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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辰的电话
午夜时分。
知筠被一阵尖锐的腹痛惊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受孕成功后，他的腹部就时常感觉到一阵紧过一阵的疼痛，询问过医生，他说那是正常现象。
可是，疼痛的滋味是那么地难熬。他蜷缩着身子，一手捂住腹部，也不敢用力，生怕会弄伤宝宝，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攥着被单，久久都放松不下来。
疼痛就这么持续了四五个时辰，直到清晨六点，他才又沉沉睡去。
早上九点半，铃声大作。
知筠醒过来，全身乏力，勉力支撑着爬起来接床头柜上的电话。
“喂……”声音嘶哑，喉咙又干又涩，头也晕沉。
线的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呼吸声渐渐大了起来。
知筠的心突然一阵收紧，他试探地问：“小辰……是你吗？”小辰，是你吗？回答我，告诉我，是你。
腹部又开始隐隐作痛，不知不觉间手心已尽是冷汗。
“小辰……我很想你……”回来好吗？回来……
“我是叶辰。”简短的一句话，在知筠听来，竟犹如天籁。
知筠微笑着，却忽然想到小辰看不到，他赶紧说：“小辰，你……过得好吗？”
“不太好。”很诚实的回答，是叶辰对待他一贯的作风。
知筠心中难过，却不愿表露出来，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关于孩子的事。
“肖远给我打电话了。”
“啊？他跟你说了什么？”知筠情急之下，腹痛愈发强烈。
“他说你病了，让我打个电话给你。”原来是这样，她会打电话回来，是因为肖远让她打。
“别听肖远胡说，我很好，只是……小感冒，没事。”
“你声音听起来不太好，有吃药吗？没有的话，去跟肖远拿点。”说的明明是关心的话，可叶辰的声音却是那么冷漠生硬，几乎不带半点感情。
“好，我知道了。最近天气多变，你自己也保重，多喝水，多注意休息，别总是熬夜，对身体不好。”
对身体不好？叶辰握着电话筒，嘴角忍不住勾起嘲弄的冷笑。他还会关心她的身体，他只知道关心她的身体，可他难道不知道，给她的身体带来毁灭性灾难的人就是他吗？
忍住油然而生的厌恶，她匆匆收线：“知道了，你自己小心吧，挂了。”
电话还舍不得放下，知筠怅然若失地坐在床沿上，细细地回味刚才小辰说过的每一句话，虽然是因为肖远，但至少她还是愿意打这个电话，至少她不会拒绝他的声音，至少她还会关心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足够了，已经足够了。
他迷离的眼里，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忽然眉尖一蹙，腹中剧痛将他拉回了现实。电话从手中无力地滑落下去，知筠倒在床上，将头深埋入被中，看不到苍白的脸，却不能忽视撕裂的痛楚，扯住被单的手，是那么的优美，指节却在逐渐变白。
醒来，周围白花花一片。
视线还很模糊，眼前有一个人影在晃动，虽然看不清，但是声音却是一听就知道了，是肖远。
“知筠，我想我有必要跟你好好谈谈。”肖远的语气难得的严肃。
怎么了？知筠费力地撑起身体，示意他说下去。
肖远找了个枕头，垫在知筠腰下，然后坐在他身边。
“负责你这个试验项目的医生，是我以前的同事，我找他问过你的情况了。”
知筠嘴角略一牵动，原来是为了这事。
可能是知筠满不在乎的表情，惹火了肖远。他顿时提高了声调：“这么严重的事，你居然没打算跟我说，我好歹是个医生，你有什么事，至少我还可以给你些建议，你……”一时气急，接不下去了。
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见吊瓶的点滴声。
“对不起。”知筠直视他，笑着道歉：“瞒着你，也是不想你担心。”
知筠的身体不好，各项指标都仅仅在及格线上徘徊。最糟的是，他的心脏不好，孕育生命对他而言，实在是很勉强的一件事。
当时，医生已经强调过这一点，知筠在知情的情况下，仍执意要求参与实验。他是不听劝的，肖远太了解这个人了，他固执，倔强，只要是他决定的事，那几乎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拿掉孩子吧。”肖远明知道他不会同意，却又不得不说，“这么下去，你会死的。”
知筠看着他，缓缓地摇头，沉声道：“不可能。肖远，还当我是朋友，以后都不要说这种话了。”
“知筠……”
“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没用的，我要这个孩子。”
“……”
看着知筠虽然惨淡疲惫的面容，却又那么坚定不移，肖远先前准备好的一番话，全堵在了喉口，再也说不出来了。
既然他劝他不动，那么，换个人吧……叶辰。
也许，也只有她了。
放下电话，叶辰发现自己在颤抖。
外头明明是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她却觉得冷。
这是怎么了？
喝完一杯热茶，她站起来，回房收拾行李，订机票。
清闲了五个月，只找了份兼职，维持最基本的生活。除此以外，每天她竟有近二十个小时，在缅怀那个失去的孩子。
那个，六个月大的胎儿。
她醒着的时候，就坐在落地玻璃前，静静地想。睡着的时候，就在梦里听着那婴孩的啼哭声，低声哭泣。
她是那么想要那个孩子，那个真正完全属于她的孩子。
她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会给那个女人伤害自己的机会？她为什么要耐着性子，跟那个疯女人站在高高的楼梯口，听她一遍又一遍地控诉？她为什么要为了知筠去跟那个失去理智的女人争辩？如果她当时能忍住，趁早离开，也许她就不会被那个女人推下来……
孩子，化成了一滩污血，在她身下蔓延。
她痛苦地挣扎，最终没能挽留那个小生命的逝去。
但是，最打击的，还不止如此。当医生告诉她，她再也不能生育的时候，她甚至想到了死，她想死。
自杀了一次，选择了割脉。
可惜，没有成功。知筠发现得早，救活了她。
死过一次，也就没有了那个勇气。她活了下来，却好像只留一具躯壳。
于是，她想到了离开，离开那个悲伤的城市，离开那个憎恶的人。
可是，肖远的一通电话，把她尚算宁静的生活，全给打乱了。
他说：知筠怀孕了。
开什么玩笑？男人也能怀孕吗？
肖远的解释，她听不懂。她只知道，她要回去，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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