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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为什么天是粉红色的,而云是五彩的。
是在竹林中吧,风一吹,竹叶就簌簌作响。
那不是哥哥吗,在竹子的环绕中练剑。他足尖一点,腾空离地,顺势挥剑,身子跟着旋转。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剑锋却从叶脉中划过,将竹叶切成两半。等到碎叶落地,他又不间隔地重复这一功夫,让身子为竹叶所环绕。我躲在巨石后面,完全被吸引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短促而破碎的笛声这时候却嵌入风中,像黄豆一般跳来,让人心底一惊。我只觉一震,而哥哥也一时分心,竟然连一片竹叶也没有碰上。
哥哥降落在地上,而笛声也停了,少女从竹林中走出,提着饭盒,嘴里还呵呵地笑着。
“好功夫!”她鼓掌道。
“你干扰了我。”哥哥把剑插入剑鞘。
“是的,看你那么专注,我不忍心打断,可你也不能不吃饭啊。呐,我就知道你中午不会回去,所以就帮你带来了一份。”她打开盖子,把饭递给哥哥,“今天不用去师傅那里,可你也不要累着自己……”
“……”哥哥伸手去接,可却没有接住,饭盒掉到地上,发出“咚”的巨响。
“啊!……”杨文新其实已经叫出了声来,只不过在周围人看来,这样的反应纯属正常,没有人注意到他刚从梦中被惊醒。
坐在杨文新旁边的中年大叔从地上抱起摔到地上的包裹,面对其他乘客的眼光,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村子不大,杨文新知道他不是莲子村的人;他的穿着稍显细腻,与公共马车的气氛略有出入。
杨文新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在公共马车上,刚才大概是因为旅途颠簸而困得睡着了吧。体力还不够好,他自责地想。
他和崔氏姐妹从莲子村出发,目的地是管辖莲子村的壹旋县。他离开村子最远也就是去过壹旋县,看节日里的烟花和庙会、游园。星之联盟在壹旋县设有支部,杨文新正是拿着龙鳞师傅的举荐信,打算去投奔那里。而崔氏姐妹则打算加入教会:其实主要是崔真絮要追寻所谓的绝对的意志,崔真素也决定陪着妹妹。
公共马车在壹旋县和莲子村之间一天往返一次,所以马车显得很拥挤,坐在上面基本不能活动手脚,伸懒腰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夏天,即便敞开窗子,马车里也显得闷热,也难怪杨文新会觉得困。
“呵~~~大叔,你包裹里装的是什么呀?怎么掉到地上响声那么大。”杨文新打了个哈欠,顺便问道。
大叔仍旧不好意思,他大汗淋漓,不断地用手帕抹汗,说道:“没什么,没什么,给朋友捎带的礼物。”
“原来如此。”杨文新也不追问,从刚才的响声判断是金属类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摔过了一次,大叔把包裹抱得紧紧的,生怕包裹从怀里逃出去。
马车继续颠簸,空气依旧浑浊,杨文新很快又上下眼皮打架了,他努力维持意识,却感到越来越艰难。
但后来他发现了一招:利用马车的颠簸起伏,他的头时而可以撞到前排座位,时而可以长到后排座位,然后就达到了头悬梁锥刺股的效果。他为自己的这一发现兴奋不已,仿佛是发现了战胜自我极限的法门,因而痛并快乐着地实践着。
连崔氏姐妹也看不下去了。崔真素说:“那个,我说,太困了就休息一下吧?何必虐待自己呢?”
“……也许疼痛也能引导我们到达绝对的意志……”崔真絮则自言自语地说。
“……习武之人,应当锻炼自己的意识能力;而且这些疼痛,哪能跟平时修炼时龙鳞师傅的体罚相比啊,你们担心什么……”
杨文新这么说着,马车却爆发出了这一路上最剧烈的一次急刹车,并且最终还是猛烈地撞上了不知什么东西而骤停下来,于是他先碰了前额,又碰了后脑勺。
“哎哟喂——”他一时间无法掩饰自己的疼痛,叫出声来,但他和其他乘客的呻吟、诉苦声很快就被尖锐而连续不断的鸣笛声掩盖过去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中年大叔就大喊了起来:“有强盗!有强盗!”大叔显得极度紧张,叫声也嘶哑。
杨文新在龙鳞师傅门下,基本功练习了五年,反应能力当然也属于训练科目,因而他一听到大叔的呼喊,顿时就仿佛注意力与判断力成倍地提升了。他朝窗外看去,看到马车停在了山谷里,几个黑衣蒙面人正从两边山上冲过来,他们手里拿着一般的砍刀。
崔真素和崔真絮显然也注意到了黑衣人的出现,她们向杨文新使了个眼神,杨文新意会了,赶紧大声说道:“大家不要惊慌,我们是龙鳞师傅的弟子,现在由我们保护大家。”
“原来是龙鳞师傅的弟子呀,太好了,我们得救了!……”
“这真是三圣神的保佑!……”
“你们要小心啊!……”
车上的其他乘客纷纷说道,杨文新习武五年,还从未像今日这般,切身感受到武侠保护弱者、维护正义的职责系于自己身上。看着一车乘客期待的眼神,他心底顿生豪情,大喝一声跳出车外,在空中即拔剑出鞘,不过终因技艺不精,落地之后才将剑完全指向了黑衣人。幸而一车乘客都没武学功底,看不出杨文新的破绽,崔氏姐妹大概也没注意到吧,但杨文新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暗自懊恼自己平日蹉跎了太多时光,功夫没能像哥哥一样精湛。
崔氏姐妹紧随其后,各执己剑,守在马车另一边,打算对付从另一边的山上冲下来的黑衣人。
黑衣人倒来得不多,只有六人,一对二,努力一下应该能打平吧,杨文新想。
黑衣人之一——他应该是头领——抑扬顿挫地发话了:“吾等兄弟,此番下山,只为劫财。钱乃生外之物,破财消灾。要想过此山,留下买路财。当知金钱如粪土,弃之如敝履!纵有千金铁门槛,终需一个土馒头……”
杨文新听得脑子都大了,这时果断打断了他:“你就是那个屡试不中的穷酸秀才吧?”
