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阳间大爷想阴间

　　“悠仁，不要东张西望地！早点做完了下来！”

　　虎杖悠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还没理解状况，就被一声熟悉到不行的怒吼震得险些从屋檐上掉下去。

　　？是说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他迷茫的左右看了看，日常见惯的景色在眼前展开，高矮不一的平房，栅栏围起的小院，低下头的时候，虎杖注意到了他才抹到一半的涂料，记忆便迅速的回笼了。

　　对了、是因为屋顶漏雨。虎杖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防水层已经拜托专业人士快速的处理好了，剩下的总不能让爷爷一把年龄再爬高，而且刷漆比想象中还有趣。回想着，他又接着没做完的地方继续勤恳的涂抹了起来。

　　托正午的福，刷过的地方表面那一层漆很快就变干了，专心的虎杖做事效率极高，旁人大概要花上几小时的工作，他只用了30分钟不到便基本上完成了。

　　仿佛是掐准了时机一样，虎杖倭助中气十足的声音再度响起。

　　“做好了就快点下来！真是的，天天爬高窜低的跟个小猴子似的像什么样！”他嚷嚷着，声音由近往远，“午饭在微波炉里，我要出门一趟你自己热吧！”

　　“啊、等一下，爷爷！”

　　虎杖慌慌张张收拾好漆桶和刷子，从屋顶的窗户跳进屋内再跑下楼，虎杖倭助穿着一身正装，就站在玄关处等他。

　　“干嘛？”白发苍苍的老人皱着眉问道。

　　喉咙里无意义的响了一声，虎杖愣了愣，突然想不起是要说什么才叫住对方，他的视线落在老人手里提着的塑料袋上，半透明的袋子隐约能看得到金色与银色的东西，“这么热的天气，是要去哪里？要不我跟着一起……”

　　“用不着，我还没老到需要出趟门都有尾巴跟着。”虎杖倭助拒绝的态度非常强硬，他扫了眼少年汗津津的脸，沉默了一下后转身就走，边走边说，“很快就回来了，在那之前快点吃饭洗澡，然后把你的暑假作业做完。”

　　防盗门在眼前重重的合上，如果不是很了解老人的话，大概会误会他在生气，但这只不过是对方平时的态度。一位口不对心，急躁又顽固，越是被关心越是难以坦率的接受，非常普通的老人。

　　孤独的人。

　　虎杖挠了下脸，听话的转身去了厨房，微波炉里摆着盘尚有余温的咖喱蛋包饭，番茄酱也好好的放在柜台上。将定时转到二十分钟，他从客厅的椅子上拿了一看就是提前准备好的换洗衣物，冲进了洗澡间。

　　洗刷完再把头发擦干，正好饭也热好了。

　　路过茶几的时候顺便把电视打开，虎杖端着饭就自然的坐到了电视机前，节目上的艺人们在聊最近新出的电影，过了一会儿又转到了灵异话题上。

　　「知道吗？最近很多哦，很多人都在八十八桥附近目击到了那个哟。」
　　「诶——肯定是看错了或者吹牛啦，桑岛酱也太热衷于这种话题了吧，我是不会上当的。」
　　「这次是真的！有证据，大家请看这张照片！」

　　照片被放在节目里的巨型荧屏上，三秒后同步放大到电视的画面中：黑压压的山道上有模糊的人影，看着像是短发、中长裙的人在跟一个看起来有好多只手的东西对持，他们的旁边还有奇怪的黑影，一只像是鸟又像是狗的什么东西扑了过去，但因为都太模糊了，不是熟悉他们的人肯定认不出来。

　　勺子掉在了木地板上。

　　虎杖愣在那里，节目的后面艺人们又说了些什么，却没有一句被他听进去。

　　“叮铃铃，叮铃铃铃铃——！”

　　家里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

　　“诶、啊！糟糕！”下意识就想起身的虎杖忘记了放在腿上的盘子，没吃完的饭和盘子一起砸在了地板上，番茄酱和米粒溅的到处都是，万幸的是盘子没碎，“浪费食物会被爷爷骂啊，算了我等下再收拾，电话电话。”

