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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梦旧鸳机
【第一章】
此时是下界的天元年间。
新帝继位,适逢天下大旱,各地作物颗粒无收,民不聊生。帝君兰慕疏为此忧心到茶饭不思,连连求助于精通术法占卜的北宫一族,仍是无济于事。
是夜,星相大乱,原本处于西南角那颗黯淡的白薇星蓦地明亮,见此情形北宫家年轻的族长连夜赶到帝都求见帝君。
兰慕疏仅着中衣鞋袜未穿的便迎了出来,扶起正欲行礼的北宫净月,“阿月,你居然亲自赶来,什么事情这般要急?”
北宫净月也不多做计较,引他至中庭,指着越发耀眼的星辰道,“陛下,白薇星主管天命,此星大亮,近日内定有命格极尊贵的人降世。根据占卜的卦象来看,旱情解决在望。”
“那你可有卜出这个人会出生何地?”兰慕疏急忙问道,双手不自觉抓住她的肩。
不着痕迹的推开他的手,她摇头,“我实在算不出。但既然是命格尊贵,不出所料应该就在两大世家和皇族之中。”
兰慕疏看着她,知道她不会骗他,更可况关系到天下苍生,如此看来只能等着了。说完事情,两个人一时间找不到话,沉寂了一会儿,兰慕疏突然轻声说了一句,“阿月,这几年,难为你了。”
北宫净月微蹙了一下眉尖,半响后平静道,“没什么为难的,我很好。陛下当以社稷为重,切勿因儿女私情乱了心神。”
说罢她行了一个礼,也不顾帝君的微微愕然的表情,自顾转身离去。
三日后,果如北宫净月所言,天降甘露,大雨连下五天,河水充沛,枯井再盈。第六日清晨,太阳拨开乌云,迎着第一缕金光,怀胎十月的惠妃于承欢宫诞下一名女婴。这女婴生来就带有浓烈的体香,右脸颊上有一朵芄兰花的印记,粉色的花瓣半开,隐约可见半月形花萼间的紫红色斑点,栩栩如生。更为世人传道的是,女婴出生的同时,以皇宫为中心的方圆千里之内,万木犹如逢春,一夜之间抽叶开花,花香满城,经月不散。
在惠妃房前守了几日的公公连忙赶往御书房告知正为旱情解除而忙着灾后处理的帝君,“禀皇上,惠妃娘娘诞下一名公主,母女平安!”
闻言兰慕疏放下手中事务,行如疾风快步前去承欢宫,一路竟是踉跄着,几次差点摔倒在地。
拥着新出生的小女儿,兰慕疏喜极而泣,立刻下旨诏告天下,为其赐名“容兮”,册封为嘉香公主。并且封惠妃为皇后,三个月后举行封后大典。
至此,殷国迟迟悬空着的后位终于有人。
十六年后。
帝都封城的某处角落,四名年轻的男子抬着一顶明黄色的软轿避开众人的视线悄然无声的进了明水
巷。
轿子是上等的紫檀木制成,轿帘则是华美稀有的天蚕丝绸,在轿顶四角各挂有一只瓷铃,上绘有浅红色的兰花。抬轿人的脚步轻快如雀,眨眼的时间便从巷口移到巷尾,稳稳停在了一处不甚起眼的花店门口。
那家花店有个奇怪的名字,叫做“葛生”,店门口只摆了两盆绿油油的不知明的植物,风吹过,枝叶就哗啦啦的响动,听着倒像是一曲合奏。此刻半掩着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接着走出来一名约二十岁左右年纪的青衣女子,她抬头瞧见门前的软轿,先是怔了一下,继而眼底浮出一抹欣喜。她走到轿前,随意的拉开轿帘,两名轿夫也未阻拦,反而对她微微颔首算作行礼。
“公主,你今日怎么回来我这里?”青衣女子对着轿子里面的人问道。
里面的人应了一声,扶着轿栏站了出来。
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一名刚过及笄的女孩儿,穿着浅绿色的纱裙,外面套着月牙白斗篷,帽子盖在头上,密密的长毛绒沿挡住了她的大半边脸,但从露出的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得出,这女孩儿容貌上乘。然而这个时候她的眼里还多了几分迷惑和不知所措,在见到青衣女子的时候,甚至还有了泪意。
“鱼丽姐姐,我……”女孩儿伸手拉住青衣女子,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名换做鱼丽的女子正是这家花店的主人,没有人知晓她在这里多少年了,明水巷的街坊都只知道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后,这里就出现了一家花店,店主是一名年轻美貌的女子,但谁也不清楚她从哪里来,是什么身份,即使有轻狂放浪的男子看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欲要轻薄调戏她,却也从未得逞,因为总是会有莫名其妙的黑衣人出现打的那些放荡子连滚带爬。在明水巷的居民的眼里,鱼丽就是一个身份神秘的来者,她从来不关心别人的事,每日就在店里伺弄花草,有时候也会关店消失几个月,再次出现时花店里又会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花草。但是如果有人在店里仔细辨认的话,很容易发现那些都是绝世仅有的珍品,只怕除了这里,别的地方是再也找不到了。
