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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少女
西元581年二月甲子日,杨坚登基后定国号为大隋,改元开皇。
后梁国都江陵城内的皇宫里,一个面色憔悴的年轻少妇虚弱的靠在床上,怀抱着一个用织锦裘锻裹得厚厚的襁褓,“是皇子?”
“回娘娘,是公主•••”一旁随侍的皇后贴身婢女卢婉上前答道。
皇后低头看着襁褓里的紧闭双眸的小脸,叹了口气道,
“天不怜吾儿,竟生在二月•••••去禀陛下赐名吧•••••••”
“诺。”
乌云伴月、夜色阑珊,朝阳正殿中。
“恭喜陛下,是位公主。”
说完,卢婉不禁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已是第三位公主了,若这次皇后能产下皇子,定能福泽西梁,奈何天终不如人愿。
也怨不得萧岿——西梁如今的君主孝明帝脸上没有一丝欢颜。
萧岿叹了口气,面色有些暗沉,过了半晌,沉声发问道,
“水云•••皇后怎样••••”
“禀陛下,娘娘身子无碍,”她轻吸一口气,接着道,
“皇后还请陛下给小公主赐名•••••”卢婉的声音颤颤微微比刚才低了许多。
萧岿侧望窗外,寒意深深,暮霭夜色中,静谧的花园中春迹已然披上一层暗色,
沉下心,禁不住又是一阵悲叹。冬去春来,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西梁连年久生战火,一天天显露出衰败的颓势,再不复往日的辉煌.•••••••
眺望远方,道,
“赐号安然,小字若离。” 愿今后后梁还能安然太平。
“陛下不去看小公主吗?”卢婉期期艾艾的问道。
久久不得回应,卢婉甚至道他对周围已然浑然忘却。
半饷,见他挥手,卢婉愕然,随后低头恭敬的行了一礼,退下。
在西梁皇室习俗一般小字寓意都取自吉祥,高贵,典雅之多,像大公主叫华阳,二公主小字仪如,却偏小公主,还那样小,就已经失了皇宠,真真少了福气,唉,你又何苦投身帝王家•••••••
若离,将离,将离,听者心皆悲凉。
卢婉想到此又不禁轻叹了口气。
皇后寝宫。
一群御医进进出出,每个人走出来后都是愁容满面的直摇头。
将孩子紧抱在怀里,一边轻轻摇拍,张水云不断哼唱着家乡哄孩儿睡的小曲,而婴儿一直紧闭着双眼,不哭也不闹,乖巧的紧。
挽了个堕马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虽刚产后,俨然,她还是极美的,但此时却是一副失魂落魄,呆呆的模样••••••
得到消息的萧岿领着一班内侍神色匆匆的赶到,冲着他们大吼,
“这是怎么回事•••••••”
御医们和侍女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奶娘瑟缩着站出来,
“回陛下,小公主从出生到现在眼睛一直都没有睁开,也不曾哭闹过,御医看过说是•••说是•••天残•••••”天残,生下来就眼盲,耳聋,形同废人。
“胡说!”萧岿大怒
众人都皆低头垂首,不敢吭声。
萧岿看着娇妻一脸的担忧
“水云,给孤看看我们的孩子好吗?”
张水云仍旧一副神情麻木的抱着怀中的襁褓,一言不发,只是痴痴看着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未应承又无拒绝。
怀胎十月,辛苦产下,纵是女儿痴儿,可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心怎能不痛?
萧岿伸手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襁褓里的女婴睡得安安静静跟一般孩儿并无不同•••
怎么就是个痴儿呢?唉,若此女留下,定叫天下人耻笑,我萧岿岂不贻笑大方,不,不能留。
他暗自冥想着。
“水云,孤先代你看照孩儿,你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来人,带皇后下去安寝。”
“诺。”
卢婉急急扶住身子有些微微颤抖的皇后,搀扶着她缓缓走向床边。
奶娘把孩子从萧岿接抱了过来。
“今天的事,孤不想再有人知道,要是让孤知道是谁将安然公主是天残的事传出,定将他满门抄斩!”
“诺``````”
萧岿示意奶娘跟后,抬步欲将离去。
“陛下••••••”张水云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
“你要带我的若离去哪?”
