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章
四年的时间在不自知的时候就溜过去了,整整四年,孙权都没再见过吕蒙,慢慢地也就记不清楚了。偶尔在名册上看到或者在他人口中听到吕蒙的名字,也总要想一下才记得起那个言笑无忌的人。
吕蒙长得如何,他早就忘记了,唯一还记得的,就是那双如琉璃般澄澈的眼睛。四年了,他还是没能找到第二双这样的眼睛。
山越族人起事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孙权正在帐中处理军务。日前为报父仇,孙权亲率五万人马征讨黄祖。战事激烈,双方各有不小的伤亡,江东这边甚至还折了凌操这一员猛将,但黄祖也没讨到多少好处,假以时日,夏口必破。
“主公,张大人有信件从建业送来,是急报。”吕范拿着一封信匆匆进入军帐。
“说什么了?”
“张大人说,南方山越族人起事,非常猖獗,很多县都受到攻击,地方上军备力量不足,战事不利,不少地方都受到影响,请主公回军平乱……”吕范的声音越来越低。
孙权手上顿了一下,竹简上立刻多了一道墨痕。放下手中的毛笔,他皱了皱眉,冷冷地开口:“起事?真是会挑时间啊,当初兄长在时不是老实得很么,还当真是欺我年少不成!子衡,去请公瑾过来议事。”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周瑜便到了,孙权忙出帐迎接。这几年间,他牢牢记着兄长临去时的那句外事不决问公瑾,每每有军情的时候,总是第一时间派人请来这个从小就如兄长一般对待自己的人。
“公瑾,山越族人又起事了,我记得当初兄长在时,公瑾也是数次征讨过山越,这一次,公瑾以为该如何?”方才坐下,孙权就直接道明请周瑜来此的原因。
看着周瑜听到他提起孙策时瞬间暗下去的眼睛,孙权自悔失言,真是太不小心了。正犹豫不知该不该开口安慰,周瑜清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主公,山越族人虽然野蛮好武,常对我存不甘之心,却也不难对付。”
“公瑾可否明言?”
“山越一族,所凭不过地势险要民众擅战罢了,徒有匹夫之勇,瑜以为,可先令几人带兵平定眼下的叛乱,再令几位惯于征战之人在叛乱多发的地方充当县令长,见机行事即可。”
“此法甚好,只是,不知公瑾觉得这县令长该由哪几人担任?”
“黄盖,韩当,周泰……嗯……吕蒙。”
于是,时隔四年,吕蒙再一次站到了孙权面前。再次对上那双琉璃眼,孙权发觉自己的呼吸有瞬间的停滞。
他努力回忆着四年前吕蒙的样子,再看向现在的吕蒙。面前的人成熟稳重了几分,那点孩子气已是不见了,嘴巴周围也蓄起了茸茸的胡须,唯一没变的还是那双眼睛,一样的干净澄澈,怕是星辰的光芒,也不及这人眼睛的明亮。
孙权微闭了下眼,平复了下情绪,重新睁开时,又是平日里不怒自威的年轻主公。
“吕范!”
“在。”
“命你带五千精兵,平定鄱阳。”
“诺。”
“程普,带五千精兵,平定乐安。”
“是。”
“太史慈,带五千精兵,平定海昏。”
“领命。”
“黄盖,韩当,周泰,吕蒙。”
“末将在!”
“命你四人为县令长,平定各自驻地作乱的山越族人。”
“末将领命!”
“传令下去,近来风向于我不利,暂且回军建业。”
“是。”
回军途中,一路不断有平定山越起事的捷报传来,孙权心安了不少,也就不像之前那么急着返回建业了,一路慢慢走着。“左右,前方是何处?”
“回主公,前方是吕蒙将军的驻地。”
“吕蒙……”孙权微微一笑,回身道,“今日天色不早,我们去借宿一晚如何啊?”话音未落,率先打马向前。身后的人忙紧紧跟上。
“禀将军,城外不远处有一队人马直奔而来。”
“大约多少人?”
“看尘土,约有七八百人。”
“七八百人也敢来扰,山越的人真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吕蒙的语气冷得让人打了个寒颤,“命人坚守城门,派一百弓箭手在到城墙上去,取我的铠甲过来,我倒要亲自看看这山越人到底要败几次才明白。”
孙权到城下的时候只见城上壁垒森严,吕蒙身着银色铠甲挽弓搭箭,白色的披风在风中烈烈作响,暮光里染了一身的金色,隐隐的有着几分叱咤沙场的大将之风。
伸手遮住并不是很刺眼的阳光,又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吕蒙,孙权抬头向城上人朗声笑道:“子明就打算这般迎接孤么?”
吕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城下的人是自家主公,不觉大窘,连忙放下手中弓箭,吩咐身边士兵速速开门迎接。片刻时间城门打开,吕蒙单骑而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还以为是山越族人又来相扰,不知是主公前来,吕蒙有失远迎,还望主公见谅。”
孙权眯起眼睛看过去,这一幕恍如四年前初见时,暮色四合,那人一样的动作和声音,唤他主公。
慢慢走过去扶起吕蒙,孙权搭着他的手笑道:“军容威整,子明果然时时戒备,难怪我们一路行来,未曾受到山越人的半分侵扰。”
“谢主公,末将不过是尽应尽之责。”第一次听到孙权夸奖的吕蒙不知如何回答,半日才憋出来一句。孙权心情大好,拉了吕蒙便往城中走去,早有侍从跟上来把马牵走,身后诸人传来轻声的议论,主公果然是爱才。
吩咐下人准备晚饭,吕蒙转了几圈发现也没有地方可去,只好又往回走。说实话,每次看到主公对自己微笑,吕蒙总有那么点想不通。不是说主公是个挺威严的人吗,连看着他长大的老将军们都说主公虽然年少,但那干脆利落的劲儿可一点也不逊于已故的两位将军,为何自己就从来没见过?吕蒙想了良久也没想出个道理来,索性不想了。
掀开帘子进了军帐,果然又看到孙权满脸的微笑。“这儿地方小,也没什么好东西,主公等会儿就将就下吧。”吕蒙搔了搔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无妨,孤本就是来借宿的,子明不必客套。”
直到饭菜上桌,孙权才明白吕蒙刚才说的那句将就真的不是在客气。四样小菜都没有什么油水,汤是名副其实的清汤,酒味淡薄,比水好不到哪里去,干粮倒是不小,不过又干又硬。吕蒙看着年轻主公咬下一口干粮后皱起眉头,又不能吐出来,忙忙地喝了一口汤,又太快了差点呛到,忍不住就笑了。倔强又不服输,这样的主公,看起来还真有点,嗯,可爱。吕蒙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么一个词。
“咳咳咳……”孙权不经意地抬头,看到吕蒙满眼的笑意和弯成月牙形状的眼睛,终于成功地呛到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