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姬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
　　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 ”
　　夕近斜阳，疏影横窗。微风轻拂，水面微漾，白莲浮动，清香四溢。
　　池边闪过一片白色，只见一个素衣华服的小身影钻进了一片树影中。
　　树影后是一条幽暗的小径，弯弯曲曲地朝前延伸。
　　女孩借着从树缝间漏进得几缕微光缓缓前行。一边小心地落脚，一边不住地打量着四周，时不时停下，垂眸思量片刻。
　　小径深处透出少许光亮，她愈加放轻了脚步，绕开地上的枯枝残叶，小心翼翼地朝那光亮处走去。
　　才走几步，脚下的小径突然岔一条别道，向东蜿蜒。
　　顿住，稍一犹豫，她继续提着裙裾沿着原路前行。
　　光亮越来越近，有人声传来。女孩踮起脚尖凑上前，伸手轻轻拨开遮蔽小径的繁密枝叶，眼前豁然开朗。
　　树林外是极为宽敞的庭院，院中整齐地停放着几十辆华贵的马车，西侧是绵延十几丈的马厩，有宫人正往饲料槽中添加草料。向东面望去，远处便是高耸的朱漆宫门，隐隐能见着宫门外来往的行人。
　　御辇所。
　　她在心中道。
　　几个宫女手执扫帚从拐角处出现，谈笑着往这边走来。她手一松，树枝弹回原处。正欲转身往回走，突听得一个声音道：
　　“哎，我昨日见着那个朝仪公主了，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呢，若不是那双紫色的眼睛有些奇怪，我还以为是个小仙童……”
　　“什么小仙童，”有人轻蔑地一哧，声音很是不屑，“长得再怎么好看，也不过是个妖女。”
　　“对了对了，前些年我一直听坊间人说朝仪公主是祸国妖姬，可是她还那么小，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知打哪得来的这名号。”
　　“有些人啊生来便是祸水，”先前那个声音回答道，顿了会儿，那声音稍稍压低了些，“这事儿是皇家秘闻，按制，妄议此事者当乱棍杖毙。先前知道这事的奴才，不论男女，都早已不见了踪影，我呢是因为当时才十岁左右，刚进宫，那些管事的姑姑公公们都不知道我通晓这事，我才侥幸逃脱。我猜啊，那些人早就……”
　　说到这，那声音停下，紧接着，几声吸气声响起，那人继续说：
　　“……8年前，我刚进宫，被配去伺候四公子。那日是公主满月，陛下大宴群臣于宣阳殿，宴正行进到一半，突然来了个银须白袍老头，你们猜那老头是谁？”
　　“谁？”
　　“是严公。”
　　“严公？！”有人惊叫，而后意识到身处何处，所议何事，又压低了声音，“就是那个传说中活了一百多岁，百年来卜的卦从未失算过的那个严公？！”
　　“嗯，就是他。据说，严公月余前夜观星象发觉有异，有听人说公主出生时紫芒映天，特前来探看。听说啊，那严公一看公主，掐指一算，沉吟半晌，拿出一样东西交予顾姬夫人，说是物归原主。陛下疑惑，再三追问，严公无奈，捋须长叹：
　　‘此女乃妲己，妺喜转世，褒姒，息妫重生，必为祸国妖姬也。’”
　　“严公为何说公主是祸国妖姬？”一个细小的声音问。
　　“这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能知道，严公乃世外高人，他这一生说过的话，卜过的卦从未失算过，通通都应验了。像前些年的宁国吞并楚，郑二国；姜国投降于梁，结果宗室皆被屠戮；还有先前的老宋王死于女祸一样，不都是应验了吗？不管是何原因，严公说公主是妖姬，公主便是妖姬。不然寻常孩子如何能生的那样一双眼睛？那眼睛紫光四射的，说不是妖孽怕都没人相信！”
　　“哎，那严公给了顾姬夫人什么东西啊？”
　　“这就不清楚了，严公将它交给顾姬夫人，顾姬夫人边上向来只有红英伺候着。不过，据说那东西是上古神物，有镇魂祛邪之效。本是纣王为妲己求得的，那妖妃死后，那东西辗转数百年，最后被严公所得。”
　　女孩抬手覆额，而后放下。摊开掌心，手心上多出一样物件：
　　那是一条额坠，坠子是个罕见的紫晶石，呈泪滴状，有细小的银链坠连着。
　　女孩将它举起至眼前细细观察，微弱的光线落在她手上，那坠子瞬间泛起奇异的紫芒。
　　她勾起嘴角，紫魅，还有这重来历。
　　“那后来呢？”隔着树丛，有人问。
　　“后来……陛下要将公主赐死，顾姬夫人为保住公主，服毒自尽，断气前求陛下饶公主一命。那时顾姬夫人正受宠，陛下哀痛，应了夫人的请求。只是从此便将公主抱去宜宁殿，此后极少相见。”
　　“哎，玉秀姐，你说你以前伺候四公子，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他，咱们不是只有三个公子吗？”
　　“你才进宫，自然不知道这些。”那个唤作玉秀的宫女甚是得意，“咱们陛下膝下本有四子一女，世子乃卫姬夫人所出，二公子乃赵美人所出，三公子为顾姬夫人所出，而四公子，乃七年前逝去的正夫人敏慧夫人所生。只是四公子命薄，早早地便去了。”
　　“也是。”一个声音接道，“不然这世子位置如何能是大公子这样的庶子的……”
　　话刚出口，便有一片“嘘”声传来。
　　“这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你还要不要命了！”有人轻斥道。
　　“那四公子到底为什么会早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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