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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9 倾国倾城
他们赶到横店影视城内的酒店，已经是后半夜了。
冯泠统共没睡上4个小时，就得起个大早赶去进组拍戏。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看起来精神不错，但狄飞宇战战兢兢跟在这位姑奶奶后头，生怕她体力不支，真厥过去。
天气阴沉沉的，不定什么时候下雨。楚江中下游平原到了这时候已经入梅，水汽湿润，梅雨季节潮湿得很，整个人仿佛水里捞起来一样，又重又沉。
两人到剧组的时间并不晚，然而没什么人来招呼，大家各自忙各自的，好像都当他们透明人。狄飞宇找了个化妆师问情况，那人不耐烦地指了张椅子，说：“去那边等着，没看到我们正忙吗？”
他又看了眼冯泠，完全不认识似的，眼神一歪只管对狄飞宇大放厥词，“什么主演群演的，你不服找导演去。我只管化妆，别的事不归我管。”
情况似乎不太对劲。冯泠双眼微眯，拉住了差点爆炸的狄飞宇，低声道：“别忙，先去找导演搞清楚情况。”
“冯泠你怎么才来，快换衣服化妆，今天要拍赵合德药杀成帝的重头戏，你磨磨蹭蹭干什么？”不用他们找，《汉宫月》的李副导演已经扯着嗓子，一个大嗓门冲冯泠嚷嚷开了，可他的表情却有点心虚，“你想耽误全组的进度吗？！”
“我看过通告，今天不是拍合德初入宫么？”冯泠不解，她包里的行程单完完整整地写着，上午这场戏该拍赵合德初入汉宫的那场戏。
“改了改了，演飞燕的女演员上午不来，所以先拍你的戏份。”李副导演手里挥舞着个纸筒，指挥场记把椒房殿床榻搭好，“你能不能拍？不能拍就换人！”
剧组附近“嗡嗡”的议论声忽然诡异地安静了一瞬。这个李副导演平常待人接物都还挺人模狗样的，今天不知怎么吃了炮仗似的，逮谁炸谁，一点小错就被他骂个狗血淋头。服化道不明所以，不敢对导演有怨言，干脆把怨气都撒到冯泠这个新来的黑红黑红二线女演员身上。反正听导演肯定没错，导演对你发火，那错的肯定是你吧？黑料那么多，看来都不是空穴来风，你肯定自己做的不好，不然为啥人家别人不黑光黑你呢？
冯泠若有所思地盯着李导，盯得对方颇不自在地转头，换了个对象继续轰炸。她沉默半晌，轻笑一声：“拍吧。”
“就怕那段药杀成帝。”
小狄有点担忧地凝望冯泠的背影，打算跟上她，却被她拦住。冯泠冲他比个口型，旋即坐回了化妆台，指了指方才出言不逊的化妆师旁边跟着的小助理：“你来帮我化。”
冯泠：统统，在？【美貌卡】，懂？
系统：【用的时候叫人家统统，没用的时候叫饭统。】
系统：【女人，呵。】
系统：【——滴，恭喜宿主成功使用：美貌卡*1】
系统：【——滴，恭喜宿主获得当前美貌值X2的增益效果。】
系统：【——滴，经系统数据分析：宿主成功达成成就：恃靓行凶，我用美貌鲨人！有效时间：24小时，恭喜宿主！】
冯泠面沉如水，闭眼任由化妆小助理在脸上化层浅淡的妆，小助理根本不敢下重手，不一会儿就完成了工作，把冯泠交给发型组贴发片去了。
冯泠本也没想这么快动用【美貌卡】，不过她昨晚奔波一路，状态实在不怎么样，巨大的黑眼圈遮不住，连原先95分的美貌都打了折扣。
然而赵合德又是位不折不扣的美人。《赵飞燕外传》里记载“合德新沐，膏九曲沉水香。为卷发，号新髻；为薄眉，号远山黛；施小朱，号慵来妆。”这意思是，和赵飞燕袅娜纤细不同，合德是典型的慵懒妩媚，丰腴多情的尤物。
冯泠缓缓睁眼，镜中人也跟着缓缓睁眼，烟波柔媚，眼角眉梢风情无匹。如果说原主硬件达到了95分，那么配上如今冯泠的表情管理与眼神，就已经不是分数可以评判的。化妆台周围刹那间安静了一瞬，造型师整理发髻的手指也顿住了，倒抽了一口凉气。
所谓红颜祸水，倾国倾城，不外如是。
然而李副导演似乎成心要为难冯泠，他要求一镜到底。这种一镜到底的拍摄手法意思是不设cut，用长镜头将作品一次性拍完，对于演员的水平要求相当之高，毕竟演员任何一个小错就可能导致整个镜头报废。“副导演算了吧，她不行。”“就是啊这不费钱吗，谁不知道她水平多高啊！”“张开腿潜规则上位的，你这样拍不是打人家脸？万一人家再跟什么这总那总哭一嗓子，华宇撤资了怎么办？”
质疑声不断涌现四周，对着场地中央艳光四射的女人指指点点，就连扮演成帝的男演员也渐渐失去耐心，躺在榻上不爽地瞪着冯泠。李副导不阻拦，慢慢悠悠地等众人说完了，才啐了一口：“不行就换人，我们剧组看的是演技！演技！潜规则在这，呸，没用！”
