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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宋景贤,先帝的老来子,当今皇帝的胞弟,如今的贤王,一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主儿,自小被宠得不像话,用他祖奶奶孝文太后的话说就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事实证明,骄纵是会纵出祸来的。宋景贤的富贵命,别人修个千百万年都不定得来,富贵命就富贵命吧,得了后,他非但不珍惜还跟卯了劲儿似的,拼了命的往死里糟蹋。
宋景贤喜好龙阳,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先帝在位时就风风雨雨的闹了回儿。这年头,有身份有地位的好个男风,养个把男宠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把握好尺度即可,可有人偏偏不是低调的主,譬如宋景贤。
贤王殿下平时没甚爱好,就是喜欢吃个花酒,顺道打包个别公子,回府春风一度。宋景明看不过眼,找了宋景贤谈心。宋景贤撑开折扇,笑得千树万树梨花开:“臣与陛下,虽癖好有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万数,而臣孤老一人。事不均平,何以至此?”
宋景明被噎了一下,加上自小又纵容惯了这弟弟,干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可宋景贤偏不懂适可而止所为何物,愈演愈烈到强抢良家少年,那少年抵死不从,宋景贤抵死不放,于是差点闹出了人命。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多年的实践经验告诉我们弹打出头鸟,舆论的力量是可怕的。宋景贤的大名在潜移默化中被传得沸沸扬扬,扬扬沸沸,所谓一夜成名不过如此。
皇宫本是是非地,宫女太监表面恭敬,安分自制,越是压制这以讹传讹的功夫也越是与日俱增了。正所谓三人成虎,宋景贤的英雄事迹化作各个版本,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
作为当事人的宋小王爷自是略有耳闻,可他自认是个大度的人,所以被他碰巧听到了,他也从来不恼,只是摇摇手上万分风骚的扇子,眯着眼看着太阳道:“瞧这日头,倒是越发的辣了。”说完瞧了瞧一众人等,笑得跟那庙里供着尊普度众生的如来佛似地,要多慈悲有多慈悲。
奴才们“噗通”一声,跪地磕头,动作整齐划一,宋景贤收了扇子道:“小李子,给本王拿杯茶来。”说罢,又瞟了瞟那些人,抿了口茶道:“还有你们别抖得跟个筛子似地,本王看着碍眼。对了,你们刚聊什么呢,也说予本王听听,本王平时没甚爱好,就爱听你们嚼嚼舌根子。”
奴才们的小打小闹还没完,大臣们又开始闹起来了。喊造孽的喊造孽,上奏折的上奏折,说贤王脏了皇家脸面,藐视纲常伦纪,有失体统,如不严惩必家不成家,国将不国,一时间朝野像是一锅烧开了的水,好不热闹,最后有好事人总结了陈词,就两字儿——严办!
事情大了,宋景贤看热闹看得十分喜悦,宋景明处平息热闹平息得异常心酸,一下子急出了肝火,恨不能撕了折子堵住那些个大臣的嘴。当然急归急,这几年的皇帝也不是白做的,门面功夫一件没丢,大臣们的折子,小皇帝虽看得青筋暴起,待喝了口茶,擦干额头上的汗,还是挨个批了个”准“字,最后罚了宋景贤闭门思过一个月,大臣们见好就收,不再为难,此事也就算是了了。
当晚,宋景明摆驾去了贤王府,拉了宋景贤思想教育。教育的宋景贤那叫一个昏昏欲睡,欲睡昏昏,最后义无反顾的睡死了过去。宋景明见宋景贤睡得不省人事,无奈的摇摇头,叫人服侍了他洗漱就寝,自己起驾回宫了。
宋景明回了宫,吩咐了李尚荣收拾些小玩意儿明早送去贤王府后,就一直阴了张脸,李尚荣站在宋景贤身后斟酌着如何开口,只听宋景明叹了口气说:“今儿在西暖阁歇着罢。”