此刻她握住绿衣女孩儿的手,安抚的拍了几下,柔声道,“先进去再说吧。”
女孩儿点点头,侧身对身后的轿夫吩咐了几句,跟着鱼丽进了花店。
鱼丽带着她穿过满室的奇花异草,径直去了后院的厢房。进屋脱下斗篷,女孩儿迫不及待便要开
口,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秀气的眉尖紧蹙,衬着巴掌大的瓜子脸格外楚楚动人。
见着她的样子,鱼丽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容兮,这里没有外人,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容兮看了她一眼,见她甚是担心的模样,最终犹犹豫豫的开口,“鱼丽姐姐,最近我老实在做奇怪的梦。”
心里蓦地一惊,鱼丽端着茶杯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茶水洒了些许出来。她不说话,示意容兮讲下去。
“我梦见很多场景,有白云袅绕的青山,有潺潺的小溪流水,还有无数盛放的繁花。在这些地方,无一例外的都会有一个白袍男子出现。我看不清他的面庞,只能听见一些模模糊糊的声音,对了,还有瓷铃一样的声音,飘渺的像是风,我怎么努力也抓不住。我听见那个男子喊着我的名字,然后见到一个绿衣锦裙的女子站在他旁边,‘咯咯’地笑着,似乎很快乐的样子。”容兮抿了抿嘴,继续道,“前几个月的梦境都还是好的,他们过的好似神仙一般,惬意的令人向往,神仙眷侣就是那样的吧。可是这半个月来,梦渐渐变得不好,我听到他们有争吵,有冷战,每次那女子负气转身,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梦中男子的落寞和悲伤。最后是前日,我梦见高高的台柱,男子被绑在柱子上,无边的大火蔓延上去,将他吞没,炙热的火里传出他的声音,这一次是很清晰很明确,他说,容兮,不管流转多少世,我都会站在落月山峰等你,不离不去。他的话一字一字击打在我心上,我的心疼的都快不能呼吸了。”
说到后面,容兮的声音竟有些颤抖,她紧紧抓住鱼丽的手,语气略显激动,“鱼丽姐姐,你觉得这个男子是不是和我有某种关系?他说的落月峰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地方?如果,如果梦里那个女子是我的话,那我是该去寻他的,我该弄清楚这一切的。”
五年前十一岁的嘉香公主溜出宫看灯会,在途中与同出来的宫女走散,自幼娇宠从未被丢下的小公
主惊慌失措中随人流走到了明水巷,梨花带雨的模样引起了站在门外看烟火的鱼丽的注意,她走上前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出人群,又替她洗净脸,在看到她的脸颊上的兰花印记时,吃了一惊,自己寻了十一年的人,居然就这样毫无预防的在自己面前了。那日晚上鱼丽让年小的公主在花店里留宿,像姐姐一样将受惊吓了的她抱在怀里安慰。第二日清晨踏着晨露送她到宫门口,分别时,嘉香公主拉住她的衣袖,怯生生的问,“姐姐,我叫容兮,以后我可以去找你吗?”
鱼丽递给她一枚刻有兰花的玉牌,“当然可以了,以后你喊我鱼丽姐姐吧。这块玉牌原本就是你的,现在我将它物归原主。”
容兮充满疑惑的拿着玉牌仔细看了一会儿,再抬头,送自己回宫的青衣女子已经消失在街道拐角。
后来容兮时常出宫到花店来找她,对她的信任无人能及。因而这样不可随意与外人言的事情,容兮
也专程来明水巷找鱼丽道诉,心中无法抗拒的觉得除了她便找不到人商量了。
一缕愁绪划过青衣女子的眼底,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一世的悲剧,就要开始了吗?鱼丽看着刚满十六岁的女孩儿,她的脸上不再有小时候的任性天真,更多的是心事满怀。
落月峰,原来他们初识的地方是这里。鱼丽沉默了片刻,抬眼道,“容兮,你真的觉得那个人似曾相识?”
“是啊!”容兮点头,那个男子给她的感觉,是一种魂牵梦萦,仿佛无法割舍的情绪。这也是她为什么急着想要弄清楚事情缘由的原因。
“如果你想寻求答案,就去吧。”鱼丽淡淡的道,“但是最后不管有怎么样的结果,你都要承受住。”
她阻止不了他们之间的牵连,九百年前诛仙台上那个人最后的话依稀在闻。生生不弃,世世不离的誓言,是她没有办法斩断的。更何况,还有天母盛怒之下的惩罚,生生相寻相知相爱相离,他们是注定要遇见的,躲避了一时,躲不开一世。
既然容兮已经开始感知,想必那个人也有反应了罢。
想到这里,鱼丽起身转进内室,拿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地图,“这是现今天下最完善的地图,落月峰就在靖国南方的易安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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