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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殊途
次日,张楚岚的第一个单子得以终结。
天光亮堂,里外里的龌龊勾当全部宣布告吹。骚.扰王也家人并威胁他的两个主使头目总算吃了瘪,几张威胁他们家人的相片——还有王也面无表情的大头像一齐送到了手上。
王蔼不提,一看孙子王并鼻青脸肿的相片就不硬气了;另一位主使人称魁爷,瞧见他孙女被尾随时活蹦乱跳的相片后也不敢磨蹭,两人商量好了似的,双双撤销了委托,并且同时在内心大骂王也:你小子有够流氓,哪里是武当教出来的人!
倘若有可能,王也真想怼回去一句:还真不是我的主意。
可惜怼不得。
北京路,饭店。
“还好还好,老王没什么道德洁癖……我本来想着说服你得花点儿功夫哩。”
张楚岚咬着一颗菜根,含糊不清地说,“和无赖掰手腕,只能用无赖的办法,他们才会慎重的看待你……也别有负担,他们搞你的时候可是一身轻。唉,忙活这么些天,总算吃了顿正经的!”
王也诧异道:“完活?完了?”
“嗯,基本算完了,还剩点儿尾巴……”张楚岚懒洋洋地说,“后面交给他了,打辅助的。”说着朝风阎扬了扬下巴。
小桌子挤不下他们五个,风阎就抱着个枕头靠在后桌的椅子上睡得天昏地暗,张楚岚提他一句,他就迷迷糊糊地摆摆手作回应。
王也放心不下归放心不下,没到图穷匕见的时候,各退一步对两方来说都有益无害。张楚岚心思缜密,对这其中缘由明白的十分透彻,条分缕析地跟王也梳理了一番,用筷子敲敲碗边:“还有特别提醒你一点,不管是胖揍王并还是用小孙女威胁老人,必须都是你的主意,一定是你去做才有效!”
王也无奈道:“我懂……但不是还有麻烦没解决么?”
“你说揍你的刀疤脸?”
“还有昨天试图绑架我家人的人。”
“我们内景里问到的主使只有那两个,揍你那人再怎样厉害,也是被雇佣的人之一……”张楚岚说着,不大痛快地拧了拧眉,“你委托我只是处理家人受到威胁的事儿,这人我无能为力。不过……这倒也算是个剩下的尾巴,后续不妨问问他。”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风阎了。
风阎留给他们一个空虚的背影,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意思是“这事成了”。
诸葛青觉察到气氛诡异之处,颇有兴致地问:“怎么,你俩昨天有什么矛盾?”
“没有。”张楚岚不错眼珠地挑着菜中肉。
“刚刚风老兄还找我俩算卦呢,好消息,他晦气全没了。”
“那太好了。”
“风老兄睡了一天,你一天没叫他名字,或者‘师兄’。”诸葛青一针见血地说。
“停停停,我还没跟老王交代完呢,”张楚岚一听‘师兄’这称谓就莫名有点置气,立时精明地绕过这个坑抛出来个头号炸.弹:“刚刚你说到试图绑架你家人的那群人,老王……”
“你有什么头绪么?”
“有啊。”
张楚岚眼珠子咕噜一转,从容不迫地说:“那伙人,是我找的。”
王也:“……”
王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一时间,不算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冯宝宝吸面条的“哧溜哧溜”和风阎均匀的呼吸声。
……
……
“我们有什么矛盾吗?”
酒足饭饱后,风阎问。
张楚岚事毕的清爽被稍稍折煞了几分,“没事。”他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这便宜师兄一眼。
到现在还不肯坦白,没事就怪了。
“要还是觉得我瞒了你不够义气,昨晚我趁你趴着那会儿功夫已经赔了三百六十五个不是了。”风阎思忖一阵,诚挚道,“整整一年。我对两公里外寺庙里的大佛做了保证书,下回奉纳肯定提交。”
“没必要,”张楚岚叹口气,不无闹心地说,“各有各的事儿要忙,但别忘了,我能帮你也就一次,下一趟咱俩不一定在一块儿出任务了,再出幺蛾子佛祖也帮不了你。风阎……师兄。”
“直接叫名字也行,我都毕业了。”
张楚岚嘴角一抽,打了个哈哈:“这哪能呢。”
风阎说,“嘿,我另外几个师弟一毕业就没大没小的,临走前还塞给我一张纸条,里头全是各种绰号……”
心里头有疙瘩的时候听人扯皮还能管几分用,张楚岚想了一晚上,觉得自己至少现在拿便宜师兄没办法——就算把风阎卖了也就脸顶几毛钱,他那裹着懒散皮囊的脑子却也是顶顶好用的,真想藏住什么任谁都很难挖出来;他姑且也算个良善人,不会做什么大恶事,最多张楚岚想起他的不坦白就不大爽快。
那有什么办法呢,张楚岚低头看了眼他二人交错你在地面上的影子,不痛快感略略减少几分。不知为何,他心中冥冥有个预感:风阎总有一天会把一切都告诉他的。
他俩绕着小吃街走过一圈,太阳火辣,风也不小;风阎回头乍一看去,他旁边的小师弟却像是要被风一阵带走似的——并非□□,而是迷晃而漂移不定的灵魂。
“下午我请个假,你和冯宝宝先回公司吧。”他扣了扣张楚岚瘦削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下次见面前争取把自己吃胖点儿,让公司加餐吧。”
“我从小到大‘狂吃不胖’,恐怕养不胖了。”
张楚岚偏过头去大言不惭,“你去哪儿?”
