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落九天

　　“世伯，请您放了楚大哥吧。都已经第四天了，他不吃不喝的，身子还带着伤，怎么能撑的住？”轻尘自天未亮便跪在了楚逸飞的房前，这几日她都试图为他求情，但是楚逸飞一直躲着她避不见面，万般无奈下只能天未亮就守在这等着他起身。终于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让她终于见到了楚逸飞。

　　“再过两日便是我与楚大哥成亲的日子了，现在宾客们大都在镇子上的客栈住着了。可是新郎却还被关着，伯父，您要我情何以堪？”轻尘此时已经声泪俱下了。虽然是为替楚大哥求情，说的却也都是事实。眼看婚期在即，可是凤起山庄现在大门紧闭，庄内的人都是一脸愁容，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整个山庄现在是整个被愁云惨雾笼罩着。

　　楚逸飞下令不准对外流传出任何关于小姐失踪的事，和少爷被关的事。而茂式微也于前天离开了，回本家召集人马寻找烟织去了。傅少雅在那日的后一天便因接到逍遥岛的信函先行一步回岛了。庄内已然是一片凄清，怎能让轻尘安下心来做她的新娘子呢？

　　“轻尘，你先起来。”楚逸飞想扶起她，却被她拂开了。

　　“我不知道楚大哥到底犯了什么错，可是，在轻尘的心目中他已然是我的夫了。”轻尘昂起下巴，眼神坚定地直视着楚逸飞，“夫妻本是同林鸟。他若犯了错，我愿和他一起偿还。”

　　楚逸飞震住了，半响没有声音。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执着、这样的深情，真真像极了素晴，他那位温婉可人却又倔强异常的夫人。犹记得当年他狠心要她带着尚幼的烟寒往外乡暂避战事，可她以死相逼，要与他生死与共。就是因着这份深情，在她离开后这么多年，无论旁人如何劝他，他都不肯再续弦。今生今世，他的妻都只是素晴一人而已。

　　“罢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楚逸飞留下轻尘在原地，只身一人前往祠堂。确实，事已至此，是该要解决一下了。日后会怎样，就看烟寒的造化了。

　　推门而入，祠堂内光线很是灰暗，烟寒蜷在一起倒在楚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气息微弱的几不可察。楚逸飞看到他这个样子，心疼的无以复加。素晴在天之灵一定会责怪他没有好好照顾他们的儿子吧。

　　“这几日反省的如何了？”

　　烟寒没有任何反应，好似完全不知道他的到来。

　　“轻尘三番两次跑来为你求情，这样一个情深意重的女子实属难得。”楚逸飞扶起他，看着他那张脸已然消瘦得不成人形，心越发的揪紧了。“倘若你现在愿意发誓，立即娶她为妻，并永生对她不离不弃，我便放了你。”

　　烟寒轻微地开始动作了，他拨开楚逸飞扶着的手，慢慢地跪回地上，声音微弱却决绝，“爹，请您就将不孝子关在这里吧。我愿用我的一生时间忏悔。”

　　“你在说什么混帐话？”

　　“我已毁了织儿的清白，又怎能再毁了轻尘一辈子的幸福？”烟寒说着竟然笑了，凄凉得令闻者落泪，“我这副样子，要怎样与她成亲呢？这个决定当初就是我下错了，我不该为了躲避对烟织的感情轻易就接受了这门婚事。在这个婚约中，真正委屈的从来不是我，而是她。她不过是一个期盼着平凡幸福的善良女子而已。”

　　烟寒的脸上分明是挂着泪的，让楚逸飞心头一惊。这孩子从小到大，除了懵懂不知的幼儿时代，便不再哭过，如今却竟是落泪了吗？

　　“爹，我们一直想的都是怎么让织儿幸福，怎么保住织儿的秘密和庄内所有人的性命，却都不曾想过轻尘的感受，没有想过她的幸福。事到如今，您还要我利用她逃避自己的罪责吗？”

　　“她喜欢你，只要嫁给了你不就是她的幸福吗？”

　　“这真的是幸福吗？我有能力给她她所想要的幸福吗？爹，您不是最了解这个答案的人吗？”烟寒的目光直直地对着楚逸飞的。

　　楚逸飞慌了，为什么现在的烟寒感觉随时会消失一般？他的眼中没有一丝生的光采，只有一片荒芜的凉意。不，他不能让他这样下去，这是素晴为他留下的血脉，他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给毁了！

　　“那烟织呢？你也不在乎她的生死了吗？”

　　烟寒的眼中有丝光采稍纵即逝，偏过头，抿嘴不语。

　　“织儿到现在仍然下落不明，能派出去的人我都已经派出去了。而你，却还在这里自暴自弃，你要我这个做爹的怎么样？非得我操碎了这颗心，你才能满意吗？”楚逸飞知道现在的烟寒心里已经起了波动，“你若不想娶轻尘，我可以不强求。但是织儿的事情，你必须亲自解决。”