狄飞宇在一旁觉得心里特委屈，但他记住冯泠的嘱咐，混在人群里忍住了没冲上来。他想说冯泠半夜坐红眼航班加上转车绕路赶到剧组，一晚上都没睡够四小时，你们能不能看完表演再说话。然而冯泠身着宫装罗裙站在榻前，乌发被一根玉簪松松挽住，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简单地吐出一个字：
“行。”
《汉宫月》的狗血四角恋里，燕赤凤爱赵飞燕，赵飞燕爱汉成帝，汉成帝爱赵合德。而且这部剧不走寻常路，一通魔改，最后让赵合德用春药杀了汉成帝后，为了姐姐投水自尽，然后赵飞燕假死与燕赤凤远走天涯。冯泠现在拍的这一幕，就是赵合德用药杀汉成帝的高/潮戏码。
她逆光而立，光线自外向内沿着她的身段抚摸向裙摆，宫装女人扶正发髻上的玉簪，侧过身对着镜头微微低头，臻首娥眉，巧笑倩兮：“陛下，妾这就来。”
四周连呼吸声都放缓了。所谓一笑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原来诗上说的，竟是真的。
这一笑后来常常被剪辑进美人群像里压轴出场，以此为昏君证明，色令智昏是真的，之所以不昏头的，那都是因为颜色不够好。【美貌卡】的美貌加成足足24小时，才小半天的功夫，冯泠已经用一镜到底的优势全方面360度角展现了祸国妖姬的最大特点——美貌杀人。
然而足足等到下午，等到“赵飞燕”和“燕赤凤”双双现身，冯泠终于明白今天这一场剧组的闹剧是怎么出来的。当初说好饰演赵飞燕的女演员没有出现，反倒是廖莹和一位瞧着眼熟的二线小生说说笑笑地进了片场。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廖莹显然用了什么惊人手腕，顺利挤掉原先的女演员，自己抢了赵飞燕这个角色。一见到上了妆的冯泠施施然看着自己，两人调笑旋即终止，廖莹见那男演员满眼惊艳，瞬间拉下脸子，一把甩开他的手，自顾自晃到自个儿熟悉的化妆座坐下。
早上为难小狄的化妆师忙殷勤地凑上前，谨小慎微地为她描眉画眼。廖莹掀开一张红唇，冲正吃盒饭的李副导演撒娇：“李导，今天看样子要下雨呢。”
被廖莹甩开的二线小生，连忙凑回去，讨好地接茬：“横店阴这么久，是该下雨了，梅雨季嘛。”
冯泠顶着一身繁琐的宫装和浓妆，冷眼旁观这群人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果不其然，廖莹换好了赵飞燕的皇后袍服，吹了吹指甲，娇滴滴地说：“正好，那就拍‘合德雨中跪帝救姐’那一幕嘛！”
电视剧的拍摄很少完全顺序拍摄，基本都是拍摄全部素材后等后期剪辑，所以调整拍摄顺序也无可厚非。譬如今天下雨，那就抓住天气先拍所有下雨的戏份，在各大剧组都很常见。而《汉宫月》戏里的“合德雨中跪帝救姐”，正是赵合德大雨中跪在未央宫外，哭求成帝饶恕赵飞燕与燕赤凤的偷/情之罪。
“行啊。王导演带的A组还在申市象山摄影棚拍摄幼年飞燕合德，咱们B组‘抓紧’——把后边儿拍完。” 李副导一边吃着盒饭，吊梢眼从廖莹身上游走一圈，又不禁转到冯泠那儿上下打量，意味暧昧地嘿嘿一笑，故意把“紧”这个词拉长音，听得冯泠空荡荡的胃里都一阵恶心。
系统：【呕，真恶心！！！】
系统：【能不能贷款制裁他啊！！！】
冯泠：你能吗？
系统：【……】
当初面试冯泠的王导演还没有来，负责横店B组拍摄的是李副导演，他们还得在这人手下忍两个月。而李副导演，很明显和廖莹勾勾搭搭，早有了一腿。
冯泠脑中急速运转，冲人群外的狄飞宇摇摇头又点点头，自己抚平了裙摆的褶皱，仗着美貌莞尔一笑，道：“你们说，怎么拍？”片场安静了一瞬，紧跟又是一阵倒抽凉气，心道古人说美貌能杀人，诚不我欺。
天空阴云滚滚，云翳厚重，识时务地降下倾盆大雨。赵合德从昭阳殿赶来未央宫，跌跌撞撞走下轿辇，一个踉跄跪在宣室之外，哀哀哭求：
“求陛下，饶恕姐姐。”
导演没喊“卡”，抽了根中华边抽边看，又和廖莹调笑几句，晾了大半天才慢吞吞地挥挥手，说成了成了。冯泠对自己的演技心里有数，一条过没什么问题，除非廖莹撺掇李副导找事要多来几遍。可惜李副导也不会肯的，多拍就等于白白烧钱。想通了这点，冯泠才长舒了一口气，抱起湿透的裙摆，哆哆嗦嗦地往镜头后走。
春末夏初，楚江中下游气温不低，但湿透的衣裙冰冰凉凉地贴住全身，还是像被冰裹住似的，冻得冯泠骨头都疼。可她面上不显，咬住牙走回去，狄飞宇连忙捧住热水杯递给她，一边递一边小声说：“成了”。
系统：【我好生气我好生气我好生气！！！】
系统：【呜呜呜呜呜呜宿主我们真的还要忍两个月吗呜呜呜呜呜呜……】
冯泠：别哭了，哭得我头疼。
她灌了一大口热水，压下心头的火气，冲系统心道：放心吧，忍不到两个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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