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晨光微熹。人声嘈杂，温度高得将我惊醒。好似到了炎热的夏季。门前传来低低的议论：“碧府是结了什么怨，烧得这般透彻！”碧府?!我立即飞奔而出，门前两人吓了一跳。

　　眼前的青瓦红木楼立在熊熊火焰里，视野中空气被高温扭曲

　　——仿佛人间炼狱。

　　“好像除了她……”感觉到身后指了指我,后面的话被噼里啪啦的火声掩盖。“啊！”另一个人惊讶一声，尔后叹息道“真是可怜啊！”语气中满是同情。“一点都不可怜！”这声音从我的肺腑里冲出，身后议论的两人显然被我猛然后头的怒吼惊到，呆呆的立在原地。

　　“这是我的家，我的家！”我自言自语道，恍然跑向后院的井边。青石板上一粒粒生硬的小石砾硌着柔软的脚底，真疼啊……我用袖边狠狠拭过眼角，将井底的水提上来，又以飞箭般的速度将水泼向火焰。一次又一次的提水，一遍又一遍被石砾摩擦着脚底，最后将水尽数泼向火焰。
　　薄衫被染得湿透……

　　恐惧使我无法停息。

　　但是烈火不息，好像还愈来愈烈。哥哥，我好像做了个恶梦，醒不来了。

　　…………

　　暮色渐渐笼罩残破不堪的院府。“哗”疲劳乏味的水声泼向地面，最后一丛火焰被熄灭。我累倒在地。爹爹抛弃我了，娘亲抛弃我了，哥哥……也不要我了？因为过度劳累的无力感瞬间如海浪般涌来，涌向全身各个角落，一遍遍袭击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我忍不住哭泣。

　　过了许久，一个艳丽的女子从浓浓夜色中走出来。她身穿胭脂色的衣裳，一双眼睛似能勾人心魄，嘴唇丰盈——媚态自成。我一行热泪还在脸上流淌，满身狼狈地坐在地上，纹丝不动。

　　她嘴角一勾，说道“想加入“魉”吗。”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我慢慢抬起头，涣散的眼神凝起焦距，轻轻说道“好。”

　　魉。

　　那女子带我穿过一片清凉的竹林，来到一块极为普通的石头面前。她红色的袖摆一拂，不知道按了什么机关，落满竹叶的土地上突然出现一条幽深的通道。她示意我跟上来，便钻入通道中，红色的身影立即被黑色吞没。

　　我在原地顿了顿，也钻进去，隐入黑色之中。我刚刚进去，空气里浓郁的香气就扑面而来，闻来似乎是吕宋①的玉叠梅②。“轰隆隆”机关启动的沉闷声响起，通道关上了，最后一丝光亮被消蚀。我的心突然一悸。

　　不做后悔的事，做了就不后悔。我安定下来，视线开始适应黑暗。“跟我来。”女子在黑暗中说道。这里竟然没有点任何的照明物。地下比竹林还要清凉，我这时才发觉身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已经被凉风吹干了，薄薄地粘在皮肤上面——真脏。

　　偶尔有风声擦过，我知道那是同我们一样在黑暗中行走的人们。远处有隐约一点烛光。

　　女子依然飞快地走着。

　　烛光越来越近，逐渐清晰。有四名穿青衣的女子迎面走来，头都是向下低着，左前的那个挑了一盏纸灯笼，上面是龙飞凤舞墨字“魉”。而她们中间那个男子，穿束黛色的丝质衣，领子周围缝了一圈雀尾羽。

　　“咚”女子跪下来，毕恭毕敬地喊道“教主”

　　他在烛光的照射下从暗处走来，步履轻移，仿佛从地狱中脚踩曼陀罗而来。待他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向跪在地上的女子示意起来。

　　“胭脂。”他如空气中玉叠梅般魅惑的声音响起。

　　“是。”女子应到。果然人如其名。

　　“带她到紫云阁。”

　　“是。”随后又款款地走了。

　　我正在感叹这俩人“是”个不停的时候，男子回头问道“叫什么名字？”他的眼神直直盯向我。我意识到他是在对我说，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说道“忘记了。”

　　“很好。”他说道，回头走了几步，在我眼前站住。我皱着眉待在黑暗里。他伸出白玉似的手，慢慢向我靠近。然后——

　　轻轻拭去我脸颊上的污渍，嘴角弯起，笑容盈满了眼，幽幽重复道“很好。”我突然想起一首诗：
　　倚楼有红袖，媚态自天成。一笑揽明霞，复笑比朝华。

　　青衣侍者忍不住微微抬头，用眼角偷偷瞄我们，胭脂眼底有难以抑制的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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