　　“您好，这里虎杖宅！”
　　“——”
　　“什…………我马上就过去！”
　　“……嘟——”

　　连话筒都做不到好好放正，少年什么都没管，家门钥匙也没拿，只穿着拖鞋就冲出了房子，他的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知了鸣叫着，无人闭合的防盗门静立在彻底打开的位置，炎炎夏日，微弱到几乎感受不到的风有气无力的吹过，更添一份燥热。

　　屋内，电视还在自顾自的播放着，座机嘟嘟的响着，垂落下来的话筒里却突然传出了一道声音。

　　“这就是你害怕的事吗。”

　　如果虎杖还在这里就一定认得出来。

　　“那么一定能互相理解的。”

　　因为那是巫女的声音。

　　啊啊，夏季非常的苦闷，下过雨后就更是湿热，空气仿佛黏在一起堵住了呼吸，偏偏高温已经让氧气严重不足。

　　“病情就是这样，老先生的身体状况目前还算平稳，只是家里如果没有亲属可以就近照顾的话，还是建议办理住院。”
　　“我知道了，就按您说的办，其他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吗？”
　　“虎杖君还是学生吧，好好上课，放学后能多来看望老先生就行了，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
　　“别多想，生老病死是人不可避免的常态。”

　　虎杖顿了顿，在医生平和的视线中，他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思考着什么似的说道：“说得，也是……现在还在暑假中，请帮我办理一个陪护证，非常感谢。”

　　“好吧，有什么需要要跟护士说哦。”

　　告别了医生，虎杖就朝着爷爷所在的病房楼层走去，他从小身体就好，所以很少来医院，但好像不管是什么时候，医院里都是人满为患。

　　生老病死是常态、吗。虎杖默默的想着，目光越过三两成群的人们，看向走廊的另一头，视线的一角，什么颜色都有的人群中突兀闪过了一道黑色的身影，明明不是多么起眼的色彩，那头炸起来像刺猬一样的头发却立刻让虎杖回过了头。

　　“伏……！”然而肉粉色的瞳孔里只映出了清一色蓝白病服的患者们。

　　无意识的咽了下喉咙，虎杖抬手抵住额头。

　　“该不会是中暑了吧……”他小声嘀咕着。

　　在穿着身亮橘色T恤的少年背后，人来人往的走廊里有黑色的泥出现在椅子下的阴影之中，它们渐渐增多，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异样，又或者，这种明亮与阴暗交融，生和死混在一起的状态，才是这个窄小孤岛上的常态呢。

　　“都说了我只是中暑罢了！现在立刻给我办理退院，谁答应住院了啊！”

　　还没到病房前，隔得远远的虎杖就听到了自家爷爷的怒吼，在心里呜哇了一下，他赶忙加快脚步，果不其然，病房里一脸委婉的笑容劝说虎杖倭助平心静气的护士正在挨骂……说是挨骂倒也不太对，主要是那气氛太像了。

　　“爷爷，别为难人家啊，是我给你办的入院。”

　　虎杖连忙打断他们，并用眉毛暗示护士快走。

　　“……你眼睛抽筋了？”虎杖倭助说道，严肃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也因此护士在离开时都满脸犹豫的，像是在担心少年被爷爷臭骂，不过就像先前所说，老人并不是会随便骂人的类型。

　　“哪有啊，话说你出门好歹带瓶水，晕倒在路上让人送进医院很吓人哎。”
　　“哼，又不是你，我当然带了。”
　　“那伞呢？”
　　“……”

　　看来是没带了。

　　忍不住笑了一下，虎杖悠仁倒了杯水递给虎杖倭助，“你这么精神我就放心啦，那我先回去拿些换洗衣物之类的必需品再回来，你好好休息，等医生说可以了，我们就回家。”

　　“别想赖作业。”
　　“谁会啊！”