“回趟前任公司。就是一群画师爆肝赶稿那个。”
风阎颇为怀念地说:“主编请人聚餐。好久不见了……真想掀起他们的刘海看看发际线啊。”
张楚岚下意识地摸了把头发,心有余悸地瞥了师兄一眼。
……你是魔鬼吧。
自从捅了异人界的篓子,公司就以“观察期不得擅自行事”的名义关闭了风阎的求职路。想来他毕业不过半年,抱着善始善终的念头总共才接了一个实习,才混了个脸熟就不得不辞职,实在前所未闻。
好在他对秃头画师们的包容赢得了不少好感,罢工一月有余还有人惦记着请他来聚餐。
主编阮琳一袭洒脱长裙,耳边丁零当啷挂着银光闪闪的坠子;但饶是昳丽的首饰和崭新衣装也无法掩盖她的疲意,活像十天半月没有好好睡过觉,等上菜的时候琳姐就木木地望着桌上一只烧鸡眼皮子打战,风阎咬着根吸管胆战心惊地盯着,生怕下一刻她就要一头闷进去。
“琳姐,”风阎略作思忖,慢慢把椅子往琳姐身旁挪了挪,“怎么了这是,编辑部又送新人来了?”
琳姐闻言,凉凉地瞅他一眼,咔哒一声拧开了酒瓶盖。
风阎迷惑了一阵,一个小同事细声细气地插嘴道:“小风啊,你不是辞职了嘛,编辑部又招了个专门催稿子的,一老爷们,五大三粗的……”
“凶死了,我给他备注就是‘阎王爷’。”
“不交稿就要加班,谁稀罕那点儿加班费呀,我就不提,小宁家老远了,大晚上的最后只好继续住公司……”
“我爸说再不回家我的阿花就要送人了。”
“你可拉到吧,小风没走之前你不也天天在单位打地铺!”
细声细语的前任同事们立时像换了个人,忙不迭的抱怨起新任“刽子手”,最后有人一针见血地盖章:“看看,看看琳姐!不仅要加班,还被安排去相亲——”
风阎眼角一跳,一边心想看来“阎王爷”这绰号后继有人;一边揶揄道哪个不长眼的皇而堂之抖大姐头隐私……琳姐惊得差点摔了酒瓶,也没心思再去撑起一副忧郁的美人画:“兔崽子!谁说的,是老娘甩了那个大猪蹄子!”
风阎:“……”
……不,你怎么自己说出来了。
风阎边笑边叹气,低头喝了口酒水,这几日尽泡在打打杀杀神神鬼鬼的异人群里,此刻和普通人坐在一块儿、为了寻常事争辩打趣竟显得十分惬意起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因为恋爱工作或是家庭。如此看来,因为异人的麻烦而烦恼的风阎似乎也可以混进去,成为芸芸众生的一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暮色终于从天边一隅爬上了苍穹,一弯冷清月亮亮堂堂悬在窗户外边。饭馆里的小青年全是些不大会喝酒的,一大桌女孩儿们也好,仿若几根夹在鲜花丛中的草芥的汉子们也罢,此刻均尽兴在酒乡忘忧忘愁地痛饮一番,走了三五个,也皆是满面醺意。
“一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小伙子来,全是姑娘们……”
风阎是不大容易醉的体质,这会儿看着红花满地绿叶寥寥的凄惨比例分配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半天没声儿。扭头一看,琳姐已经靠着椅子毫无形象的睡趴了。
他无奈地张望一圈,想找个熟悉的来把不省心主编待会儿搬回家去,忽然就有人在耳边说:“交给我来。”
“啊,你……”
风阎抬眼一看,愣了愣:“小宁——我刚刚怎么没看见你?”
