，疏楼龙宿告辞了。”
　　紫色衣袍一甩，片刻不再停留，毫不留恋便要踏出豁然之境。
　　白衣道者盯着他背影，摇头叹道“吾一向都知晓吾之好友龙宿最懂审时度势，也最懂吾。知吾者，龙宿也。今日好友如此急于离开，令吾开始怀疑吾之所想了？”
　　龙宿已不想再与他多做纠缠，是以并未予以反驳。紫色光芒骤现，人已是决心离去。剑子拂尘一扬，人如破竹眨眼便疾行至龙宿眼前。
　　龙宿听到动静，心中渐显焦躁。平日两人实力相当，此时他内力尽失，若对上剑子，何谈胜算。虽是知晓，龙宿却不会束手就擒，紫龙扇眨眼换做紫龙影，紫色亮片发出夺目耀眼，剑身如蛇信，煞气四溢。
　　剑子佛尘甩动，白色光芒向着紫色袭去，只见白紫两道光芒交缠，天地瞬间撼动，豁然之境内已是杀气腾腾。剑光划过，剑气所到之处，寸草不留。
　　龙宿手下不留言，紫龙影已是多招连发，虽无内里，拼的力竭也要出了这豁然之境。白衣剑者见气豁出去的打法，脑子一懵，手下亦是招招精准，击中要害之处。只闻一声惊呼，“剑子！汝.......”
　　不敢置信的儒门龙首，身子骤退，哇的一声吐出献血，紫龙影触地，白玉双叉簪微微晃动，发髻已乱，正凶神气煞的狠命瞪向剑子仙迹。
　　为了留下他，竟下这么重的狠手。嗜血者的体质特殊，不死不伤，被血染红的唇角血迹迅速消失，一点痕迹也无。
　　龙宿看他身子从高空旋转而下，衣带飘忽间真是不染尘世的世外高人，不由想倒也贴合仙风道骨四个字。眼下，他却不会如此想，他可没忘了方才打斗间那人紧皱的眉，精准的招式。
　　狼狈不堪，是龙宿对自己眼下情况的唯一认知。
　　剑子飘然而至，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龙宿，龙宿紫扇一挥，迎面就是一招。剑子未撤手，而是将人半搂着，语带失望的无奈道“龙宿汝为何就不能好好听吾一次？”
　　紫龙扇敲在那人肩部，剑子感到一阵疼痛，虽无内力，龙宿这一招下去，他亦不好受。
　　也许，不好受的并不是龙宿这一击，而是这一击的是龙宿。
　　紫色衣衫晃动，龙宿傲然的笑声就在耳旁。
　　面对剑子的诘问，龙宿并未直接回答，剑子却知道这笑已然就是龙宿的回答。
　　好笑，可笑，简直滑稽。
　　剑子亦觉得滑稽的很，儒门龙宿向来我信我素惯了，又何曾听命过他人。可他并不是让他听命，他只想他行事能多思量些，将他之忠告放在心上。切不要再走到双剑相向的地步。
　　他只想，疏楼龙宿能将剑子仙迹.......
　　他亦想要大笑，却是垂下了头。恍惚的，想到了佛剑分说。那人总是与他们并肩而立，并不需要多话，便可知彼此心意。若他知晓自己今日所为，又会作何反应。当年龙宿叛变，他可是二话不说，直接追人开打。
　　剑子眉心蹙起更甚，一张脸透出冷然气息。
　　至于龙宿自然是知晓剑子的心意，极力将他拉进江湖纷争中，私心里却是想要确认他是否真的背叛了正道，背叛了他。
　　潜龙欲出，自然不甘心蛰伏。不惜手段，只为成就霸业。
　　那人曾决绝不复相见，却也可以安然的说出一句“吾心依然”。因他这一句，紫龙再出尘世。如今，他却问，“汝为何就不能好好听吾一次？”
　　龙宿自然不愿听命于他人，剑子仙迹亦然，却又不一样。
　　他无需听命于剑子，却不会将他的话置之不理。他以为他懂，却原来也不尽然。
　　似乎是不愿再听怀中那人放肆的笑声，白衣剑者伸手触碰了他嘴角。龙宿只觉唇边一热，正是剑子的手指拂过。
　　那处，他恍惚的想，就是方才他染血的地方。
　　剑子指尖平整，缓慢的沿着饱满的唇线滑落，指腹擦过感受那人温热的触觉。他动作轻柔与方才判若两人，龙宿有一瞬间的晃神，竟任由他手指来回摩挲，并没制止。
　　见他并未拒绝，白眉一挑，手指一点一点上移，在唇心中停留。唇形饱满，唇色艳丽，倒是与他一身华丽紫衣相衬。剑者心口一热，指下更是心随所动，火热的指尖沿着唇心向下滑落，指腹扫过下唇，索性捏住他唇瓣，低头便想吻上去。
　　紫色眼眸瞬间风华骤现，赫然一声，紫扇便沿着那人肩部狠狠劈下。剑子早有防备，侧头躲过，一手将人搂住，一手握住扇柄，无力道“龙宿，汝......”
