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初雪

　　“你想多了。”言斓知她是误解了什么，她回国不为谁，不过是按照自己事业规划轨道来走。

　　魏芙轻笑，这笑中言斓读出一份悲伤和苦涩。

　　傅之蔚去德国长期交流后不久，魏芙也争取了这个机会。两家人也不是没在傅之蔚面前旁敲侧击过。他用看似委婉实则坚决的态度，拒绝着这门联姻。

　　本以为漫长的等待可以换来一丝转变的希望，最后等来的却是他决定回国的消息。而言斓也恰好这时候回了国，她很难不想多。

　　言斓忽然心上不耐，不想过多纠缠。她不再过问有关两人的事，时不时听到些许赞叹两人郎才女貌、事业相助的佳话，亦或是两家要联姻的消息，除此之外，她很好地站在局外，不打扰。

　　高跟鞋的声音逐渐远去，魏芙也自知没趣。哪来什么患得患失，从没得到过，不过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来她面前问，言斓的态度淡淡，倒显得自己像个小丑。

　　自讨没趣。

　　——

　　晚宴后的拍卖会很快就开始，言斓在开始前也及时绕回到拍卖大厅中。

　　看见言容倾已经落座，身旁便是神情不大自在的时漾。言斓笑笑，在首排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微信提示音响起，是言容倾发来的询问。

　　“展册上有什么看中的吗？我帮你拍下。”

　　言斓翻翻手中的小册子，拍卖品无非是那些金银珠宝、古董玩意儿。言斓兴致缺缺，翻到最后一页，却见一个神秘拍品，主办方这是在卖关子，故意勾起在场人的好奇心，只怕到时候的竞拍价格不会低。合上册子，垂首在手机上打字。

　　“不必，慈善献的是自己的爱心。”

　　言容倾收到回复后，也不勉强。自那年起，言斓从未伸手向言家要过钱，但言容倾料想，言斓也是不缺钱的。她要有这份心，也便随她去了。

　　这场拍卖会中也以言家的名义捐献了拍品，这份心意也是尽到了。

　　整个拍卖过程中，言斓举过一次牌，拍下一对珍贵罕见的翡翠白玉手镯。原因无他，庭菀生前最喜戴此类手镯。她说，温润的玉最养人了。言斓也从小戴过一副，庭菀不在后，言斓便再也没有戴玉的习惯了。

　　所以说，人的习惯总归还是会变的。

　　到最后神秘拍品揭晓，已过去不少时间了。

　　“下面是最后一件尚未揭晓的拍品，是由魏先生慷慨赠与的——世界著名音乐家Lisa的生前原创曲谱《My Surprise》，起拍价......”

　　听到最后一件拍品宣布时，言斓整个人愣住了，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上倒流。

　　言容倾侧首看出言斓的不对劲，心下暗道不妙，让时漾举牌无论花多少代价都要把这张曲谱拍下来。叮嘱完便起身在言斓身旁落座，轻拍她的肩以示安抚。

　　言斓为人淡清，很少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刻。

　　“他们......他们怎么能......怎么能拍卖母亲生前的作品......”言斓连话语都是颤抖着的，整个人出于巨大的惊讶和愤怒中，遑论抬起手举牌竞价了。更何况，她不想用金钱去衡量母亲无价的遗作，却并不像看到它遗落他人之手。

　　言容倾也为此皱眉，当年舞台事故后还有后续，混乱中庭菀的曲谱有部分遗失，言斓为此也难过了很久。没想到辗转中会落在魏家手中，更没想到这个魏家竟然如此大胆，即使不清楚Lisa与言家的关系，也不该不知会其家人就如此贸然拿出遗作做拍品。

　　Lisa在国际上的知名度自不用多说，更何况这首《My Surprise》曾一度流行全世界，众人皆知这曲谱是Lisa为她亲爱的女儿亲自创作的，意义非凡，寓意也很美好，放在家中也能作为炫耀的资本，毕竟这样有艺术气息的藏品是能彰显主人一定艺术审美的。所以拍卖品一展示出来时，不少人都出价了，价格不断攀升。

　　魏芙见如此之多人对这张曲谱感兴趣时，也是有点儿吃惊的。这张画是魏家的一个生意伙伴献给的，一直放在字画室里保存着。那日在考虑选哪一件藏品作为慈善晚会的拍品时，魏芙无意间看到这幅曲谱，落款“Lisa”。曾听圈中一姐妹杨澄意提及过，言斓的演奏风格与已故的大音乐家Lisa相似，她便留心了一下，猜测Lisa与言斓的关系，应该是亲近的。于是更不想留下这张曲谱，顺带膈应一下人也不错。但着实没想到，这张曲谱竟如此珍贵。