　　说完这句话的楚逸飞，没等到他回答，便离开了。留下敞开着的大门。

　　楚逸飞的意思烟寒心里已然知晓了，他是想告诉自己，今后所有的事情他都不会再干涉自己，无论是婚姻或其它，甚至还给了他去找烟织的理由。他到底要纵容自己这个不孝子到什么地步啊？

　　织儿？！织儿现在仍然生死未卜，现在没有他发呆的时间了。烟寒自地上弹跳而起，冲出了祠堂。刚走出没多远，便迎面碰上了在房中再也坐不住的轻尘。轻尘见到他自然是大喜过望的，毫不迟疑地扑进他的怀抱，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楚大哥，你终于出来了。我好担心你。你的伤怎么样了？你的身体有没有什么事？……”

　　“轻尘，你先冷静一下，我有话同你说。”烟寒隔开她与自己的距离，迟疑着想开口。

　　“现在先什么都别说了。你一定饿坏了吧，我马上去帮你准备吃的。再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这么多天，你一定已经累坏了。”轻尘不停地絮叨着，吩咐着身边的侍女准备好东西。

　　烟寒不忍看着她这般为自己操劳，止住她的话，“你们都先下去吧。”

　　侍女们应声退下了，整个庭院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一时间没有人开口，微风吹过，园中的花木皆飒飒作响。

　　“我有话同你说。”烟寒终于还是出声打破了沉默。

　　“是什么？”轻尘隐隐有点怕，他的表情好凝重，却是那么的坚持。

　　“我们，取消婚约吧。”

　　话音刚落，轻尘的泪就随之滑落。难道这便是她不眠不休等了四天等到的结果吗？他竟一出祠堂便对她下了这么狠的决心吗？

　　“你可知道后天就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了？”轻尘哽咽着问出这句话，头却是低垂着的。

　　“知道。”烟寒艰涩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轻尘猛地抬起了头，眼神中的怒火那么炙热，好似要烧毁一切。

　　“你既然知道，又怎么能对我说出这句话？取消婚约！你可知如果这样无论是凤起山庄或逍遥岛都会在一夜之间沦为全天下的笑柄？你可知道这对于我而言会有多大的伤害？”

　　“我都知道。”烟寒的表情那么痛，看在轻尘眼里却无疑是火上浇油。你痛？你能比得上我的痛吗？

　　“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说？难道，我就这么令你厌恶吗？厌恶到宁可背负骂名，辱我名誉也不肯接受我吗？”轻尘的唇已经被她咬得出血了。她怎能不怨？她怎能不恨？犹记得那夜，他在月色下对她低语“你，会成为我不可缺少的妻。”，让她抱着绮丽幻想等着那一天的到来。不过几日，他便要亲手毁了他们的婚约吗？亲手毁了她的幸福吗？

　　“我要去找织儿。现在的我除了这件事，再也不能想其他了。我不可能和你成亲。对不起。”

　　轻尘清楚的知道烟寒说的都是真的，他不能和自己成亲。她愿意这么相信，是他不能，而不是他不想。是啊，烟织失踪了，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烟寒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还想着成亲呢？这也是人之常情。想到这的轻尘眼中又重现了光采，含着泪竟是温柔的笑了。

　　“我了解你担心烟织的心情。我同意推迟婚礼。我，帮你去找她。”

　　“可是我……”

　　“什么都不要多说了，就这么决定了。我现在就去整理行李，我们分头去找。”不想从他嘴里再听到任何一句会伤到她的话，轻尘选择离开。

　　看着她匆匆离去，或者说是仓皇逃走的背影，烟寒在心底叹气。这真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人，他曾经也是真的想要同她共度一生的。无奈，老天对他开了个极大的玩笑。

　　自那一夜之后，他再也没有自信认为自己能同她做一对平凡的夫妻。曾那么清楚得感受到自己对于烟织那么炽烈的爱和凶猛的欲望，他怎么能做好轻尘心目中的丈夫？他又要怎样心平气和地看着她嫁作人妇呢？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会发疯的。他一定会因为嫉妒而丧失本性，做出伤害她的事的，就如同那一夜一样。虽然对于自己做的事后悔，但也是不无遗憾。如果那日就那样要了她，现在会是什么情况呢？即使她会恨他、怨他，却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成为他的人了吧。

　　下一刻烟寒就对自己竟然抱着如此龌龊的想法感到了恐惧。什么时候自己竟成了这样的人了呢？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眼眸中却是云雾弥漫。今生今世如果得不到她，他的灵魂是不是就会这样被欲望一点一点拉进无边地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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