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性

　　6
　　坐在超市的货架台上，我问洛顾轩有没有想去的大学，或者城市也好。
　　他还是拿着同样味道的薯片，咀嚼的动作稍稍慢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说“香港大学。”
　　我差点把果汁喷他一身。
　　“港大？你的目标还真是远大啊。”我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你呢？”他反问。
　　“嘻嘻~”我心想我就等你这句话呢，然后开始给他讲述我的长远梦想：“我大学一定要考到沿海城市去，然后在海边买套公寓，要一扇大大的落地窗，从那里能看到一片海景，然后我坐在桌子前，面朝大海，写小说赚稿费！”
　　“你的梦想还真是具体，不过你写的东西就不敢恭维了。”他轻笑，看我气鼓鼓的给了他一拳。
　　“对了，你是要学理的吧。”我看着他的侧脸，他把视线幽幽投向另一个货架的方向。
　　“这个还不确定，你会学文，不是吗。”
　　“这还用问！不过我可不是学不好理才学文的哦~以为我要当作家的，志向在此吗！”
　　“哦？那你等我一下。”他仿佛完全都没有听我在说什么，径自跑去那个他盯准了的货架上，抱回来一大堆小食品。
　　“垃圾食品会长胖的……”我幽怨的说。
　　“不用担心，你已经够胖了！”
　　“洛顾轩！你给我去死吧！”
　　我的假期很多时间消耗在了超市里，不过我一直不好意思真的白吃白喝，我只是邪恶的威胁洛顾轩给我打个七折而已……
　　就这样消磨与反消磨中，恍惚中高一下学期的期末临近，不仅复习的科目忙碌了起来，连分科表也一并从头顶毫不留情的砸了下来。
　　看着手里这张报文或报理的选择题表格，我没有一丝犹豫的在上面郑重的填上了名字，而文科和我伪造的家长签字也紧跟在我的名字下面。
　　同桌飘过来一眼，撇了撇嘴：“你要学文啊，要分班的哦。”
　　“我当然知道，我可没有舍不得你的意思。”我微微一笑，调侃他。
　　“切~我管你，不过啊，学文科不好找工作哦。”
　　“没关系，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当一个作家，你等着吧，有一天你就会在各大书店的畅销书架上看到我的书！”我眯起眼，仿佛梦中的大海就呈现在我眼前。“我相信总有一天我的梦想会实现！”
　　“做梦去吧你，不现实。”他甩了甩手里填好理的报表，不屑一顾的说：“话先说好，我可是要学理的，你的脑子也不错，干嘛非要学文。”
　　“切~你是不懂文学少女的梦！”
　　我扭过头，去看洛顾轩的报表，却见上面方方正正地写着两个大字“文科”
　　“哈？”
　　傻瓜，你不是要学理的吗，明明讨厌背东西的你，为什么要选择文科？我却没能问出口，也许我是怕知道答案，又只是在你满含笑意的眸子下不小心红了脸而已。

　　7
　　“燕明晰，和我一起去海南玩吧。”
　　我看到洛顾轩乐颠颠的跑过来一句话就差点噎死我。
　　“什么？去海南大少爷你吃错药了吧？”
　　“你不就是担心什么往返车费住宿费衣食住行各项费用吗，我掏！”他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脯向我保证。
　　“你果然是吃错药了。”我摇摇头，继续走我的路。
　　“你怎么就不信呢，我说的是真的。”他好像特别兴奋，一个劲的拦我的路。
　　“真的我也不能花你的钱，被说就算我想去……我家长也不会同意。”
　　他挠挠脑袋，望了我半天终于叹了口气。
　　我有些奇怪的回问他：“你家长就让你到处跑吗？就算是海南也同意？”
　　他仍是大大咧咧的回答着“没关系。”
　　但从他有些隐忍的眸子里，我总觉得我大概是忘了什么吧。
　　而海南之行终究成为我口中的泡影，而我便一边扇着巨大的塑料扇子一边在书桌前和我的假期作业作斗争，老师们都疯了一样的把囤积的卷子一摞一摞的摆在我们面前然后摆出好像我们欠了她多少钱一样的表情说：“你们假期一定要好好抓紧！否则开学你们就等着……”
　　我扁扁嘴，一边点头一边默默地不屑着。
　　“啊……”海南~我从题海里抬起头，幻想着我站在大海边，张开双臂，然后腾空……
　　貌似非现实了。
　　也许洛顾轩会和他的家人一起去吧，路途愉快就好了。
　　正这么想着，电话就响了。
　　“喂？洛顾轩你不是去海南了吗？”
　　他告诉我他没打算一个人去，他决定把我悲催的英语成绩补上来。
　　“哈？谁英语悲催了！我只是不小心打了个70多分而已！”说实话我有点底气不足。
　　“燕明晰，你好好在家等着就好。”
　　他扔下这句话，然后两分钟后出现在了我家门口。
　　我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可不承认海南之行是因为我才泡汤的哦。”
　　他看着我的眼睛，突然笑了：“傻瓜，只有你想去看海而已。”
　　我一愣，脸上的温度立刻飙升，然后心跳甚至要跳出宇宙一样，好让我找个地方藏一下，藏起来我这无可救药喜欢上你的心情。