龙虎山一战后,眼前这丫头足足一个多月没再碰面。
小宁扎着低低的辫子,眼下的青黑又深了几层,不很厚实的衣服罅隙依稀能瞧见绷带,“我……我存在感低不行吗?”她有点尴尬和无措地说,“琳姐说要是她醉了,拜托我送她回公司。”
“行吧。不回家吗?”
“哪能呢,最近公司不太景气,加班多了一倍的量。”小宁一边笨拙地撑起昏昏欲睡的琳姐,一边埋怨,“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死线赶稿,要老命了!”
“我送你俩回去,你走慢点儿。”风阎托了琳姐一把,“你力气不是大得很么,别这么急。”
小宁蓦地噤声了。
她脑袋再不灵光,也猜得出来风阎说的是龙虎山那晚她把他摔出去的事情!
“小风,我说你……”
“什么?”风阎看她。
小姑娘绞尽脑汁地挣扎了一阵,想问的噎在喉咙里,像根卡住的鱼刺;无关紧要的问题却是暴雨天千万点雨珠,没命的往外抛。最后她放弃一般,扭扭妮妮地说出了一个不温不火的问题:“小风……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话一说就后悔了,小宁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怂什么,问重点!
风阎轻轻掀了掀眼皮,实话实说:“送快递的。”
“……惊了,干嘛做这个?”
小宁呆了呆,震惊道:“看不出来啊,转行转歪了吧?”
“别对送快递的有偏见啊,不但是体力活还是脑力活,还能学不少花招……”
风阎想了想,如实坦白,“哎,苦中作乐,有时候也挺有意思的。”
小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总感觉你们在骗我。”
不等风阎开口,她兀自补充道:“前些日子咱们买了一大堆素材,还是老地方的店面,但换了个年轻小伙送过来,每天几箱,有人问他为啥做这个,他也说:好玩。你们做了快递都是这样的吗?”
“那还真是巧了。但你们打听人家工作干嘛?”风阎无语凝噎道,“原来送素材的那谁……老潘咋了,总算给熬到退休了?”
“搞不清楚,好些天没他消息了。新来的小伙说他回老家去了。”小宁说,原本想质问风阎的问题一扫而空,轻而易举就被风阎的话题叼走了——事实证明,不是谁都有张楚岚的脑子能把风阎藏得秘密逼出端倪的。
却见小宁一副兴致盎然地模样,面颊竟然燃烧几许思春少女的红晕:“新来的那人……长得太好看了,皮肤保养的比几个姐妹还好。像他这种来做搬运快递的体力活谁信呀,咱们就问了几句。嘿嘿,不光人长得好看,嘴巴也甜!”
风阎:“难道,你在追……”
“没有没有,我没有!”小宁头摇得像拨浪鼓,扶琳姐的手抖了三下,“小风你太八卦了,我觉得那小青年比较适合当闺蜜。”
风阎:“……是吗。”
他深感赶稿部门的男丁稀缺已然成为年度重大问题。
“不信就算,我实话说自从见了那小青年之后我就对你的脸免疫了,就是这么大的威力。”小宁置气道,拒绝承认真正原因是在龙虎山被风阎凶怕了,“早点回去说不定能碰见,你自己看吧!”
“你们平常除了画稿都在干什么?”
风阎直觉有点不对劲,“看人家漂亮姑娘小伙吗??”
“没错。”
小宁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社畜的生活都这么苦逼了,看几个美人不行吗?”
两个苦逼社畜驾着一个醉汉,各怀心思你一言我一语的往公司走,暮色早已四合,两旁道路也铺上一层温和夜色。风阎无比思念家里的猫祖宗和床铺,这会儿只想搭个便车回家睡觉,心下祈祷那位漂亮朋友千万别待在公司附近。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
小宁的眼角约莫是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炼过,放下琳姐走出工作室,只略略朝楼梯口扫了眼,就踮着脚尖快乐地喊了声:“球儿!”然后喜形于色地对捂着脸叹气的风阎说,“真是太巧了,高兴吧小风。”
……不,我并不高兴。
风阎默默地想。话说回来,为什么我要陪你去见一个据说貌美如花的小青年……就因为咱们都是送快递的吗??
楼道另一端响起“哒哒”的脚步声,不出片刻,远处模糊地影子走到了路灯下,声音带笑:“哟,小宁,这么晚跑去哪儿玩啦?”