　　急慌慌的来，气呼呼的走。

　　把那丝阴霾和寒凉都抛在身后，夏日虽苦，家人在身边的话，需要思考的也不过是怎么避暑，每天吃什么，哪个时间段去洗澡等小小的日常。

　　直到一转眼，开学都已经两个月了，虎杖今年高一，加入了个能在5点回家的社团后，就始终保持着放学买点东西，比如水果和花，带去医院的习惯。虎杖倭助的身体一直不好不坏，他本身没有生什么重病，只是人的年龄到了，如此而已。

　　“今天的虎杖特别容易走神，怎么了？”佐佐木抱着手臂，歪过头问身旁的大高个。

　　粗眉毛的井口沉吟了一下，答复道：“苦夏？”

　　“都要秋天了苦什么夏！”一胳膊肘敲过去，佐佐木吐槽道，然后她拍了拍桌子，并迅速的铺好需要的东西，“虎杖，别发呆啦，我们来问问看打赢学生会长的办法吧！”

　　虎杖回神看向那边，突然说道：“对了学长学姐，你们今天放学后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啊，怎么了？”
　　“那就好，也没什么啦，就是听熟人说最近有些不太平，放学后最好早点回家之类的。”
　　“是这样吗？我倒是没掌握这种情报……嘛，既然是虎杖说的，应该没错了。”

　　“为什么……？”井口一幅不理解的表情，但看到佐佐木瞪他，立刻改口道：“懂了懂了。”

　　学姐和学长果然很好的人呢，虽然灵异研确实还是解散比较好，对他们两人来说太危险了。虎杖想着，同他们一起玩起了钱仙游戏，而后如同过往经历过的那样，跟高木顾问比赛铅球，去医院见了爷爷最后一面，怎么说呢，哭过后，整个人稍微轻松了一点。

　　虎杖悠仁走过医院的走廊，从安全楼梯一路向上攀登直达天台，他不担心伏黑惠找不到自己，只是也不能留在原地等待，毕竟诅咒会吸引诅咒。

　　有犹豫过，如果再选择一次，还会捡起百叶箱前掉落的盒子吗？

　　答案是，会，因为留在原地可能会害到别人。

　　也踌躇过，如果可以改变，是否要直接将咒物交给伏黑，止步在咒术师与普通人的分界线前。

　　答案是，否，因为那就等同于逃避，是他选择了帮助他人，不问其他能救则救，如果只是献出一个虎杖悠仁，就能够救助万人的话，没道理不做。

　　“但也没道理非你不可，到底是哪里来的烂好人啊。”刺猬头的少年手插兜，眉宇紧锁。

　　虎杖已经取出了手指，他嫌弃的捏着这玩意儿，回头看向伏黑惠，“是啊，我只是比一般人强壮一点罢了，并不特殊，也不是像你说的什么都能宽恕的大好人啦。”他摆摆手，笑容明朗。

　　有着跟伏黑惠一样的脸，一样的身体，一样的语气，这个“伏黑惠”却始终没有出手的意思，坐视虎杖悠仁吞下手指，单凭这点就足以知晓对方绝不是伏黑惠。

　　吞下手指后，虎杖的记忆又更清晰了些，他想起自己进到这里前是发生什么了。

　　“不怕吗？”
　　“怕啊。”
　　“怕你还吃？”
　　“因为挺划算的。”

　　对方的脸上透露出些许难以理解的意思。

　　“咳咳，主要这事儿只有我能做到，而且能救万人呢，如果做到了不就相当于是在众人的簇拥中死去嘛。”虎杖解释起来，“而且我也没确定一定要死，总之先全部吃掉，之后的之后再说。”

　　“也就是说，你打算用一具凡体肉胎关住位差一点点就成神的存在？真是疯了。”对方叹着气，“大地终将被人的诅咒吞没，生命之火不再复燃，最终连诅咒本身也会消失……不是我想要成为神明，那位也并非想成为神明，只是他是嘲笑，我是不忍。”

　　“他曾愤恨，我却想护。”