拉住萧岿的衣袖,她跪倒在地,泪眼婆娑的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你不要她?对不对?”
“皇后,你清醒点,我们西梁再也经不起波折了,流言可畏啊••••”
“你怎么能,怎么可以丢弃我的孩儿••••••不可以••••••”
“孤不是丢弃若离,是将她交与孤的堂弟萧岌,你忘了,他的医术是极好的,当年你的胸口常莫名的痛还是萧岌为你医治好的,等若离的病好了,孤再将她接回来•••••”
“当真?”
“当真!”
从腕上褪下一只银色的手镯,雕刻的花纹极其精致罕见,上面还串了三个晶莹剔透的水晶铃铛,叮铃铃的声音清脆动听。放在襁褓里后,她又理了理包裹孩子的斗篷,张水云哭得伤心,卢婉等人也不由红了眼眶。
倚在门上,眼中流着泪,口里不断的轻唤一声,“若离,若离•••••”
依依不舍的看着怀抱孩子的奶娘渐渐走远•••••••
*******************八年后***************************
开皇八年十二月,政权稳固,社会安定,户口锐长,垦田速增,积蓄充盈,逐渐开始走向盛世的时代。
连绵不绝的昆仑山脉,银装素裹,千里冰封,弥漫的雾凇朦朦胧胧•••••
苍茫无垠的广阔雪地上忽然蹿出一只狐狸,一身通体雪白,尖细的唇角,身形流畅,在雪地上飞奔,毛色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银光——竟是只极罕见的银狐。
“叮咛铛铛••••••”
雪地里响起的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声声入耳,醉人心扉••••••
银狐缓缓落地,动作却迟缓下来,抖擞了一下毛发,向声音的方向望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一个头上扎着两只羊角髻,耳边散着碎发,长眉如画,年纪约莫七八的小女孩走了过来,她的脚腕上系着一串铃铛,光洁如玉的小脚在雪地上赤脚行走,随着她的动作不时发出悦耳的声音•••••
看了银狐一眼,对它细小的身子一缩再缩,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望着她的模样皱了皱眉,小小年纪,漆黑的眼瞳里却深沉似海,神色波澜不变。
“乱跑,今天就罚你不许吃饭,倒立两个时辰••••••”
她严厉冷淡起来的样子,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此时,银狐正双眼欲似含泪,十足委屈的看着小女孩。
女孩不加理会,迈着优雅的步伐,施施然的,走了。
一人,一狐,亦步亦趋,竟生出一种奇异的自然和谐。
**********************************
西首数十丈外,四骑马踏著皑皑白雪,奔驰正急。
“鹏爷,少主气息微弱,身子愈发冰冷了••••••••“
四匹马都是身高肥膘的良驹,一受羁勒,立时止步。
四个乘客中一个身材瘦长、神色剽悍的老者微微皱眉,纵身下马,
“麒麟,将少主放下,我给把把脉••••••”
三人中一高身材的男子解下外氅,铺在雪地,只见另一人将一昏迷孩童平放躺在上面。
孩童约莫十二三岁,肌肤白皙却是苍白的毫无血色,紧闭的嘴唇被冻得紫红,浅眉下可以看出藏不住眉目里的清秀。
老者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白色小丸,给他服了,
麒麟皱眉道,“少主没事吧,鹏爷?”
那老者一摆手,说道:“如今之计是赶紧找到白神医夫妇才行,如若不然纵有回天之术,也无用。”
说完,纵身上马,马鞭挥出,拍的一声,奔向雪山坳,其馀三人跟著过去。
茫茫山坡上一片白雪,山上积雪更厚,道路崎岖,四人带着孩童只能下马,步行。
又行里许,终于看到一个山坡下,立着一个红衣身影。
大家心中大喜很快便迎上前•••
竟都是一惊,
约莫七八岁,神情冷淡,粉嫩嫩的脸还有点婴儿肥,看其美貌,应该是个女孩儿,双眼漆黑,神采傲然,一身广袖红衣,却愣是叫她穿出少年芝兰般的慨然沉稳气度。
一双冷漠的眼睛,就那么默默地看着你,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漠,眼睛里即使没有一丝波动,但身上有一种难以掩饰的贵气••••••
老者对她微微施了一礼,淡笑道,
“娃娃,你知道白神医家住何处吗?”