“唯,然,有之。——这是宋玉的句子,尔肯定没听说过。”
“谁在乎啊,”崔真素料对方乃书生也,真正打起来显然不是自己的对手,因而略感轻松,决定隔山打牛,先用言语羞辱他一番,“你当了山贼,口气倒没变,听起来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尔!”秀才怒了,破口大骂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自余投奔洞天寨以来,承蒙寨主照顾。余诵读武学经书百卷,可谓满腹经纶!”
“……你是在卖弄你的智慧吗?”崔真絮问,但其实依旧是在自言自语,“无知的人,不知天高地厚,看来今天不让你吃些苦头,你是不会知道你那小小的脑门,怎能与绝对的意志相比。”
“我说真絮,”杨文新略有不满地插嘴,“你就不能每句话都带上‘绝对的意志’这五个字吗?听多了会厌烦的。”
“胡说八道!”秀才也大为愤慨,他虽然蒙着面,但脸大概已涨得通红了吧。他向后一跃,远离了马车,随后开始发号施令:“诸位弟兄,按原定方案行事!”
“是!”其他五名黑衣人围绕着马车顺时针奔跑。杨文新感到很疑惑,山贼劫财还能不一哄而上?难道是秀才的加盟带给了他们什么战术?他决定静观其变。
“金!”秀才喊道。五名黑衣人突然都向内切入,砍刀一振,直向三人而去。杨文新急忙侧身,躲过一击,随即伸展而旋转,使剑锋环形划过,逼退两名黑衣人。崔真素先向反方向运剑,然后看准时机从侧面挥击,先威吓一人,再正中一人砍刀的刀身,将他偏向崔真絮一边。而崔真絮早已提剑,直指送去。黑衣人急忙抽回砍刀,防住崔真絮的剑,但闪避不及,差点又撞上即随其后的另一名黑衣人。这么下来,三人毫发未伤,而黑衣人阵脚大乱。三人本想乘胜追击,但黑衣人却立刻恢复了顺时针围绕的态势,仿佛并未曾展开过攻击一样。如此诡异的战法,三人在龙鳞师傅门下时从未听闻。
看来秀才早已策划了一整套计划,不劫到钱财是不会罢休的,大概是想借此向寨主展现自己的能力吧。杨文新趁着他还没有发出下一条指令,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接下来该是木了吧?”
“哼哼!呵呵!哈哈!”秀才仰天大笑,“余智慧无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余的计策哪有那么容易就被看穿!量尔诚心诚意,不耻下问……非然也,斗胆发问!余大发慈悲,告诉尔也无妨。余的计策,乃金银铜铁锡是也!”
“庸俗,庸俗至极。”崔真素说,“亏你还是个秀才,在我看来,金银铜铁锡还不如金木水火土呢。”
“尔等粗鄙之人,接招,银!”
穷酸秀才一声令下,黑衣人分成两群,两人合攻杨文新,三人共敌崔氏姐妹。杨文新这边,那两人同时冲向他,一人砍向腰,另一人朝脖子砍,均是横向挥刀,大有前后夹击之势。杨文新在龙门师傅门下,也训练过应付这种状况的方法。他身手还算敏捷,便向那两人的空挡方向滑去。两人刀也紧跟过来,他便用剑向上一挑,将两人砍刀依次挡开,接着挥剑的力道,手臂转一圈之后立即又将剑从下方斜着抽上来。那两人也不简单,被挡开之后并没有马上扑上来,等到杨文新第二次就剑上扬之后,才趁机都一跃而起,试图借助下降的力道劈杨文新。杨文新则身子借力向后跳,想避开攻击,但他注意到凭自己现在的实力,这样做之后还是只能从下往上出剑,自己对于对方并没有优势可言。
崔氏姐妹那边,基本上是由两名黑衣人将她们控制在中间区域,而另一人寻找机会不时出手,频频给她们造成险境。打了一段时间之后,也没能分出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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