　　借着虎杖记忆里的形象，是巫女亦是族老，千百年前的某个人说道。

　　“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理由，想要保护喜欢的人们，保护他们血脉留存下来的这个世界，就是我乐意奉上一切的，属于我的诅咒。”

　　“原来是这样，不是很棒的理由嘛！”虎杖却觉得这理由比说什么救济啊、普渡啊，要值得信赖多了，“哈哈，说不定你跟我那个同伴挺聊得来的，如果你可以保证不再伤害人的话，说不定可以求五条老师，看有什么办法能带你离开这座山……”

　　“抱歉。”对方用伏黑惠的脸露出了悲伤的表情，但话语里没有一丝后悔，“抱歉啊虎杖，你已经不是人了，但也没能成为诅咒或者神，什么都不是的东西没有任何意义，所以。”

　　否定了虎杖存在价值的他/她抬起了手臂。

　　“请你在这里沉落，好让那位上升，就算是嗜杀的鬼神，只要是人之神就行。”

　　被吸引至天台的诅咒化作了泥，由远及近，淹没了每一寸地面甚至包括天空。他们被包裹在了泥中，至暗的深渊里，唯有灵魂本身熠熠生辉。

　　该说的能说的到这里就都结束了，虎杖不再开口，在吞下手指的同时，咒力也回来了。如果选择了逃避，大概此时此刻的他已经完蛋了吧，但现在，他同对方打的不相上下、不，若非对方有地利加成，虎杖早就赢了。

　　不过那份地利也在渐渐被削弱，因为另一个人正在从漫长的三年中苏醒。

　　等五条悟伸了个懒腰撕开泥层后，上衣破损严重的虎杖悠仁背对着这边，蹲在死亡的“伏黑惠”跟前，乍一看去真是让人心跳骤停的画面，但五条悟是谁啊，连呼吸都没乱一下，他哈哈笑起来，“悠仁这是喜欢上半/裸了吗？”

　　“才没有，话说老师好慢，太慢了！”虎杖回过头，脸上黑色的咒文格外明显。

　　五条悟瞬间移动到他近前，盯着虎杖没有说话。

　　意识到了他在看什么，虎杖率先开口道：“没事的，这是他……她留下的礼物，总之老师你看。”咒力的感觉随即一变，虎杖身上的伤肉眼可见的一个接一个愈合了，虽说没有宿傩治疗的时候快，但这确实是——

　　“反转术式？”
　　“嗯！”

　　等到伤全部治好后，虎杖脸上的咒文就渐渐消隐了，五条悟细看一下，发现与其说是礼物，更应该是诅咒一类的情况。之所以不那么确定，是神道消失了太久的缘故，即便是五条家，与此相关的记载也没有详细到能让他立刻便看懂阴阳术的地步。

　　然而悠仁明明知道自己可能是被诅咒了，却还将之当作礼物吗。五条悟想了想，没说什么。所谓债多不愁，反正都有个诅咒之王了，他也默许了宿傩吃零嘴的行为，一点点小风险，相信悠仁是没问题的。

　　“本来，我猜随着时间，你的身体上会铭刻上宿傩的术式，这个礼物应该只是加速了这一过程，不过原以为悠仁最先学会的应该是攻击性的术，结果居然是反转术式啊。”
　　“也是哦，那家伙比起治疗更偏好攻击吧？”

　　为什么呢，两人面面相觑。

　　然而“伏黑惠”已经消散了，生得领域里，宿傩沉入血温泉，只留下了衣服和木屐在外面，显然是无论外面怎么发展都不关心也不在乎。

　　最终，五条悟说道：“也罢，反正没所谓，说起来我的蛋糕呢？”

　　蛋糕君跟背包酱一起光荣牺牲了，因为神道领域被破，已经与领域共生的山体就出现了部分坍塌，好在山下的村落废弃已久，没有人员伤亡。只是山体滑坡毕竟声势浩大，而且很快也波及到了虎杖那边，结果当天早晨，注意到那边的人们，都看到了从空中飞过的五条悟和被他提着的虎杖。

　　于是，只有窗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TBC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