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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府
果然,过了几日就有轻骑来这里接酆荼青回京城,轻骑之后是一辆华美的马车,连拉车的马匹都神骏非常,就该知是怎样的财势。
酆荼青一指桑玉,对那头领道:“带她一起走。”
那人有些为难的道:“这……”
酆荼青钻进马车,声音传来道:“这次少不了挨我爹一顿教训,也不差这一次。”
那人才应了,与这里的头儿交代清楚了,又把桑玉带上马车。
桑玉上了车,见酆荼青歪在一边,闭着双目养神,桑玉也不打扰她,只是看着她,觉得她实在是奇怪极了,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把自己这个素昧平生的人带出了火坑,却还什么都不说。
其实酆荼青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桑玉,她觉得自己与这边塞有缘,与桑玉有缘,说不定自己将来心血来潮,还会埋骨此地呢。再说,反正也不费什么事,还可以找个与自己说话的人。其实,自己也没什么和桑玉说的,自己心里的事儿,压得紧,不会跟任何人说,那些念头心思都要烂在心里,跟着自己入了土,化为灰尘青烟的。况且,自己要是真是说了,桑玉的迂腐性子要被自己的离经叛道吓个半死,呵呵。
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
马车在路上行了半月,越是离得京城近了,酆荼青就越是焦躁不安,她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会语无伦次的嘟囔一堆别人听不懂的话,有时又会像在采石场那样望着天空,哀伤欲绝。
酆荼青甚至在半路上就想过就此逃走,再也不回京城了,那样自己就不会有困扰了。可是京城,像有根线,一头握在一个人的手里,一头拴在自己心上,自己会不由自主的随着那手的主人如飞蛾扑火般赶回去,挣不脱。
酆荼青总是无意识的去摸自己戴在脖子上的荷包,握得紧紧的。桑玉曾好奇的问那里面装的是什么,酆荼青不说话。桑玉又问谁给的,酆荼青面无表情的道:“我……母亲。”
京城外的十里亭,早就有人在等候着了。酆荼青一马当先甩掉那些轻骑赶过去,酆荼青的父亲是新朝最勇猛的武将,她自己自然也会些骑射功夫。酆荼青见果然是徐离子衿和邱三郎两个人,她下马走过去道:“还算你们两人有些良心,知道在这里等我,不然我回去之后要把你们的园子给拆了,”
徐离子衿笑笑,道:“看来是没吃多少苦,不然不能说出这么无赖的话,没教训。”
邱三郎却一脸惫懒样子,拉着酆荼青问:“唉,马车里的小美人是谁?你行啊,把你发配到那样穷山恶水里,你还能带个女子回来,你可要把你爹给气死了。”
原是桑玉从马车中探出头,正巧被邱三郎给看见了,拿来打趣酆荼青。
酆荼青回头看了桑玉一眼,也不辩解,只是道:“我爹早当没我这个女儿了,唉,走吧,先去喝酒,喝的醉了,回去我爹打我我也不知道疼。”
徐离子衿道:“这次你担心的多余了,如今匈奴犯境,你父亲前几日匆匆赶来处理了你的事情,又马上奔赴边关了,这次你可以躲过一劫了。”
酆荼青全然不在乎,让桑玉下了马,陪她一起去喝酒。
邱三郎多看了桑玉两眼,又接过话茬道:“我猜啊,就算你爹在,也不会把你怎样,毕竟你是为你爹出头啊,谁让那周谦出言不逊说到了你爹头上,打死了也是活该。早看那小子不顺眼了,仗着自己爷爷是礼部侍郎在京城横行霸道,小爷是不乐意收拾他,要不能容得他在此猖狂?”