　　龙宿冷眼看他，一双眼睛尽是狠戾，剑子徒然松开手道“吾已很久未见你露出如此狠决的神情。”
　　龙宿单手背后，紫扇轻摇，讥讽道“吾还得感谢好友才是！”
　　剑子脸色微变，叹息一声，这才道“龙宿啊！”
　　又是一句未完之言，龙宿冷脸看向他，平日凛然的一张脸，此时竟多了些别的情绪。他也无暇分心过问，脑中已然乱作一团。
　　剑子方才动作分明就是......
　　微蹙的眉、深邃的眼神、火热的指尖、炙热的呼吸仍旧历历在目，紫扇微停，极力挥去脑海中的画面，龙宿重重哼了声，以示不满。
　　“剑子，汝为何如此？”不再兜圈子，龙宿干脆利落的问道。
　　为何在茶水中做文章，为何让他失去内里，又为何软禁他？
　　剑子眼角一扯，又是一丝轻笑，他还是问出了口。
　　从察觉到水中有问题那一刻起，龙宿便隐晦的问了很多次，三日而已，他亦不想再等。
　　真是龙宿的风格，
　　“吾只想知晓，若我真能所心所欲，是否想求想得皆可。”剑子坦然应道。
　　若抛开一切顾忌，只按自己的方式去处理，事情是否会变得简单的多。
　　得知答案，龙宿并不惊讶，他疑惑的是剑子为何会忽然转变了想法。
　　他瞥了眼剑子，手中紫扇摇晃，神情怡然，好似方才两人那旖旎场景并未发生，已然又是华丽无双的儒门龙首。
　　剑子忽的转身，佛尘背于身后，白色衣袍飞扬，身后双手轻搭，凛然正气不可轻视。他依旧是道家先天，正道人心中的大侠，剑子仙迹。
　　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发觉，“吾心依然”这句话，不仅仅是对龙宿，对江湖亦然。
　　桌上茶水已凉，白衣剑者手臂一挥，茶盏已撤，多了副棋盘。
　　龙宿摇扇跟上，心中暗自猜测剑子身上到底发生何事。
　　棋盘已备，龙宿自当奉陪。
　　“剑子莫非是想与吾饮茶下棋度过这三天？”黑子落下，棋盘上生死未卜，一切还藏于迷雾之中。
　　“有何不可？”白子紧随而至。
　　捏子的手微顿，“嗯？既如此，好友若想与吾下棋饮茶，吾自当招待才是。仙凤的茶难道泡的不好么？”
　　“吾记得汝说过喜欢喝我烹的茶？”深谋远虑，一子一计，缓慢落下，他能否困龙于次？
　　“哦？”紫色衣袖缓缓沿着棋盘迂回，迟疑了下，这才落下一子。“吾不记得了。”轻描淡写的语气，嘴角却含着笑意，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
　　“是么？这次，好友应能记得了。”说着，又是一子落下。
　　紫衣人哈哈一笑，最后一子落尽，他摇扇轻笑，得意道“汝输了！”
　　剑子随手一挥，棋子尽消，方才的厮杀不再，棋盘上平静如初。
　　“汝赢了！赢了总是要付出些代价，汝说是不是？”剑子淡淡道。
　　“哦？龙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说法。”
　　“吾这寒酸小气的毛病，你不应最清楚么？”他指了指方才两人打斗过的地方，已是荒芜一片，惋惜道“豁然之境本就清苦，这些花草是吾精心打理而成。今日因汝殒命，汝是否该有所表示呢？”
　　道者理所当然，龙宿却不买账。
　　“汝还是将欠条还完再说，龙宿概不赊账，特别是对剑子汝！”他哈哈一笑，摇着紫龙扇往屋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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