靠近移步间,老者忽闻到此女孩身上股淡淡幽香,淡雅宜人,香中带寒,沁芳淡然,让人闻之神色一清,回味清远韵长••••••
心中不禁又是一惊,真乃仙人也?
“你是何人?寻他作甚?”
字字犀利,出口成章,惊得四人愣了半天回过神来,
麒麟哼了一声,待要发话。
高个子烛龙横目使个眼色,麒麟虽不明他意思,终明忍住了口边言语。
那老者笑道,“呵,小姑娘请放宽心,我们只是求神医医治我们家少主的性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小姑娘行个方便••••••”
红衣女孩冷淡一笑,“是生,是死,各安天命,我要这些作甚。这少年寒气已经入侵心脉,若不逼出他心脉中寒气,让其降温,我看就是见到了白神医也没用•••···”
“可有法子?”
“有,我能逼出他体内的寒气••••••”
“小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你有VIP卡吗?”
“挨劈•••卡?”老者顿时吓得一身冷汗
“唉,就是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兑现现银的信物,答应我就救,不答应便罢,他不能再拖了,速速想好。”她冷着脸道。
“随时随地都能兑换•••现银,有••••••”老者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双手捧起放到红衣女孩面前,女孩接过玉佩一看,这块玉佩呈水碧色,刻成菱边形,一面刻有一个奇异的图案,另一面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德”字。
另三人脸色顿时一变,但一看老者冷然的脸,却谁也没敢再说什么。
老者微一拱手,说道,“在大隋的商铺门前但凡有上面这个图案定将你尊之为上上之宾,还可随时提现银,小姑娘,请。”
••••••••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昏睡的少年脸色红润了起来,嘴唇也不再乌紫。
红衣女孩抬步欲将离去。
见她要走,老者踌躇道“小姑娘••••••”
“跟我走吧•••••”回头看了他们眼,她淡淡道。
老者斗然醒悟,受宠若惊,携另三人趋前躬身行礼,连谢几声。
红衣女孩在前引路,转过两个山坡,进了一座大松林,地下白雪更深,直没至膝,行走好生为难,众人虽然都是练家子,但亦感不易拔足,但看小姑娘却是如履平地,雪地面少有痕迹,仔细一看,竟发现她根本就是赤脚在地,连鞋都没穿,脚腕上的银铃随着她走动时就会发出轻柔悦耳的“叮铃”声,令四人不禁又觉得一奇。
“小姑娘,不知还有多远?”
“跟着便是。”
“然•••••••”
他们来到一山谷底,只见前面一座极大的石屋,屋前屋后都是白雪,
离屋二丈之远,有一条小河,奇异的是,竟没有被冰冻起来,用手一探,指尖一片温热。
走进石屋就能闻到一股浅浅的混合着各种草药的香味,老者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一切摆设都井然有序,屋子中间摆放着竹桌竹椅,靠墙一排柜子,一格格的小抽屉里是各种草药,地上是铡草药的铡刀•••••
墙上挂着一张水墨人物画,一种静谧悠然的气息跃然纸面,毅然吸引了老者的目光
图上是一少女,着装极为奇异,不是他所认知的任何一个国家及朝代的服饰。
女子肤若凝脂,长发及腰披散,风姿绰约,宛如仙子,似是这世上再美的词汇也是无法将她容貌的十分之一描述的出来••••••
她身上似乎与生俱来便带有一种慑人非凡气质,叫任何人都无法抗拒•••••••
她的神情是那么冷漠、无情,眼角泛出的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她的身形纤细、玲珑、空缈;
却又能在她身上看出万种风情来……
清柔、娇美的绝美容颜那双哀怨,凄美的眼神摄人魂魄。
这世上怕是再没有一个人在见过她后还能忘记的。
那抹清丽无双,从此如梦似影•••••••
她的眼神,深沉冷酷中透着萧索的清淡,
满天星光,也似就因这一眼而失却颜色。
在少女图像的右首下方还有梅花小楷提的一首词,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读了这词,叫人不觉沉下心来,心渐一片悲凉。
“你在看什么!”
身后一声怒斥·······
“啊”了一声,老者这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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