酆荼青笑笑不语。
徐离子衿道:“三郎,少说两句吧。我看你还没喝就已经醉了,这么多话。”
邱三郎这才住嘴,只与酆荼青说些最近京城的趣闻。
渐渐地,桑玉才知道今日与她坐在一起喝酒的三个人家世是多么显赫,徐离子衿的父亲徐离贤是当朝丞相,酆荼青的父亲是镇国将军酆云山,两人一文一武是国之柱石,而邱三郎是御林军统领邱喜的小儿子邱完。
待到曲终人散,天际已然泛白。自然有马车在外候着送酆荼青回府,桑玉吃力的搀着酆荼青下了马车,进门后丫鬟仆妇接过手,下人们却看着桑玉不知怎么安置,有丫鬟喂酆荼青喝醒酒茶,酆荼青一指道:“你,住在我外间。”
其他人意味不明的看了眼桑玉,却也没说什么。
就这样,桑玉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住进了酆府,住在酆荼青寝室的外间。
日子久了,桑玉也明白了人们为什么总是用那样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好似好奇又好似厌恶,然当酆荼青了然的冲她们露出讥诮的微笑,她们又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
事实上,酆荼青也没有瞒着桑玉,在酒醒后的第二天,她就告诉桑玉:我是个疯子,我喜欢女子,喜欢漂亮的温柔的女子。
桑玉着实受了惊吓,那几日似乎丫鬟们的议论也格外的清楚,她在那些闲言碎语中拼凑出一个酆荼青。
酆荼青是酆云山唯一的孩子,酆夫人在生下她之后不久就离开了人世。酆荼青少年早慧,机灵懂事,深的酆云山欢心。本来是极乖巧的人儿,虽然有些骄纵任性也无伤大雅,怎知十四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在郊外的别院养病的日子里性情大变。先是伺候她的小丫鬟樱桃跳了井,众人才知道自己家这位小主子竟然这样离经叛道,颠倒阴阳,不喜欢男子,却爱慕漂亮的女子。樱桃的事情闹出来之后,更加的一发不可收拾,如今闹的京城里大多知道酆府的小姐是这样一个怪人,酆云山颜面无光,常年在外,也不怎么回京城,就连几年前续娶的夫人也扔在家中顾不上了。
前些日子,周侍郎家的公子周谦在明月楼喝多了酒,嘴里不干不净的说起了酆云山留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夫人在家里,又是勾栏院里出来的,可不是等着戴绿帽子呢吗。恰好这话被酆荼青听见了,顺手拿个酒坛子砸了上去,也是周谦该着倒霉,就这么一命呜呼了。周侍郎是两朝的元老,跑去皇帝那里哭诉,要酆荼青偿命。皇帝老儿也为难啊,这不治酆荼青的罪吧,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皇家颜面何存,国家律法何在;这治了罪吧,酆荼青的老子还在边疆抗击匈奴呢,谁都知道酆云山只这一个女儿,溺爱非常,真判酆荼青一个午门问斩,她爹一急,也不用自己动手,只要稍稍懈怠,匈奴就能顺着驰道直逼京城。皇帝老儿急的犯愁,后来不知道哪个缺魂的太监给出了个馊主意,把酆荼青判了流刑,一般人到那就是九死一生的事,这也算给了周侍郎一个交代,另一方面又快马给酆云山送信,让他回京处理此事。
由此看出,酆荼青也真是个孽障。
酆荼青把玩着手里的一块玉坠,侧着脑袋问桑玉:“我已然请了宫里的太医来帮你祛除脸上的刺字,我想你也明白我是什么人,你若现在走我也不拦你,不过也不必太医多来这一趟,你若还肯留在这里,不管多珍贵的药材我也舍得给你用,保证你流放的事情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后顾之忧,你自己决定。”
桑玉问:“你为什么带我回来?”
酆荼青走上两步,托着桑玉的下巴,道:“让你给我暖床啊,你长得挺好看,别有一种小家碧玉的味道。”
桑玉拨开酆荼青的手,道:“这几日,我也听了你不少事迹,她们说的我不曾见,但我见过她们不曾见过的你,你心里藏着事,干嘛不同人说说,你也知道劝我不要思虑成疾,为何却医者不自医呢?”
酆荼青斜着眼看桑玉:“哼,你以为你知道?”
桑玉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救我,我只知道,受人恩惠,自当图报。我哪怕只给你当个使唤丫鬟,也自当还你的恩情。”
酆荼青道:“那你就当一个多做事少说话的丫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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