　　8
　　不知不觉高二的生活也快要过去一半了，拄着下巴望着窗外簌簌的秋雨几乎朦胧了整个世界，心情也不知不觉平静了下来。
　　握笔的手轻轻顿了顿，同桌的小胖奋笔疾书的记着笔记的样子让人不觉发笑，藏在耳边的耳机刚好在放悠然的曲子，讲台上的老师怎么都无所谓了的感觉一下子冒了出来。
　　“燕明晰，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哈？啊！”我慌慌张张站起身，十分迅速的扯掉了耳机。“啊~这个。”
　　我支支吾吾答不上，小胖一个劲的提醒可惜却因为声音太小被我自动屏蔽了。
　　“燕明晰同学你站一会好了，后面的回答。”
　　我尴尬的叹了口气，终于把注意力集中回到这节课上。
　　……糟糕死了……
　　没带伞，不过还好雨下得并不大，我慢慢走在雨中，稍稍感受着秋的凉意。
　　路过转角的时候，两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我的视线。
　　“那个人好像是洛顾轩吧。”
　　站在女生对面的男生表情有些冷漠。
　　女生低着头，呢喃着什么，男生却什么也没有说。
　　“这种场合不会是告白？？”我微微一愣，突然有些没有勇气待下去了。
　　洛顾轩却突然扫来视线，吓得我连忙转身。
　　“喂！燕明晰！”那熟悉的声线，在我身后大声的喊我的名字，让我不禁微微回头。
　　他的表情如同沫浴着阳光，朝我笑着招手。
　　不知道怎么了，我的脸一下子像是燃烧起来了一样，转身撒腿就跑。
　　【白痴！怎么能在被人告白的时候喊其他人的名字！】
　　“傻瓜，你跑得太慢了吧。”洛顾轩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上来，抓住了我的手。
　　“谁~谁跑得慢！”我有些语无伦次的反驳着。
　　“真的是傻瓜，怎么不带伞。”他脱下外套轻轻披在了我的身上。
　　“啊~”我埋下头，不愿让他看到满脸通红的我的样子。
　　“走吧，回家。”他拉起我的手，朝家的方向走去。
　　“呐，洛顾轩。”我却站住了脚步。
　　“什么？”
　　“我……我……我那个……”
　　一只手放在了我的头顶上，然后一句话蓦地照进了我的心里。
　　“燕明晰，我喜欢你。”
　　时间在一瞬间静止，仿佛照片定格在这个节点上，不愿移动。
　　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或者什么都没说，多年之后的一个午后，我去回想，大概是那句抢先的话太过震撼，一剑刺穿心脏，再也无法呼吸思考……

