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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慕长逸一惊。
这里怎么会连着嵇蕴的书房啊!
他看这条小道许久没人打理,还以为不过哪个屋子没挨着墙建,才留下来一道缝隙。
看嵇蕴并不意外的神情,这小道难道是他特意修起来的?
既是修了,定是有用处的,可他住的那件屋子又为何会久久无人居住?还是在如此偏远的地方,看上去就像是安王府的冷宫。
嵇蕴见人呆呆立在原地,饶有兴味地笑道:“怎么,夫人就那么想见本王?”
看他的笑容,分明是算好了自己会因为好奇一步步走到这儿的。
又被他摆了一道。
慕长逸眉头皱起一瞬,随即恢复原样,转身就想走。
被耍就被耍,懒得理你。
头还没转过去,轮椅声就跟上来,他的手也被拉住。
“来都来了,不进屋坐坐?”
看似是揶揄,但慕长逸听出嵇蕴有话要交代他。
也是,明日是回门的日子。慕诚费尽心思把自己送出去,总不会只把自己当做一次性消耗品来用,何况大婚当日他还消失在慕诚面前了呢,他定是担保了什么,才让嵇凰羽如此有信心,敢第二日就找上嵇蕴。
嵇凰羽被他们反将一军,又看不出他们的端倪,最后定是要算在慕诚头上的。
新仇旧怨算在一起,明日不会好过到哪去的。
自己在人面前还不能说话有反应,最后还是嵇蕴和慕诚杠在一起。
若他们真是狗咬狗就罢了,偏偏嵇蕴与那些两面三刀的人臣君王不同,此时又在佯作弱势,虽说大抵都在嵇蕴的掌控之内,但自己就在旁边站着,总归有些不舒服。
抓着他的手又收紧了些,慕长逸只得作罢,装作没瞧见嵇蕴脸上得逞的笑容,跟他进了屋。
刚踏进书房,便有一股暖气萦在周围。
房内很干净,没有珍宝古玩,墙上挂了几幅竖状的水墨画,仅此而已。书桌上随意堆着几叠颜色不同的纸,似乎是同时操劳好几件事,也没有书童或是太监收拾着,就草草地搁在那儿,却也不显得乱。
靠近角落的位置放着坐榻,看上去是供嵇蕴小憩用的。窄了些,但足够长,要躺在上面也不是什么难事。
慕长逸觉得身子都轻了不少,一时竟有些头晕目眩。回过神来后,才发觉自己又无意识地发出几声不成调的音节。
“房里通了地龙。”
嵇蕴解释了一下暖气的由来,看着欲盖弥彰转过去背对着他的慕长逸轻声笑道。
慕长逸用手试着碰了碰双颊。
还好没发烫。
被熏得暖和些就开始飘飘然,也太不知好歹了。
“纠结完了么?完了就过来。”嵇蕴的声音继续在背后响起。
慕长逸深吸一口气,才转过身来歪头看他。
所以,有什么事?
出了书房再往外走两步便是大堂,不算个隐蔽的地方,他还能听见有下人在不断忙活,若是被人瞧见了,蒙混过去虽然不算太难,但总要多费些功夫。
嵇蕴先开口道:“蔡仲海在门外守着,不必担心。”
慕长逸惊讶于嵇蕴每次都能读懂他在想什么,无论是他主动表现出来的,还是非刻意的,嵇蕴总能适时接上他的想法。
“太好懂了。”嵇蕴用拳抵住嘴唇道,“以后在人面前多留个心眼,别把想法都写在脸上。”
慕长逸摸摸脸。
他有么?先前他也混过各种入流不入流的场合,知道保持仪态神态得体相当重要,也早就形成习惯。到了这里,他都成了个傻子,便没怎么注意这些,但装傻总是要装的,难道被人发现了?
