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料峭

　　悠然被葛傲一路护送到寺庙，父亲的贴身随从步了出来：“小姐……老爷见到了智心大师，说是要在这里住一晚上。”
　　“嗯。”她听到了，和着带她去厢房的仆从离开时，回头瞅了葛傲一眼，耐人寻味。
　　葛傲却不明白，一路上都不搭理他，突然回头朝他笑什么笑？

　　是夜。
　　“然儿，今晚智心大师邀我一道去赏牡丹，花中的魁首在大师的手下养的是极好的，你也一道去看看吧！”
　　她瞅瞅外面近晚的天色，有些着急，小心地问：“爹爹，我今晚能出去玩吗？”她垂了垂眼睑，看不见里面流淌的光芒：“嗯……听说这个时节的庙会很好看的。”
　　从小吃穿不愁的她，从未向旁人开过口请求，其实她很多事太过顺从了，别人说什么她也觉得无所谓，便听了别人的话，可这次她突然很想去见识一下，很想很想。
　　难得这么乖的丫头开次口，曲父当然会由着她，但好歹是晚上，又是女孩子：“带上幻羽，那丫头机灵，要不要带几个随从，早点回来！”
　　她欢喜地摇了摇头：“我会早点回来的，谢谢爹爹。”

　　在自己的厢房里面，幻羽给她找了身好看的衣服，她娇俏地拿过来比划，随即摇了摇头：太艳了。
　　幻羽就是个野丫头，亮出一件男人的装扮：“小姐，这件呢？”
　　“男人的？”她诧异。
　　幻羽点头：“我是想小姐这样出去，晚上怪麻烦的，虽然有葛江军保护着……”
　　她点头，却推开了那件衣裳，自己挑了件碧绿白边的墨染裙：女儿家还是穿好看点好！——她的嘴角漾开了一丝微笑。

　　及至月儿高高挂，寺庙外有两个娇小的身影在哆嗦着——才不过开春，夜里还是极凉的，幻羽受不住，打了个喷嚏，想想：太冷了不行，就跑过去帮着主子戳手臂：“小姐，太冷了，你们也没约好地方，还是先回去吧，明天再说。”
　　她不，她想他也是在寺庙里面住下的，要去庙会当然会从这里出来等她，除非他是开玩笑的……
　　她哈着白气：“幻羽，你先回去吧！”她侧首同丫鬟说的时候，远处的山门外就有几个男子大声大气地走进来，远远就能闻见酒气。
　　“我说，葛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是你叫出去的，还没灌倒你，你怎么就叫着回来了！”
　　“就是，一晚上光是我们喝了，你就抿那么几口！”
　　他轻笑：“我喝了很多……”再不走，恐怕他得抗着这几个笨蛋回来了。
　　几个弟兄一同说笑，葛傲抬眼时就撞见那个在灯下伫立的身影，她怔愣地望着归来的他：“葛傲？”
　　幻羽有话就不会憋着的：“喂，你们怎么搞的？将军，你不是约我们家小姐去庙会吗？怎么自己从外面回来了？”她生气了，就不断地念叨：“真是的，我们小姐长那么大从来没这么等过谁呢！”
　　他恍然，他以为她不想去——所以……
　　早知道，还带这几个酒桶出去喝闷酒做什么，他有点慌了：“那要不……”

　　“吱呀——”他话还没说完，寺庙的内门就打来了，曲父从外面走出来，看见门外的女儿：“我说你怎么还没回来，就出来寻你，没想到你们刚好回来啊！”他看看葛傲，一脸感激：“还以为然儿是自己出去的，担心的很，早知道是和葛将军出的门，那得宽心不少啊！”
　　葛傲有口难言的时候，幻羽瞥了他一眼，悠然却望着他，没说话……

　　“然儿，既然回来了，就早点休息吧，明天咱们还要赶路回京都！”
　　说着，曲父走进门去，悠然咬了咬唇角，看了阶梯下的葛傲一眼，似乎带着恼意，也随即跟着前面的曲父回去了。

　　别说玩了……一晚上白等了……

　　葛傲垂着眼，站在那里不动，几个弟兄就贴过去：“怎么不走了？那妞是谁？”
　　他口气不好：“你干妈！”扔下这帮醉鬼，一个人走了进去。
　　“唉！你怎么骂人呢？”几个弟兄立马不干了。

　　幻羽一路骂骂咧咧回了厢房，此刻依旧不甘心：“那将军是猪吧！前面说好的事情，转头就忘！”
　　梳头的悠然不太想听：“好了幻羽，别骂了，早些回去睡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幻羽便噤了声：“我家小姐才是最委屈的，哎呀~我家小姐的怎么就这么好修养啊，也不生气！”她撒娇地跑过去，抱着悠然——她家小姐身上香喷喷的，举止也好，才学也好，真是她的偶像。
　　悠然垂眼，似乎带点失落的意味——人家不过开个玩笑，自己当真了，怨不得别人。
　　……
　　整个寺庙作息很规律，此刻大家都是睡了，悠然躺在床上小憩的时候，月光银白照了进来，衬着她的一色白碧里衣，看着很是干净圣洁。一双大手就在此刻推了推她，她窝了窝，还在梦乡里。
　　及至那大手捏了捏她光洁的脸蛋，她才悠悠的醒了：“喝！”
　　“嘘！”葛傲坐到她的床沿，捂住她的小嘴：“别叫！”
　　待她看清是谁的时候，他也放了手：“起来，我们溜出去玩……”他僵着面孔，似乎有些生硬，好像有人逃了他的债。
　　她惊讶：“现在？”
　　葛傲看看她着了一身单薄，随即说：“我在外面屋等你，你快些收拾一下！”
　　她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时候……
　　“其实你不用再来……”
　　他已经走到外堂去了。

　　出去玩吗？这么晚的时候。
　　悠然愣愣地起床，有些慌了，穿什么啊？头发都没梳！
　　葛傲在外厅等了半天，想进去问问那妮子还有多久才好，别是睡了吧？又害怕进去刚好撞见她在换衣服，说真的，她睡觉的样子……
　　一个大男人，杀场上混到大的，竟在温香满室的地方，柔化了眸光，他抵着下巴，似乎红了脸——天太黑了，看不真切。
　　她换好走出来的时候，他在大厅刚好倒了一杯凉茶来喝：“噗~”
　　有点惊讶，她竟然穿了件男装。
　　悠然怯意：“不好意思，我弄了那么久，还去吗？”这会儿要不去，她也没关系，她其实穿着男装很别扭。
　　葛傲接着微弱的月色打量她，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你这样穿挺好的，走吧！”

　　他过去拉她，先跳出窗，伸手：“跳下来，我接着你！”
　　为什么不走正门啊？！她纠结的想的时候，却听话地跳下来：直接入了他的怀抱。
　　她感觉他的胸口似乎滚动了一下，像是在笑——有什么好笑的，她重吗？
　　葛傲抱着她，三步两成行，脚上越来越快，像是有阵风——不多时他们已经飞出了高墙！

　　“啊~~~”她才给面子地在他怀里叫出声——好高，好高啊。
　　傻瓜，挺迟钝的。
　　葛傲看着前方的眼里，带着一抹笑，淡淡地划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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