　　9
　　高三，传说中是一个满是邪恶丑陋的怪兽的地狱，那里黑气缭绕，脚下是摇晃的桥，稍一失足，跌进万丈深谷，灰飞烟灭……
　　大概都是前人为了吓唬你的谗言，总之魔兽是有的，一个居住在电脑里，一个欢腾在试卷上，那个大大的87，狰狞着面孔嘲笑着不及格的你，稍有不慎，倒真会被风卷云涌吞噬干净。
　　英语不及格……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个爱国青年屹立不倒吗？
　　“洛顾轩，你不用安慰我。”我十分平静的抬头对“恰好”路过的家伙宣言：“下一回一定及格。”
　　“你怎么对得起我这个苦心孤诣的老师的心血啊，小晰。”
　　“……”我尴尬的恨不得把脑袋塞进书桌里。
　　“与其等待，不如改变，回报是需要付出的。”
　　我瞪着他，听他的老头子发言，他自顾自的说完就对我咪咪笑，那笑容怎么看都很奸诈。
　　我不好的预感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洛顾轩不知拿着什么黄澄澄的册子，刚一进教室，那放光的眼睛和风一样的速度，着实让我不得不怀疑他地球人的身份。
　　“燕明晰，天利38套。”
　　“什么！”我叼着勺子看他。
　　“每天四个阅读，直到做完它，好好记住。”
　　我翻开那厚厚一本，瞬间傻眼。
　　“我会监督你的。”他风轻云淡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笑容有些耀眼，让我一下变成了便当里的番茄，恨不得和明晃晃的炒蛋永远在一起……
　　“我肯定能做到的！”才不会被你小瞧了。
　　我暗自发誓，只要坚持，就没什么做不到！
　　从那天开始，每个中午午休，我再没有睡过午觉，失去了与课桌的亲密接触，却有黄册子与我相伴，风雨无阻的埋头苦读，而洛顾轩也一中午一中午的霸占我同桌的位置，手里从厚厚的军事读物到历史名人……
　　学生时代，我从英语倒数的名单里，渐渐走上前几名的宝座，半年前记录下的陌生单词，如今已成为小儿科的存在，默默回首，那一段漫长的路上，你的身影，从未消失……
　　已经翻到破烂的练习册，本来望尘莫及的北京英语卷和我们渐渐走完的高中时代。
　　一切的一切，如今想起来，都仿佛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梦，沐浴着月光的少年，扔下手中的旅行包，决定就此放弃流浪。

　　10
　　遇见你，用尽了我一生的幸运。
　　高考那两天，比想象的轻松，虽然也小小的失了眠，看着你给的幸运符，却又迷信的安了心，明明把你当做信仰，你却向我讨走刻着晰字的石头，郑重其事的挂在胸前，信誓旦旦的表示这下就不会紧张了。
　　“因为我有幸运女神的眷恋！”你握着那块小小的石头，眼里仿佛流转着光芒……
　　我坐在考场里，那两天阳光正好，渐渐忘了高考，忘了升学，只记得多少次模拟考试的感觉，把所有的空填满，奋笔疾书，倒空12年的所有，竟然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从英语考场出来的时候，仍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要说这十二年突然结束了，脑内也排斥的选择忘怀。
　　只是费尽力气把积攒了十四袋子的书扔进废品收购站的那一刻，有一种小小的解脱。
　　那时的我突然想起了你，掏出手机想给你打个电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正犹豫着，熟悉的奇葩手机铃声在身后响起，我回头，见你用抱怨的语气和电话里的人吵嘴。
　　“喂！小子，因为你我精心设计的巧遇全都暴露了。”你云淡风轻的朝我微笑，挂了电话，“小晰，好巧！”
　　空落落的心被瞬间填满，无以复加……
　　“燕明晰，我们去海南吧！”
　　“往返车费住宿费衣食住行各项费用你掏？”
　　“那还用说！”
　　“你想把我当米虫养啊！我可是新时代向上少年！”
　　“噗……就你，新时代好吃懒做……”后半句被我揍回肚子里。
　　……
　　于是在一番努力之后，高考的假期，我去看了海。
　　站在大连的土地上，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惆怅。
　　“没办法，我家没那么多钱好不好。”我无奈的解释，看他一会委屈一会欣喜的小孩样子。
　　“总之是旅行，地点都是一样的。”他自我安慰道。
　　“你到底有什么不良企图？”我盯着他。
　　“那还用说~”他勾着嘴角瞥了我一眼，抓着行李大步走向车站，我连忙追上去：“喂！旅行社的领队在那边！走反了！”
　　他一瞬间僵硬的回头，嘴角稍稍抽搐，最后状似认了命，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旅行社……”他怨念的嘀咕着，我不由得失笑，却被他哀怨的瞟了一眼，那神情总觉得隐匿着些许不怀好意，我朝他吐吐舌头，跑掉了。
　　我觉得这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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