可真是这样,早该被人点破。多少人看不得嵇蕴好,怎可能藏着掖着到现在也不说。
又是嵇蕴在捉弄他吧。
慕长逸撇撇嘴,就听见嵇蕴道:“过来。”
嵇蕴眼神示意他到那张坐榻上去。不知嵇蕴想做什么,慕长逸还是坐了过去。
他还没坐稳,嵇蕴就伸手将他的外衣给解开了。
“呜哇!”慕长逸急忙向后靠,贴在坐榻靠背上,不解又警惕地盯着嵇蕴。
嵇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他指指慕长逸露出来的手臂上各种深浅不一的疤痕,从怀里掏出好几瓶大大小小的瓶子。
都是青瓷瓶,磕碰在一起的声音格外清脆,回荡在整个房内。
慕长逸讪讪放下护在胸口前的手,看看嵇蕴,纠结一瞬才同意。
嵇蕴便让他转过身去,将他身上的衣裳都脱了下来。一时间热气散了许多,好在房内够暖和,一会儿便能适应。
看着慕长逸伤痕累累的背,嵇蕴有些头大。
光靠自己想,或是听眼线汇报终究没有亲眼见到带给他的震撼大。
青紫色的淤青遍布各处,乍一看还以为是中毒了,淤青上面覆盖着新陈交错的红痕,一看便知是棍棒打出来的。
棍棒本身倒是比不上他们的军棍,就是这下手的人看上去没比他们军中士兵弱到哪去,每一棍都冲着要人死一般。
“怎么忍到现在的?”嵇蕴微微皱眉,在看上去最新的那道红痕上轻轻按了一下。
这还只是后背,从他手臂的伤势便能看出前面也没少挨打。
慕长逸陡然轻声叫了一下,身子也跟着微微颤抖。
平日里倒还好,睡觉平躺着虽然有些疼,但他早就习惯了。也就只有嵇蕴这样故意对着伤口按的才会疼。
他不满地转过头来,对嵇蕴吐了吐舌头。
嵇蕴忍住伸手揪住那条小舌头的欲.望,拿着药瓶的手收紧了几分。
真想多听他再哼哼唧唧两声。
慕长逸其实也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自然。
自己什么都没提过,身上的伤也不常能看见,嵇蕴竟然还一直惦记着。
虽然他的第一反应仍是揣测嵇蕴有什么目的,但冷静下来后,脸上就不自觉发烫,心里也有点发甜,就决定厚脸皮地照单全收。
好久没被人这么关心过,竟像是个被贴的大红花的小孩子一样,心底隐隐还有些激动。
嵇蕴的手抚上他的背,慕长逸必不可免地颤抖一下。
“这些伤是都是慕诚干的?”嵇蕴问他。
慕长逸点点头,又摇头。
慕诚大概是打的最疯的那个,也经常打他,但毕竟是文臣,又看不起武将,手上根本没什么力气。
“有你那个废物弟弟一份?”
嵇蕴沿着他略微有些肿胀的淤痕抹上药油。
药油被嵇蕴事先搓热过,突然抹上也不会刺激到皮肤,反而是浸在药油里的指腹搓揉在皮肤上,让慕长逸腰上有些酥麻。
分明是有些痛的,嵇蕴手上一抹,隐隐的痛觉便开始反复,最终却消失不见。
慕长逸吐出口气,点点头。
他忽然不大敢看嵇蕴了,头便一直低垂着。
嵇蕴见他难为情起来,本能地就想逗他玩儿。
身子刚一动才发觉,自己的手一直按着他的肩胛骨。慕长逸受着他的钳制动不了,但肩胛骨却每次都随着自己的举动而微微抬了一下。
再往上走一点,就是他素白的后颈。
为了方便涂药,黑发被捋到前面,后颈便半遮不遮地露在他的眼前。
随着呼吸微微上下起伏,也像是在喘着气一样。
嵇蕴缓缓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不知所云的“嗯”了一声。
“……慕府那些下人呢?”他继续道,“现在上药粉,结痂快,但是有点疼。”
慕长逸以为嵇蕴怕他疼,随便问些话转移注意力,没多想便回答他。
慕府的下人,真敢上手的倒是没几个,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慕子宁身边的几个得宠的小厮下手,其余人趁机把从各处积着的火撒到自己身上罢了。
越想越不爽。
他抿抿嘴,点了下头。
干燥的粉末便点在一处开裂的皮肤上。
颗粒感极强,他知道那药粉明明是像细沙一样的东西,不知为何涂在身上就难受得十分怪异,像是大热天把他踩进沙子里摩擦,烧得他要掉层皮。
灼烧感还在加剧,疼得慕长逸忍不住扭动身子来缓解这种疼痛感,喉间也不断发出些气音。
嵇蕴见他拧着眉头,心下一动,轻轻拍了拍他伤口周围的皮肤,又小心地吹吹擦了药粉的地方。
慕长逸的动作才稍微缓和下来,仍是忍不住腹诽。
这真是有点疼吗!
