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山

　　五、
　　宣哥哥告诉我他名齐靖宣，我犹豫一会后，告诉他我叫贾瑶，我不敢说出甄姓，爹爹是当朝左相，我怕宣哥哥知道后不理我了，有的人或许会存攀附权贵之心，但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人。
　　那天分手前，宣哥哥问我：“瑶儿，宣哥哥如果不是这相貌，瑶儿还喜欢吗？”
　　我看了看他，轻笑：“我就要这样的宣哥哥。”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宣哥哥拉住我的手，暖暖的指腹抚过我的眉眼，一瞬间我觉得他很忧伤。
　　可是我心里被满满的快乐填满，脸上轻轻的如羽毛浅扫的抚摸也让我陶醉，我忽略了这个日后让我们一再错过的问题。
　　太阳下山了，我必须尽快回去，要不然仆妇们找不到人，报到爹娘处，我以后就不能偷溜出来了。
　　“宣哥哥，我走了，半个月后辰时在这里再见，你要守信哦。”我一蹦一跳下山了，那挺拔如白杨的身影站在原地目送着我，我到山脚下时回头，还依稀可见。

　　我特意绕了一圈才回别院。因为太高兴，在路上，我还撞到一个人身上。
　　“对不起。”我忙施礼致歉。
　　那是一个与我和宣哥哥差不多同龄的男子，周身透着霸气，在我向他道歉时，他一脸嫌恶地瞪我，如果忽略那双冰眸，那是一张温和淡雅的让人心怀好感的脸，我皱了眉头，心道这样一个人，白辜负了这张脸了，这张脸，要配的是宣哥哥那双雅致柔和的眸子。
　　我不再理会他的恶脸，反正我也道歉了，我一闪身，疾步离开。

　　六、

　　我盼着日子快快流走，我盼着与宣哥哥的再一次见面，宣哥哥没有失信，自那以后，我们固定每月初一十五相见，他带着我游遍西山，他掏鸟蛋烤鸟蛋给我吃，他带着我逮兔子采野花，他折树枝作剑挥舞，我低吟浅唱。
　　三年时间，后山的每一个角落，遍留我们的足迹，洒满我们的欢声笑语。

　　爹娘命仆妇来通知我回府，我的及笄日子快到了。我心头涌动着丝丝说不清的情绪，及笄了，就该许人了。

　　这日与宣哥哥见面，我带着一个包袱前往的。
　　“宣哥哥，你抱我下梅潭玩。”我摔着宣哥哥的手臂撒娇。
　　“不行的，瑶儿是女儿家。”
　　“这里除了宣哥哥又没有别人，怕什么？瑶儿带了衣裙了，穿着衣服下去，上岸了我再换掉湿衣。”我知道宣哥哥的顾忌，他不敢与我赤身相对有违礼法。我带了一套极漂亮的裙装，打算将身上的粗布衣服弄湿后，娉婷袅娜出现在宣哥哥的面前，我想打破我们之间朦朦胧胧的那层薄纱。
　　“好。”宣哥哥宠爱地捏捏我的脸颊。

　　我们本来要下梅潭戏水的，然而当宣哥哥抱着我下了水，清凌凌的潭水将我们包围时，我们却又一动也不动了，我轻轻地依进他怀里，他紧紧地把我抱住。
　　我们在梅潭里一动不动地泡了几个时辰，太阳西斜时，他扶起我的脸庞深深地注视着我，那如月的眸底氤氲着潮涌的情欲，这样的宣哥哥迷人到极致，动情到极点，我心中的几分羞涩顿时化作双颊的飞霞，满心满眼的欢喜，连自己都无暇细品。
　　宣哥哥哑声问我：“瑶儿，这么多年你也没告诉我你家哪里，现在可以告诉我吗？瑶儿及笄了，宣哥哥再不上门，就来不及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耳朵脖颈都红了。那套漂亮的裙装，派不上用场了。
　　“我们下个月十五在这里见面吧，瑶儿再告诉你。”

　　我想先回家禀过爹娘，以使亲事万无一失。我不在意爹娘说我失了闺阁之礼，我不会离开宣哥哥的。
　　可叹，我的自作聪明，让我与宣哥哥再一次错过。
　　我们没有等到下个月十五见面，六月初一，爹娘把我接回府，我没有再回西山。

　　七、

　　更鼓把我从回忆中敲醒，二更了，宣哥哥还不见回来，我暗暗抱怨，有什么急奏，需要皇帝在大婚当晚抛下新娘去处理？
　　寝殿中的宫人早在宣哥哥刚才来时就屏退了，静寂无声，我有些心焦，洞房之夜的期盼慢慢化为心急忧虑，我的夫君是天子，我牢记这一点，我担心这个国家发生什么大事。
　　在寝殿中来回走动许久后，我担心地来到外殿，想找一个宫人去御书房询问。这虽然于礼法不合，然而我相信我的宣哥哥不会怪责我的，我们不是一般的帝王夫妻。

　　奇怪的是诺大的外殿空无一人，我来到殿门边，打算开门招呼外面的宫人，却又有些难为情，我是新嫁娘呢！
　　外面传来拉扯声，随后是扑咚磕头的声音。
　　“皇上，臣磕求皇上。”沙哑苦涩的声音。
　　“你不要再说，朕说了，绝不受摆布。”冷如寒冰的声音。
　　“皇上，臣求皇上，甄小姐何其无辜，不应受此耻辱。”沙哑的声音低低苦求，那声音，听起来快要哭起来了，我有个感觉，也许他其实哭过了。
　　“不要再说，不要拉着朕，别逼朕，照朕说的去安排，如果你不忍心做，朕自己安排人。”
　　我扶着殿门的手指掐进门缝中，心中模模糊糊地想，这是怎么回事？似乎，宣哥哥不想娶我？

　　门外没了声音，我恍恍惚惚回到内殿，刚才冷如寒冰的声音是皇帝，可是为什么不像我的宣哥哥的声音呢？

　　三更了，我凄凄地望着玉璧灯，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流出。

　　脚步声响起，这个时候，来的当然是帝王，我挺直脊梁，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端端正正地坐着，眼里的泪，我不想擦去，我要宣哥哥心疼，他说过，有他在，不要我再流一滴泪。
　　明黄的身影慢慢靠近，略微冰凉的手指轻拭我脸上的泪珠，我满心委屈，我知道有人疼我了，泪珠儿争先恐后奔出。
　　“瑶儿，我的瑶儿。”一声沙哑的叹息，他一展袖，玉璧灯熄了，帐顶的明珠遮住了。

《错爱》




《沈梅君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