中秋节,皇上办了宴席,宋景贤还没解禁,本以为可逃过此劫,谁知皇太后,也就是宋景明和宋景贤的亲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皇帝那哭诉:“中秋,团圆节也。何故独缺吾儿。”皇帝一听,边骂自己不孝边痛定思痛,最后在大臣们的强烈要求下免了宋景贤的足禁。
圣旨到的时候,宋景贤正逗着刚从杏香楼领回来的小倌玩,听完圣旨,宋景贤正正经经做了回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宋小王爷觉得很郁闷,遥想当年,当他还是个黄毛小儿的时候就觉得中秋宴其美名曰家宴,其实就是一场皇上的表彰会外加王孙小姐的相亲会。
中秋夜的宫殿,精美的花灯流光溢彩,缀着大朵大朵的红色缎子,宋景贤苦着张脸坐在太后边上喝闷酒,抑郁得连陪笑脸都懒了。这也不能怨他,宋景贤本打算吃到一半,便溜之大吉,谁知太后思儿甚切,扯着张帕子一口一个“我苦命的儿”,一口一个“怎地又瘦了呢”,愣是拉了宋景贤坐了身边。
酒过三巡,大臣们终于歌功颂德得有些词穷了,礼部侍郎恒韵举了杯酒,笑道:“各位同僚,如此元宵佳节,不如我们赋诗一首,一来不负这良辰美景,二来祝我大宋江山永世安康。”大臣们酒喝得正酣,纷纷附和,宋景明向来从善如流,点头微笑道:“甚好,既是中秋,就以明月为题,恒爱卿,你先开始吧。”
恒韵笑着说:“那臣便献丑了。”说罢,想了会儿缓缓念道:“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大臣们鼓掌拍手:“好诗好诗。”继廉王站起身道:“至今不会天中事,应是嫦娥掷与人。”大臣继续鼓掌微笑,如此说了几轮,刑部尚书李楠站了起来,摸了摸自个儿的山羊胡子说:“微臣听说贤王殿下自幼才思敏捷,聪慧过人,遂斗胆想向王爷请教请教。”
宋景贤饮了口酒,笑着眯了眯眼,道:“有诗无剑怎能尽兴。”说罢,转身向宋景明道:“不如臣向大家舞剑一曲吧。”宋景明似是有些意外,却笑得异常开怀,准了宋景贤的请求。
宋景贤重心不稳地踱到了酒席中间,拿了太监递来的剑,虚晃了几招,剑光如行云流水,竟然有种说不出的风流俊逸,众臣纷纷称好,却听宋景贤缓缓唱道:“平步青云同辉日月,淡薄名利游刃有余,男儿志兮天下事,但有进兮不有止,言志已酬已无志。”一曲完毕,宋景贤唱得慷慨激昂,甚是舒畅,在座大臣都战战兢兢的闭了嘴,缩了头,大气都不敢出,偷着瞧端坐高位仍无甚表情的皇帝,整个场面冷得仿佛凝出了冰。
一直沉默着的沈相站起来拍了拍手,笑得一脸和气道:“一舞剑器动四方,剑光声离山河碎。贤王殿下剑法甚妙!”群臣纷纷鼓掌微笑:“甚妙甚妙。”
放完烟花,皇帝不胜酒力,太监搀着回了寝宫,正巧太后也觉乏了,就着宫婢的搀扶也回了宫。正主儿走了,大臣们也就该散的散,该玩的出宫玩儿了。恒韵窜到了宋景贤跟前,见他抱着酒壶靠桌角儿兀自喝得逍遥,擦了擦额角的汗,笑得谄媚:“王爷,可去喝花酒?”宋景贤重心不稳得站起,掸了掸袍子道:“本王今儿没兴致,改天罢。”话没说完就晃晃悠悠地走了,恒韵看着他跌跌撞撞背影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道:“造孽啊造孽!”
长安街人影攒动,热闹非凡,宋景闲灌酒灌上了瘾,又晃悠进羡扬楼要了几壶酒。
因着中秋节,又逢科考,羡扬楼聚集着颇多贡生。我们贤王殿下平日里最是讨厌儒生夫子们那套没喝醋都泛着酸的之乎者也,礼尚往来,拿了酒便抬脚准备走人。
“这是葡萄酒罢,蒲萄四时劳醇,琉璃千钟旧宾。夜饮舞迟销烛,朝醒弦促催人。春风秋月桓好,欢醉日月言新。”那人顿了顿,随即笑着道:“其实品酒如品茶,只怀风月,不识经道,就如耕牛饮渠。”
宋景贤顿时整个人就跟被雷劈过似的,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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