大概只是对嵇蕴来说有点疼吧,他应该早就习惯了。
念及此处,慕长逸偷偷扭头看向嵇蕴。
嵇蕴还在吹着气,吹的很慢,凉凉的,伤口处的火分明烧的旺盛,却篇篇能被这点慢悠悠的凉气给吹灭了。
他看不见嵇蕴的整个脑袋,只能瞧见嵇蕴的挺拔笔直的脊背,与轮椅的靠背形成两道笔直的线,还有他的一只眼睛,他正专心地盯着他的背后,观察他的伤势。
原来嵇蕴的睫毛也很长,眸色虽然深,但却含着亮光在里面,眉头也并不是总压低紧皱着的,一点儿都不像凶得能把人吓哭的长相。
慕长逸这时才想起,嵇蕴似乎年龄也并不是很大。
若是在现代,他应该在读研?就算不读研,也该是个刚进入社会的年轻人。
可现在他早就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了。
他第一次抹那些药的时候,年纪肯定要小很多,他也会疼得乱动么?还是会因为见效快而高兴?或者是,他根本来不及看有没有见效,就要继续冲进敌阵里了?
但是现在已经习惯了。
察觉到慕长逸的视线,嵇蕴手上一顿,停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他。
那张本该满是冷漠与杀意的脸,此时带着笑,闯进慕长逸的眼中。
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一样,慕长逸突然心虚,垂下眼就把头扭了回去。
嵇蕴难得没笑他,继续手上的动作,却让慕长逸心跳的更快了些。
“这么说,你身上的伤,慕府的人都有份?”嵇蕴语气忽然变得淡漠。
慕长逸听出其中的危险。
莫不是嵇蕴明日想要替他……
他连忙摇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他和嵇蕴关系哪有那么亲密,嵇蕴就算要对慕府下手肯定也不是只为了自己,不要太自作多情了。
况且,这些伤也不是自己受的。
一想到自己其实算鸠占鹊巢,他也高兴不起来。明明嵇蕴关心的是原主,回应的人却是自己。
其实自己才是骗了他的那个。慕长逸忽然有点儿提不起劲来。
嵇蕴看慕长逸忽然喘了几口气,看上去有些痛苦,连忙按了几个穴位。
“是哪里疼?现在还疼么?”
慕长逸只是摇摇头,看着他,但并不是和往常一样代表“没事”。
嵇蕴略一思索,问道:“……是现在不想说?”
慕长逸滞涩地“嗯”了一声。
嵇蕴出了口气。
算了,小狐狸不想说的他也不着急问,和他得到的情报总归是大差不差的,不会偏到哪里去。
他伸手揉揉慕长逸的脑袋,几根不安分的发丝顺势飘起来,落在他的指节上。
“脑袋里别成天想些有的没的。”
把自己绕进去了,不值当。
对上慕长逸惊讶的视线,嵇蕴才发觉自己的行为有点过界。
他面不改色道:“怎么了?”
慕长逸眨了眨眼。
看上去嵇蕴不觉得自己的动作太过亲密。
也是,兴许他们平时在军营就经常拍拍揉揉别人脑袋呢,混熟了便习惯了,一下子可能也没反应过来。
正好,反正自己也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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