　　时漾本竞拍着，不停举牌，手都快酸了。竞拍到后面时，却发现就自己与傅之蔚叫着价。时漾向傅之蔚看去，不忍疑惑。傅之蔚给了她一个眼神，她看懂了他的意思，便没再叫价。最终傅之蔚以全场最高价拍下曲谱。

　　在看到傅之蔚也举牌后，魏芙脸上的笑有那么一瞬僵硬。傅之蔚会参与竞拍是出乎她的意料的，更让她不愿去想的是他拍下这张曲谱的缘由。

　　言容倾见言斓反应大，不想她再继续受刺激，便带着她先去了VIP室休息。

　　时漾踩着高跟鞋悠悠走进休息室时，言容倾见她空手，眉头微皱。

　　“别着急啊言总。会有人送过来的。”时漾一笑，淡定地在沙发上坐下。

　　不多时，有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敲门。

　　“言总、言小姐、时小姐，这是傅先生让送过来的。”

　　匣子打开，正中正是那张曲谱。纯白的纸张并未染上任何污垢，完好无瑕的又回到了言斓的身边。

　　言斓此时已经缓过来了，脑子更加理智和清醒。她不想欠傅之蔚人情，却知自己更舍不得这张曲谱，权衡过后，还是收下了。

　　言斓起身，“我出去一下。”

　　如她所猜想，傅之蔚倚在门外不远处的走廊上，视线停留在旋转楼梯下的大厅，不清楚他的视线焦点在何物上。

　　“谢谢傅医生。”言斓在他身侧站定，直视他，语气谦逊有礼。

　　“助人为乐。”傅之蔚视线收回，看着她澄澈的眼眸，嘴角含笑，连带着眸子也温柔了下来，不再是医院里那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清冷谪仙了。

　　“你......你知道那张曲谱对我而言的意义？”言斓说出心中的疑惑。

　　“可以猜到。”傅之蔚一笑。

　　“不知傅医生喜欢什么呢？毕竟要好好答谢。”

　　“我喜欢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傅之蔚别有深意一笑，话中也别有深意。“对了，医院之外不必再叫傅医生了，我们已经不是医生与患者的关系了，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言斓不想去深想，只觉得他这回答让人不好回答。是啊，他们确实不是医患关系了，不再有那层社会舆论强加上的阻隔，彼此之间却又如此遥远。隔的不只是时空，还有心与心之间的距离。

　　她确实看不透他。当初一声不响地离开连一句道别都没有的是他，而如今又会温柔地背她，替她一掷千金拍下这遗作的也是他。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回答真是含糊。”

　　“一顿饭吧。”

　　“好。”言斓应下，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那你现在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呢？”

　　言斓反应过来，打开自己的二维码递给他。

　　“还有事，先走了。”言斓转身回休息室，寻思着微信加上了，尽快将拍卖的钱转给他，一顿饭的约定也会履行，不想欠下他这么大一个人情。

　　言斓提着晚礼服的裙摆缓缓返回，脑海中充斥着那张被魏家拿出来拍卖的曲谱。

　　而傅之蔚看着言斓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禁弯唇笑起来。

　　有进展了，至少要到了微信。徐徐图之，他有的是耐心。

　　时漾没骨头一般窝在沙发里，而言容倾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身体前倾，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言容倾的助理则在一旁汇报：“我按照您的意思对魏秦提点了一下，魏秦则表示歉意，说是家女不清楚这张曲谱与言家的渊源，提议将它拿了出来。魏家也是很看重这张曲谱才会在如此重要的场合拿出来。对方说，希望言总不要介意......”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言容倾见言斓回来，想要了解她此时的想法。

　　言斓冷静下来，字眼间是字字冰凉，“作为一个有影响力的家族，做错了事，就应该付出代价吧？”

　　言容倾从言斓波澜不惊的眼眸中看出了狠劲。

　　他清楚言斓的个性。与人为善，却并不是一个软柿子可以任人拿捏。

　　时漾嗤笑一声，“红口白牙一狡辩，就能把关系撇清了吗？谁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倒是支持蓝精灵儿的想法，给点儿颜色是不过分的吧？”

　　言容倾认真考虑了一下，心下已经有了决断。

　　——

　　“那张曲谱的事，你是真不知道？”魏秦揉揉眉头，此时他倒是很头疼。

　　坐在后座上的魏芙矢口否认，“Lisa与言家的关联，您不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了解到一点儿线索的吗，旁人从何得知？”

　　“那是言总派人来提点了，我才隐隐约约猜到了不对劲。”

　　“那又何妨，不过一张曲谱。”魏芙语气不屑，也丝毫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呵，有关Lisa是言家的不可触点之一。言家有意在国内扩张，自今晚晚宴后却断了与魏家的预定合作，你觉得是巧合？”

　　“言家根基不在国内，对我们家不过无关痛痒。”

　　“言容倾是帝都新贵，不容小觑。背后是言家整个财团和集团的支撑，是得罪不起的，知道吗？”

　　魏芙没应，并未放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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