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山寒露惊鸿雁

　　她还是来了这里。寒露举目看了下门头上雕刻的花鸟，一时有些怯意。她紧了紧手中的玉璧，定了定神，抬腿跨上了台阶，叩响了门扉。
　　无人应门。
　　寒露疑惑地推门，尖锐的吱呀声，刺激着她的耳膜，让她有些心烦意乱，直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来。
　　指上传来搔痒的感觉，寒露把手伸到眼前，手上无物。待仔细一辨，又见指上缠上了一根蛛丝，在阳光下，时不时耀出一点光斑。她这才注意到，朱红的木门上有落漆，斑斑驳驳的龟裂开来，手一拨便纷纷落下。
　　寒露皱着眉头往里走，四下无人，地上的积了厚厚一层枯叶，脚踩在上面发出嚓嚓的声响。石凳石桌上，雕栏朱墙上都落满灰尘。这个地方怎么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
　　后花园已是枝折花落，尘蒙水枯之貌。秋风萧瑟，卷起地上久积的枯叶，吹入干涸的池子里，粘在尚还湿濡的池底，盖住了已然腐烂的昨日枯蝶。
　　这样荒芜萧条的场景让寒露疑惑夹杂不安，整个人也神经紧张起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个彩色的身影飘入寒露的视线，生生地吓了寒露一跳。
　　那是坐落在后花园的一口枯井，井边传来低低的呜咽声。一个身着粉底翠纹的窈窕身姿赫然坐在井边，背对着寒露。云鬓低垂，宝钗松挽。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让寒露一下子就联想到张妈说过的有关孤魂野狐的民间传说，这想法一出让她顿时背脊发凉，虚汗淋漓，动弹不得。
　　应是发觉身后的动静，那曼妙的身子缓缓转过，起身向寒露方向走来。长盖过脚的及地长裙，让寒露看不清那人是走的还是飘的。她惊地轻叫一声，跌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人靠近，手足皆僵，忘得呼叫。
　　那是一个美艳的女子，她扭摆着腰肢，施施然地向寒露走来。她脸上画着妖冶的妆容，凤眼微挑，待近时，她宽大的金边提花袖中，伸出一只冰白色的玉手，轻轻触了下寒露的额头，朱唇轻启：“小丫头，不认得我了么？”那声音并不如寒露想象的那般细糯，很中性的声音，却似有磁性一般，扫过寒露的心，带来一阵酥麻。
　　“我……”寒露凝眸思索了一下，蹙着眉道：“未曾。”言毕，她又抬头打量了番眼前打扮妖艳的女子，确定地点点头。
　　“真是令人伤心，我可是一直对丫头你念念不忘呢。”女子冰玉色的柔荑轻轻托起广袖，拂向眼角，佯装拭泪。她那一颦一笑、一动一静皆显其绝世的风华。
　　见此，寒露自觉难以应付，她局促地说：“姐姐，不若你稍作提示。”
　　女子掩唇一笑，细长的双眸顿时晶亮。
　　“好吧！只提示一点点。”她作怪似地眨了眨眼，“十二年前，后花园，小蛇！”
　　她一字一顿地说，有些俏皮，更像是在哄小孩子。
　　想起方才的场景，汗湿的背脊，寒露不确定地问道：“蛇精？”
　　见那女子未明对错，她就着幼时张妈讲过的故事，继续猜测。“莫不是十二年前我救了你，如今你现身是为了报恩？”
　　看寒露一脸正经的模样，女子扑哧一声笑了。“想你那时才四岁，能记得如此已是不易。好在你说我是蛇精而非蛇怪，想我如此风姿，岂是那丑陋的妖怪能及。”
　　“噗！”寒露被她的话逗得一乐。
　　那女子似是很高兴，叫道：“总算是笑了，幼时的你总是拖着一条晶亮的鼻涕，跟在人家身后，形影不离，像条小尾巴，那时的你可真真的可爱。何时养成的这番淡漠的样子，真是不待见。”
　　寒露脸一红，羞涩地说道：“自我明事理以来，无亲无友，无人傍着说些体己话，久而久之便万事压在心里，也觉得人生无趣了。但求姐姐莫怪。”
　　女子笑道：“如此娇俏的小人儿，我如何忍心相怪啊。倒是你，姐姐、姐姐叫的顺口，孰知我非女子。”
　　“……”寒露再一番打量，任是左看右看寻不着破绽。
　　“我姓花名青梧，你且叫我青梧便好。”花青梧笑着说完，又惊乍一声：“呀！你竟是坐在地上这么久，我都未察觉，快些起来，我且领你去看！”
　　看什么花青梧并未说，寒露搀上他伸出的玉手，对他有些无条件的信任。就像是久别重逢的友人，今日相见，仍无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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