灯光葳蕤,人面模糊。风阎抬眼稍稍一看,心里咯噔一下,了然了。
这送快递的小青年是真有一张好皮囊。纵然夜色朦胧,廉价路灯撒光如同一层惨不忍睹的马赛克,那人五官仍旧清晰昳丽,眉目含笑,被打上一层圣光滤镜一般闪闪发亮。
原谅你了,小丫头没见过世面。风阎心想。
“琳姐请咱们聚餐,喝醉了我给送过来了。”小宁用力招手,把风阎往前一推,“这是我前同事,风阎,阎王爷的阎……”
小青年一头金灿灿长头发,一对生动灵活的桃花眼像是被打磨开光过的鸽血石,清秀但不女气;这套行头乍看是跳社会摇的非主流杀马特,却从另一个方面正面这张脸的好看可以为所欲为——若不是那道声线实打实的是青年嗓音,竟有那么点儿雌雄莫辨的意思。
“小风,这就我提到的小帅哥,”小宁憋着笑说,“名叫王震球,咱们叫他球儿。”
巧合天天有,今天特别多,风阎礼节性和青年握了握手,心里想着的是家里的一只猫,名字也叫球儿。王震球歪了歪脑袋,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两遍他的名字,“风阎……?”又笑嘻嘻地说:“幸会幸会,叫我球儿就成。”
“没问题,”风阎有点诧异地扬了扬眉,展颜道:“这么说你就是替老潘送素材的咯?辛苦了。”
“今天是最后一次来了,”王震球说,“马上有个大单子要接,领导放了我几天假,我就出来玩了。”
“送快递还能玩,倒也轻快,”小宁一撇嘴,“我忙得头都要秃了……对了球儿,小风也是送快递的,你同行。”
风阎叹口气,“实习没找到,只有快递岗位肯要我了。”
“临时工?”王震球兴致盎然地凑上来,“巧了,我也是!不过我学得花招挺多的,什么时候不干这活了就自由了……”
这球儿不但自来熟,还是个话痨,倒真和猫咪有几分相像。风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小宁不乐得清闲,不一会儿就站着要打瞌睡。
“咱得上楼赶稿了,今晚的分量不画完我就凉了。”小姑娘打着哈欠说,一边有些不解地打量一番他两人,“你俩第一次见面,还挺能聊的。”
“我和谁都能聊得来,行啦,拜拜咯。”
王震球大大方方地招招手,“有机会再来这儿送快递。还别说,我挺幸运的!”
小宁吐了吐舌头:“就你嘴贫!”
风阎忽然有点不自在,来回转了两圈,待王震球渐行渐远方才怪异地问:“那个球儿是哪个快递公司的?”
“嗯?就……老潘那个啊。”小宁一愣,有点不确定,“他可爱打扮了,我就没见过他正经穿工作服,下回问问老潘呗。”
公司门口只一盏路灯虚弱地散着光,人形发光球王震球蹦蹦跳跳地走远了,连路灯光都失了几分颜色。那小青年有点奇怪,风阎告别了小宁,独自一人琢磨来琢磨去,实在琢磨不出王震球是“哪都通”员工的证据,因为他自来熟、话痨并且长得好看就是异人吗?恐怕不行。龙虎山真人何其多,略略一看也就张灵玉美名在外、美貌流芳。
思来想去,话题最后又绕回公司上。要和公司并存下去不难,但难保会不会隔三差五有个上回的刀疤脸出现,再出状况当真谁都帮不了他。风阎一路上心不在焉,站过了两个绿灯。最后一敲脑门,当机立断:再去买个辟邪宝器。
“最近事情可真多……哎,小摊的居然还涨价……”
他的喃喃自语被风吹去。谁也不知道,几把寒光四溢的锋刃正指着他的面门、胸膛和手脚,伏击者惨白的面庞和漆黑的眼珠恐怖到能放入都市怪谈——谁也不知道,远在城市另一端的诸葛青大晚上跑去天台和人比试;一通不明方位的电话拨给一人吃宵夜的王也;最辛苦的张楚岚下一个任务马不停蹄地在路上。
而最大一粒鱼饵,正明目张胆地在风阎头顶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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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篇完结啦,爆了字数orz下一卷碧游村,我先缓两天理理剧情
球儿的美貌在我眼里是异人第一(。)妙就妙在他好看的同时对自己的优势心知肚明,这种自知给美貌锦上添花,实在太戳我了……
请给开学了的作者一点留言的关怀=3=